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二年雨季
进完货出来, 苏清的脚步比以往快上了一两分，祁江有些疑惑地跟上去。
两人一直走到街上，大概距离小货店四五百米的距离, 苏清回头看见脸色铁青的老板正从抽屉里拿着鱼干不停地嚼，本来怕老板发现他不太想在附近笑, 但想着刚才在店里发生的事情, 他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巴低声笑出来。
“怎么了？”祁江小声问。
“没怎么。”苏清一边笑一边加快动作离开这条街, 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祁江一头雾水地跟上去，直到他们差不多走到小镇外面, 苏清才放开按着嘴巴的手，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也太惨了吧。”
“谁？”祁江挑眉, 试探着问，“小货店老板？”
“对啊。”苏清崇拜地看着祁江，“你砍价真的太厉害了, 你没看他的脸, 都青了。”
祁江眉眼温柔地看着苏清：“这只是他想给我们看的表象而已，能拥有岛上唯一的一家商店, 小货店老板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苏清脸上的笑慢慢消失，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说，他在演戏？实际上他根本没亏？”
“那是自然。”祁江笑着给他解释, “所有商品, 我拿的价格都比他的底价高零点五折，小镇人少, 购买力不足, 他巴不得把东西卖给我们, 哪怕我直接出底价, 他最后也会卖, 只是赚得没有那么多罢了。”
现在不但卖出去了，还高了零点五折，赚得更多，老板怎么可能像刚才表现出来那么不情愿。
苏清皱眉，有些不甘心地回到那条街上，发现老板还真的一脸喜悦，这让他心里那点侥幸都没了，脸上的笑意不可控制地彻底消失：“搞半天，小丑竟是我自己？”
“做生意就是这样的，还记得我教你的吗？”祁江耐心地开导，“永远都要让合作方觉得跟你合作是赚的，那小货店老板就是这么做的。”
苏清微微叹气，有些气馁地把这个教训记到小本本上去：“做生意真复杂。”
祁江失笑：“那你还学吗？”
“学！”苏清肯定地点头，重新打起精神，“咱们摊子铺那么大，我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你来忙吧？”
祁江脸上的笑慢慢变大：“那回去吧。”
苏清嗯了一声，一边走一边复盘，发现了一个疑点：“江哥，你刚才既然都知道老板的底价了，为什么出价还要高零点五折？”
“做生意呢，是讲究可持续发展的。”祁江一点点地把自己的生意经教给苏清，“有时候让利是为了以后的发展，这小货店虽小，我们以后不一定会回来，可岁月漫长，说不定哪天他手里就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商人向来交友广泛，如果你太抠门，太不给人活路，很容易就传开了，虽然现在咱们的商会没有竞品，不用过于担心，可如今是新世界，或许以后某些商人手里掌握着一些我们需要却没有的东西，咱们留下一个好名声，别人就会更倾向于跟我们做交易，而不是把我们放在合作优先级的第二梯队甚至更低的位置。”
虽然他以前就是不让利也不给活路的那种生意人，可祁江觉得，苏清应该不喜欢学那种生意经。
苏清还在仔细地听着，在心里琢磨了好几分钟，他发现其中的弯弯绕绕可太多了，虽然是听明白了，可到时候用起来，他肯定很难像祁江这样考虑那么多。
再一算他小本本上记下的注意事项，就觉得头有点疼，感觉要兼顾全面是真的很难。
“是不是觉得比研究一个全新的阵法还要难？”
苏清重重地点头，眼里满是苦恼：“研究阵法什么的倒不难，我修炼至今其实也没遇到过什么瓶颈。”
说到这里，他又接着问：“这都是因为我的天赋很不错，你考虑得那么周全，是从小就有做生意的天赋吗？”
天赋？
祁江失笑着摇头：“这都是一个个跟头跌出来的经验，谈不上什么天赋。”
苏清惊讶地睁大眼睛，眼里更加佩服地看着祁江：“可你才二十几岁。”
