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拟声之镜
“也就是说, 是叶野让你来到这里的？”
在听完了欧曼所说的话后，黑公爵缓慢地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子上，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语气慵懒道：
“我可没想到那个巴不得把功利写在脸上的男人居然会找人和我交流……还是说, 你只是他的一枚无用的棋子呢？”
欧曼依旧不为所动。
他能够从黑公爵的眼中看出明显的不屑, 不过这些感情很快就平静的从他的眼中流淌而过了。和叶野不同, 黑公爵并不是那种喜欢将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的性格，他的敌意相当明显，几乎要将不爽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您似乎并不欢迎我的到来。”欧曼礼貌道，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这还用说？你们妨碍了我想要做的事情, 我难道还不能不爽？”黑公爵笑道,
“难不成我还得欢声笑语欢迎你们的到来, 再给你们上点贡品？”
甚至连阴阳怪气的技能都拉满了。
“我只是很好奇——”
欧曼缓缓抬起头, 他直视着黑公爵的双眼，语气却带了些好奇的意味,
“如果黑公爵先生真的只是对普通的竞选感兴趣, 第九区城主的位置本应该是手到擒来吧？那么为什么……您还打算进行第二次比赛呢？”
查询到相关资料也并不算难，早在几年前的上一场格斗大赛，黑公爵自然也是大张旗鼓地来到了这里, 最终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谁也不能猜透他在想什么, 或许对于他而言, 很多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都是手到擒来的, 压根用不着使用这么复杂的方式来解决。
或者，他原本就是为了其他的目的才来到这里的。
“你对这个感兴趣？”黑公爵失笑，
“倒也不必这么警惕，我只是单纯想要玩玩罢了。我对于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很感兴趣，这里没有连绵的庄园, 气候条件也差的有些过分，甚至连基础设施都极为糟糕。在这种地方居住，我还不如回到第七区去享福。”
“看来您很有闲情逸致啊。”
“你是在暗示着什么吗？”黑公爵半托着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还是说，你觉得你能够轻松来到这里，就能够轻松的离开这里了？”
“自然不是。”
欧曼的脊背依旧挺直。
这一次他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可欧曼却并不担心对方对自己做什么——或者说，就算对方对自己做了什么，他也有信心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而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原本就超出了这件事情所带来的任何价值。
“那你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名利？金钱？这些东西叶野都能给你，可我不能给你。”黑公爵恶意地笑着，
“我只对相当刺激的游戏感兴趣，还是说你有信心能够带给我这些。”
“当然？”欧曼轻轻一笑，
“如果我说，我知道您想获得的东西是什么？您会感到惊讶吗？”
“你最好是知道。”黑公爵轻轻打了个响指，四周的窗户在这一刻缓缓闭合，伴随着中央的灯重新点燃，房间内也多了几分阴森冰冷的气息。
气氛几乎降临到了冰点，可黑公爵却依旧没有动弹，他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等待着欧曼的回答。
这位年轻的萨曼人……自从他来到这里，黑公爵的心中就浮起了一层不自在的情绪。
而他向来是个情绪化的人。
只是相比起这份不自在的情绪，他更为在意的是欧曼想说的是什么。
“您想要获得的是生命线的消息，是么？”欧曼静静地看着他。
“这算什么秘密？”黑公爵嗤笑道，“谁不想得到生命线相关的信息？不如说……如果没有人对那样东西感兴趣才奇怪吧？”
“可您感兴趣的并不是生命线本身，而是其中一人。”欧曼继续道。
黑公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替换的却是另一种别有意味的表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我的渠道。”欧曼道，
“但是我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如果您想的话，我甚至可以帮助您将他找出来，并且解决掉。”
