第57章 现世3
鸦竹安起身走下车, 黄毛和红毛紧随其后。
车已到站，但公交车里的众多厉鬼却死活不愿意下车。
砰砰砰！
车内一阵响动。
死亡方式千奇百怪的厉鬼被丢下车堆成一座小山，鬼公交扬长而去。
黑色的雾气跟着鬼公交一路向前行驶, 就如同它跟随正常公交车那般。
黄毛眼睁睁看着一只无腿鬼浑水摸鱼把其他鬼的腿安在自己身上准备偷偷溜走。
然后一双干瘦如柴的手猛地伸长掐住无腿鬼的脖子, 把他从头到脚胖揍一顿。
黄毛：“……”离谱, 太离谱。
说是玄门世家的小公子，但因为其特殊命格，黄毛其实很少见过鬼魂, 顶多与妖怪打打交道。
如今看着一帮四处找眼珠子, 找腿，还有个找脑袋的鬼怪, 他连忙捂住嘴防止自己笑出声，肩膀不自觉地跟着耸动。
咕噜咕噜
一对眼珠子滚到他脚下, 对黄毛对视，而另一边, 一个眼眶空空的青面吊死鬼转头正正地看向黄毛
！！！
一股阴寒冰冷的气息飘来, 黄毛打了个寒颤。
他就是叶公好龙里的叶公，虽然平时嚷嚷着见鬼，但真撞上鬼又会感到害怕。
黄毛当即如海草般舞动起来，他躲在红毛背后哭丧道：“救命，红毛救命，它看我, 它在看我！”
红毛无语，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他比黄毛肚子里的蛔虫还要了解他。
红毛干脆脚一踢，把地上的眼珠子踢向盯着黄毛的吊死鬼。
吊死鬼装好眼睛，它冲红毛森森一笑, 长长的舌头又落在地上卷走另一只厉鬼被打掉的小拇指。
吊死鬼露出开心的表情。
众鬼打成一团，它们都在努力争抢对方的肢体，好似那是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虽然的确如此。
因为厉鬼可以靠吞噬对方增强实力
但，眼前的场面未免也太奇怪了吧。厉鬼是人含怨气而生，它们拥有人类的意识，即使是个傻蛋也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明明都是些实力旗鼓相当的厉鬼，怎么非要不管不顾地打起来。
莫非有东西在暗中逼这些厉鬼自相残杀？
而且就厉鬼的表现来看，它们刚才似乎并不想下公交车。
鸦竹安皱起眉头，他看着笼罩在上方的淡淡红光，红光弥漫暗淡，给人不祥之感。
而且虽有红光在，近处一览无余，但几米之外仍是浓稠的黑暗。
恰在此时，一只歪脖子的厉鬼在混乱中被抛到鸦竹安脚下。
它应该是被割喉而亡，脖颈处有道深深的伤口，以至于连脑袋都半掉不掉。
啧
鸦竹安眉眼一挑，他倒是忘了，这里还有这么多的鬼怪。
只见他亲切地扶起厉鬼和善道：“这是哪？”
厉鬼望着两个大泡泡里的人类露出贪婪的眼神，但看见鸦竹安手里的锁链后又马上收回眼神，老老实实回答道：“这里是鬼界？”
鬼界？
黄毛鲜少参与鬼事物，但红毛却是家里精心培养的未来接班人，消息最为灵敏。
他道：“大佬，我从未听过有何鬼界，而且家中长辈也未曾提起过。”
“人死后魂魄归入阴曹地府，由阴官审判，按功德罪孽入不同的轮回之道。”
“若是化为厉鬼，即使神智未清也会懵懵懂懂寻找执念。
一山不容二虎，厉鬼更是如此，这所谓的鬼界如何能让这群厉鬼趋之若鹜？”
只见那厉鬼听见红毛的声音冷哼道：“你们两个人类能懂什么，鬼界可是能够接纳厉鬼的正规官方机构。”
“哦，为什么这么说？”鸦竹安饶有兴趣地看过去。
厉鬼护着手里浑水摸鱼抢来的眼珠子，他略显骄傲道：“我听一只老鬼说过，鬼界由酆都大帝直接管辖，属于直辖地。厉鬼若能进入鬼界便可不受审判。”
“要是侥幸能混个一官半职，大帝还可以开恩让鬼官进入人界光明正大除掉心中怨气。”
说到这，厉鬼的眼中闪过羡慕
人死后含怨气而成厉鬼，怨气既是厉鬼存活的根本却又能阻拦鬼怪修炼，若想以鬼修得道，首先便要消解心中怨气。
鸦竹安把玩着手里的锁链，嘴角微微翘起。
看来还真是找到老巢来了。
眼前的厉鬼哪个不是手染鲜血杀人无数，若真有让厉鬼当官的“官方机构”，怕不是已经天下大乱，阴间破灭。
别看这些厉鬼在他们面前恭恭敬敬，如果鸦竹安不在，黄毛和红毛两个怕是立刻就会被厉鬼分而食之。
“如何才能进入鬼界？”
河底空无一物，只有不明出根源的红光存在，定不是厉鬼口中的鬼界。
红光应该来自鬼界，那这里应该是鬼界入口。
“等，等到凌晨三点，鬼门会主动出现。”
鸦竹安又问：“你曾入过鬼界？”
厉鬼答：“没有，这些都是听一个老鬼说的。”
“老鬼在哪？”
“大人，这我怎么知道，当初我有幸帮过他的忙，他才肯把鬼界的消息告诉我。”
“公交车又是怎么回事？”
厉鬼诚恳道：“老鬼告诉我深夜十二点去公交车站台可以等到一辆特殊公交车，这辆公交车能带我们来到鬼界入口。”
“鬼公交为何会与载满活人的公交车相撞？”
“这，这是个巧合。”厉鬼支支吾吾。
“好了，你走吧。”
厉鬼见识过鸦竹安得厉害，它还以为自己会小命不保，没想到鸦竹安竟然爽快地放他离开。
断头的厉鬼立刻闪进鬼群。
“它在说谎！”
“它在说谎！”
红毛和黄毛异口同声，厉鬼的演技实在算不上好，更何况他们还全程参与公交车落水事件，这绝对不是巧合。
“嗯，我知道。”