“……”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有人都清晰地知道这一点，但是即便是清楚，为了想要得到与之相对的报酬，也依旧有人铤而走险。
比如说，欧曼。
黑公爵自然是听说过欧曼的大名，不如说整个平面镜就没有人不知道。
原本他还想再等等的，不过对方既然主动出击了，那么他一定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你要帮助我做这件事情，是想要得到什么？”黑公爵眯起了眼睛。
“我不需要您向我回馈什么。”欧曼微微一笑，“我只需要您告诉我原本准备隐瞒的事情就足够了。”
哈，倒是很聪明。
黑公爵细致地打量着他，这一次他终于用了正眼，但他的表情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充斥着兴奋。
“很好，那么就这样吧。”
黑公爵轻轻敲了敲桌面，与此同时，一份隐秘的文件很快发送到了他的终端器，欧曼看到了自己的界面上出现了一长段加密文字。
“我知道你也带了些赌博的成分，不过我很喜欢你的这种铤而走险的想法。”黑公爵向后倚靠着，同时淡淡道，
“你说得对，我对所谓的竞选没什么兴趣。我来到这里只是在找个人，同时稍微补充一下我的库存罢了。”
“至于我想要隐瞒你的事情——我倒是可以提前告诉你。原本我以为你是活不到那个时候的，看来现在是不必隐瞒了。”
“您是指什么？”欧曼好奇道。
“这次事情结束后，平面镜的首领k先生想要见你一面。”黑公爵勾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如果你能活着回来的话，说不定能够得到一份意想不到的真相呢。”
·
结果事情还是顺利解决了。
当欧曼成功从黑公爵的宅府中离开后，他也注意到了无数藏匿在阴影角落里的杀意也在逐渐收敛。
这也让他察觉到了危险的隐患。
黑公爵就那样坐在他的面前。他毫无防备的意思，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怎么看全身都是破绽。
可欧曼却并不这么觉得。
那位先生是出了名的谨慎的，如果真的那么轻松就能够刺杀成功，那么他也不会这样轻松地活到了最后了。
甚至连他的法术印章都隐藏的相当之好……他隐瞒的东西恐怕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不过，这也不是他需要担心的问题。
欧曼点开了自己的个人界面，方才那段加密文字很快被解析出来了，其内容倒是和他猜测的大差不差。
生命线，城市研究院旗下的最大的研究中心，同时也是对仿生人研究的最大基地之一。
在几年前，黑公爵曾经也在生命线工作过一段时间，大概只是出于单纯的兴趣，毕竟他做什么事情大多都由着性格来。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遇道意外。
仿生人之所以没有大规模进行宣发，原因之一是他们过于强大了，他们会替代大部分人在社会中的功能，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投放。
可在制造的过程中，生命线的一次实验失败导致了内部系统失灵，借此机会，不少仿生人也趁机逃离了那里。
其中之一，就有一位特殊的仿生人。
和一般人不同但是，仿生人是可以直接将法术印章复制黏贴在身上的，而黑公爵当时所携带的一枚s级法术印章也就这么被直接带走了。
s级法术印章，就算对于他而言也是相当珍贵的存在了。可黑公爵愤怒的并不是印章被偷走，他更为愤怒的是对方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就偷走了他的东西，拂了他的颜面。
结果在黑公爵的追杀下，那名仿生人最终逃入了第九区。但是第九区实在是过于混乱，就算是黑公爵也无法直接介入进行搜查。
毕竟仿生人几乎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除非进行相当细致的辨别，否则是根本无法找到他们的。
正常来说确实会是这样。
欧曼缓缓抬起手，他的手中躺着的正是之前在商店购买的道具——拟声之镜。
镜子的作用很简单，只需要通过一些小小的操作，他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得对方的全部信息和身份。当然——前提条件是他必须拥有对方身上的一些东西。
头发，血液，指甲——只要拥有对方的一部分，并且将其放置在镜面上，他就能够进入镜中世界，彻底了解对方的一切。
诚然，如果只是这样，他是不可能找到那位偷走了s级法术印章的仿生人的下落。
可他偏偏是知道的。
银发的青年缓缓抬眸，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不过……真的只是这样就足够了吗？
霍厄斯，如果是你，你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
此时此刻，比赛的休息室。
经历了昨天一番事件后，海曼明显比之前要乖巧多了。大概也是被吓到了，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那样没什么精神。
“能告诉我原因吗？”霍厄斯好奇地看着他，