下一秒，锁链飞入厉鬼群又拖来一只厉鬼。
这只厉鬼较弱于刚才的断头鬼，两只手臂都要被其他厉鬼夺走。在锁链的压制下厉鬼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
鸦竹安重复刚才的问题，厉鬼都老实回答。
它的回答与第一只厉鬼只有些许出入。
阴寒冰冷的锁链把厉鬼丢回，又卷来一只厉鬼。
这只厉鬼正在吞噬另一只厉鬼，被突然绑来，到嘴的鸭子飞了，眼神愤怒。
它不敢对鸦竹安表现出来，却是恶狠狠盯着轻松惬意的红毛和黄毛。
若非这两个活人运气好被护着，他们早该成为它的盘中餐。
不过没关系，等进了鬼界，他们就会知道它的厉害。
红毛和黄毛没注意到厉鬼的眼神，方才鸦竹安出手时在鬼公交上，公交车昏暗无比，他们只能勉强看见对方。
但现在两人清楚地看着鸦竹安拿出锁链都惊得目瞪口呆。
“阴阴阴差！”
黄毛的舌头都在打转。
红毛仔细打量着鸦竹安的身形，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不可置信。
大佬分明是个活人啊！
哗啦
锁链猛地缩紧，厉鬼摔在河底的石头上。
“我问，你答，懂吗？”
厉鬼连声道：“懂懂懂。”
深入灵魂的疼痛让它不敢再放肆，冰冷的锁链似乎带着股巨大吸力，仿佛如果它不答应，下一秒就会被锁链吃掉。
依旧是相同的问题，依旧是只有少许出入的回答。
半真半假，还隐瞒了不少信息。
鬼界是真，老鬼是真，不小心撞上公交车当然是假。
明明是主动要上鬼界，却在公交车停车时不下车，而一下车便是众鬼互相争夺对方的身体。
鸦竹安猜测进入鬼界需要缴纳入城费，而人|肉便可作为费用之一，而且是最好的入城费。
当然足够的阴气也可作为次一等的材料。
所以在他把人都救走导致公交车里没有人类后，众鬼不愿意下车，在被迫下车后有开始互相残杀。
照此推测也可得知，下鬼公交后便再无回头路可走，只能选择进入鬼界。
若是无法缴纳足够的入城费，这群厉鬼的下场又该如何？
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几分猜测。
至于在三只厉鬼口中都存在的神秘莫测的老鬼则更好推测，它是幕后黑手引来厉鬼的把戏。
幽暗阴森的河底，锁链铮铮作响，金属碰撞的清脆声传入灵魂。
修为稍弱的厉鬼单听见声音便无法动弹，互相厮杀的厉鬼终于发现不对劲想要逃跑，但为时已晚。
铮！
又是一声
修为较强的厉鬼也承受不住，而修为弱些的厉鬼依旧被锁链吸入腹中。
在吞噬掉烂尾商场里的磅礴阴气后，这根通体漆黑，似玉又似铁的锁链愈发强大。
也可以说是锁链原本的力量在慢慢解封。
有时候，鸦竹安都觉得有些难以控制。
河底的厉鬼被锁链大肆清扫，最后留下几只弱小的厉鬼。
在刚才的众鬼斗争中它们处于下风，以至于被掠夺得无法化成人形，只能以阴气方式存在。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清楚。”
几团浮在水中的气体缩在一起，瑟瑟点头。
“一人一个，待会看着我的动作。”
鸦竹安把两颗黑色的晶石丢给红毛和黄毛。
红毛手忙脚乱地捧起石头，他好奇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石。”
“差不多。”
见两人吞吞吐吐似有话要说，鸦竹安又道：“还有问题现在都可以问出来，当然答不答是我的自由。”
当初他之所以选择遮掩身份无非是因为不想过多与人打交道，但张家，鬼界，玉佩三者一定有某种联系，他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黄毛上前问：“您是阴差吗？”
“不是。”
红毛接着问：“在烂尾商场救我们的人是您吗？”
“是”
鸦竹安毫不犹豫地点头。
“原来您真的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大恩无以言表，若有需要我们两人的地方定在所不辞。”
两人恭敬地朝鸦竹安一拜。
这下两人看鸦竹安的眼神愈发亲切，黄毛似乎想起什么，他打开背包露出里面的东西：“恩人，你吃吗？”
书包里是一瓶可乐和一袋黄瓜味薯片。
？？？
“你带出门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红毛不禁疑惑，给手机套防水袋也就算了，怎么还背些零食。
“你就不懂吧，救我们的阴差，不，大佬喜欢可乐薯片，我原本是想着哪天再次撞见能遇上就可以送给他。”
黄毛灿烂地凑上前：“恩人，你吃吗？”
可乐和薯片的包装都比较高档，而且上面全是外文，除此之外还有些小零食。
那些厉鬼说过凌晨三点鬼界的门才会打开，而他们坠江时才还没到中午十二点，不得饿得肚子咕咕叫。
“谢谢，不必了。”
鸦竹安指向上空。
只见红光大照，一方河水都变成暗淡的血色。
一座高大古朴的城门出现在众人眼前，城墙上有雕刻成的两字—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