“你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太好。”
[这种杂鱼挥挥手就死了，有什么好关心的？]林恩还在他的脑海里嘀嘀咕咕。
“你闭嘴。”霍厄斯脸沉了下去。
[行行行，反正你做什么我也管不着。随便你了。]
“我……”
望着霍厄斯忽然变得阴晴不定的脸，海曼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点巍巍颤颤。
“我只是最近睡得不是很安稳……”
“是吗？”
霍厄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中并无多余的情绪，更多的都是如同无风的湖泊那样的平静。更多的时候霍厄斯都愿意当一个倾听者，可也正是这样的他，也让海曼感到了无比的压力。
“最近好好休息。”霍厄斯话音一转，最终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海选赛已经要结束了，接下来的比赛我也不会让你参加。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安全。如果他们对我们有敌意的话，包括你在内也是一样会受到袭击的。”
“既然最开始被卷入其中，你就要做好承担一定危险的准备。就算你现在退出，一切也已经晚了。”
“我，我知道……”
“嗯，你知道就好。”
在说完这几句话后，霍厄斯很快起身，不再和他多言语。这段时间他有些疲惫过度了，很多时候即便睡着也不太安稳，这也让吉兆相当不安。
黑发金瞳的青年就站在他的身边，眼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你没有将爱丽丝带回来么？”吉兆询问道。
“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霍厄斯叹息，“当初抛弃了他们的人是我，现在他们不愿意让我卷入其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出现了隔阂吗？”
“出现隔阂也很正常吧……毕竟我也从未和他们说过自己的真实姓名。”
“……抱歉，霍厄斯大人。”吉兆沉默片刻，却忽然开口了，
“我刚才欺骗了您，其实我一直有跟在您的身后。不瞒您说，我其实嗅到了她身上的契约气息……”
“我知道。”
霍厄斯沉默半晌，还是继续道，
“我认为爱丽丝肯定也是清楚的。”
“不仅如此，最近参赛者身上拥有这样气息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他们的契约都源自于同一个来源，这也让人很是担心。”吉兆将终端中的消息发送给了霍厄斯，同时也继续道，
“每一个身上拥有契约印记的人实力都大幅度提升了，甚至一些原本没有法术印章的人也忽然拥有了强大的力量……”
“确实如此。”霍厄斯也陷入了沉思，
“我的印象里，爱丽丝的能力也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离谱，也就是说，这些参赛者们从黑公爵那里获得了力量……那么黑公爵需要从他们的身上获得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吉兆低声道，
“或许知道的人已经死了。恐怕不会是什么好的下场。”
“契约可以解除吗？”霍厄斯询问道。
“理论上解除的方式有两种，不过因为这份契约的力量是带着黑公爵本身的力量执行的，所以和一般的契约肯定不一样。”吉兆道，
“要么黑公爵主动解开契约，要么他死去。否则契约会一直存在。”
“这听上去有些棘手啊。”霍厄斯叹息，“我不认为黑公爵会主动解开契约……”
“嗯，所以我希望您也能够权重好选择。我们自己现在就已经很困难了，绝对不能引起黑公爵的注意。”吉兆语重心长道，
“我想爱丽丝小姐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她才不愿意让你帮助她吧？”
……
是啊。
在那种情况下，她又拥有什么选择呢？恐怕大部分都知道黑公爵的目的，但是也无法从中挣脱吧。
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有些就算是死也要做到的事情吧。
“海选之后的比赛就是在下个月之后了，这段时间您或许可以休息一会。”吉兆的手轻轻揉了揉霍厄斯的发尾，语气温和了几分，
“如果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不必对我有什么芥蒂，我不希望您对我有所隐瞒。”
“嗯，我明白。”霍厄斯点了点头。
“那么我先回去休息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好。”霍厄斯顿了顿，最后还是继续道：
“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轻重和分寸。”
“我也是这样信任着您的。”
望着吉兆离开的背影，霍厄斯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消失，他的手指渐渐地落下，攥紧。
他真的能够放下吗？
霍厄斯自己也不知道。
为了得到这个机会，他已经放弃了足够多的东西了……而在暗处，欧曼或许也在注视着他。
他本应该更加努力地去适应这样的环境的。
可他却难以真正的去改变。
[不过是这样而已。]林恩轻哼了一声，[你知道的事情还是太少了，人的想法总是伴随着认知的扩展不断进行的。我依旧认为，如果你能够了解到更多的真相，或许会更加支持我的想法呢。]
林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岔岔不平，可霍厄斯也知道这也是他套话的技巧。
“或许是这样吧。”黑发的青年微微点头，
“但是我并不信任你的认知。抱歉。”
[我不会欺骗你。]林恩沉默片刻，却难得的没有怼回去，反倒是意味深长地说着，
[迟早有一天，你会赞同我的想法。呵呵……毕竟曾经的我也和你一样，拥有着这样愚蠢糟糕的想法啊。]
在说完这句话后林恩再一次消失了，他似乎并不想听霍厄斯怼回去的话。不过就算他怼了基本上也是怼不过的，所以他也习惯了对方的这种忽然退场的模式。
不过从刚才起，霍厄斯就注意到了角落里一直藏匿的阴影，以及那双暗中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我可不知道你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傀儡师的声音响起后，黑发的青年也缓缓别过视线，红色的瞳孔安静地注视着他。
“是吗？我觉得很正常。”霍厄斯淡淡道，
“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现在很晚了，我不想听无意义的废话。”
“直到现在也是一点都不愿意信任我啊。”傀儡师嬉笑道。
“你信任我吗？”霍厄斯看向他。
“当然是信任的不得了啊！”
“……希望如此。”霍厄斯终于转过身去，认真地看向了他，
“难道说，关于黑公爵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
“正解。”
弗雷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他稍稍前倾着，带了些挑染的发尾落在他的眼前，而那双眸子也直接地映入了他的眼中，
“有件事情想告诉你——虽然黑公爵的力量拥有支配性，但是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操控。距离越远，操控的能力就越弱。”
“如果暂时无法解决问题，或许你可以从另外一个方面考虑呢。”
“是吗？”
霍厄斯的内心微微一动，可同时也困惑了起来，
“所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你别总是把人想的那么坏嘛。”傀儡师缓缓起身，脸上的表情颇为不满，
“难道没有好处我就不能帮你了？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帮你不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算了。”
黑发的青年微微一顿，最终还是露出了些许笑容，
“或许我不应该怀疑你。”
“嗯哼，总之你自己小心。就算是我，也不太想和那个老变态扯上关系啊。”
说完这句话后傀儡师就摆摆手离开了，霍厄斯注视了一会他的背影，最终也没有再去管他的事情，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走进房间后，霍厄斯很快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搭在了一旁的衣架上。晚上休息的时间很充足，这段时间他都可以稍微闲暇一些，用不着像之前那样疲惫。
简单洗漱之后，霍厄斯换上了一件轻薄的睡袍。他安静地躺在了床铺上，已经到了肩部的发尾落在枕头的附近，他垂手拾起桌面上的那枚小小的镜子，眸子落于镜面上。
他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霍厄斯不会轻易信任他人，大多数时候他都选择将自己的心事埋入心底。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在意。
他不愿意去信任别人，是基于他所知道的事实，从他的感性上，他还是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不会背叛自己的。
可就算他愿意信任别人，又有谁愿意信任他呢？
过于频繁的善意全无意义，就算他确实想要救下某个人，猜疑链也依旧会将平静的表面所摧毁。
每个人的心中总会拥有属于自己的芥蒂，因此他们也会将一些重要的事情藏匿心里。而那些最为真实的东西，才是霍厄斯想要去确认的。
无论是海曼还是傀儡师，他都需要确认他们的态度。
【道具：拟声之镜
作用：能够通过接触主人公相关的物品，进行梦境潜入】
既然他还有足够的准备时间，那么他完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了解那些不安定的可能性。
霍厄斯攥紧了镜子，闭上了双眼。
不过，他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