“就像你从小接触修行一样，我也从小就接触这些了。”祁江脚步放慢，轻缓地跟苏清说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不过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在我小学之前，我只是被外公抱着去公司旁观，他会给我讲解其中的一些门道，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外公家破产了，我回到祁家，叔伯……”
他停下来，下巴指向前方。
认真听着的苏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湿地里走出了一队胸前戴着希望基地管理部徽章的人，最前面的那个正是他们的熟人。
刘星杰。
“动作还挺快。”苏清遗憾地结束了和祁江的谈话，“要上去打个招呼吗？”
“咱们的生产线不是还差一些原材料吗？请他上船做客问一问。”
苏清眼睛一闪，准备记笔记：“我们要问什么？”
“问原材料的产量，打探出最大的批发供应商、底价和最大的优惠。”祁江爱死了他这个乖巧记笔记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吻了一下。
苏清弯起眼睛，但还是有些不解：“这种事情，我们自己去希望基地打听不就好了？”
“可我们还缺个传话的人啊。”
苏清灵光一闪：“你是说，维持生计那个？”
“孺子可教也。”
祁江轻笑着又亲了苏清一下，快走两步走到前面，和刘星杰及其身后的小镇居民越来越近。
“组长，是祁先生。”刘星杰身后的组员小声道。
顾镇长眼睛一闪，明知故问：“刘组长也认识这位祁先生？”
“当然。”刘星杰笑着点头，目测了一下双方的距离，感觉有点来不及，“咱们走快点吧。”
大家加快脚步快速靠近祁江他们，顾镇长继续打探：“这位祁先生似乎很受大家尊敬啊，不知道他在贵基地是个什么职位？”
“祁先生不是我们基地的人，他是个商人。”
顾镇长有些惊讶：“祁先生实力那么高，居然不是出自贵基地吗？那他的基地肯定很厉害吧。”
刘星杰可不傻，别说他不知道祁苏二人来自哪里，就算是知道，他也不会往外说，他们基地可还要跟祁先生多做几次生意，别人了解得多了，说不定就来抢生意了。
“这个我也不好透露。”他干笑着摇头。
希望基地截人可熟练了，他们没多久就走到祁苏二人面前，没有让这两人给溜了。
“祁先生，苏先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边碰到你们。”刘星杰笑着打招呼，“我刚从传送阵那边过来，咱们可真有缘分。”
其身后的组员也恭敬地朝祁苏二人问好，没怎么接触过二人的他们还有些好奇，但没好在小镇居民面前表现出来。
“刘组长现在是越发会睁眼说瞎话了。”祁江挑眉，“传送阵都是我们商会开的，你会没想到我们在这里？”
“这不是以为只需要技术部那边遥控开传送阵嘛。”刘星杰干笑着摸了摸鼻子，“咱们那边开传送阵的时候，苏先生不也没在嘛。”
祁江鼻子里发出一声闷笑：“找我什么事？”
“倒没什么大事，就是遇到二位打个招呼，免得以后两位不理我了。”
哟嚯，这家伙是越发脸皮厚了。
苏清憋着笑：“你先忙吧，我们的船就在码头那边，有空可以来坐坐。”
“仅限今天。”祁江补充一句。
刘星杰求之不得：“好嘞！”
他目送祁苏二人上船，发现码头那艘神奇的模糊船只，心里又惊了一下，暗暗记下这个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十分有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顾镇长，刚刚怠慢了各位，我们继续说海产品的事情吧。”
顾镇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小镇只有两万人，连希望基地一个零头都比不上，人家不够重视他们也很正常。
不过，他倒是很惊讶刘星杰身为一个四级异能者，出身大型基地，还身兼要职的人会这么谄媚：“这祁先生的商会主要是经营什么的？”
“这……商业机密。”
他可不想有人来抢生意，却没想过他这样严防死守的态度反倒让顾镇长心里更加好奇，并且降低了对商会的怀疑，甚至还准备找机会再问接触一下祁江。
刘星杰一直到傍晚，大雨变小的时候才忙完自己的事情，这也多亏这两天天气偏好，海上飓风一直没有侵扰小岛，不然他的进度肯定没办法那么快。
今天一整天，他都跟着顾镇长四处乱走，也收集了不少信息，忙完后回到顾镇长安排给自己的客房，跟组员们汇集好信息他才有空去码头。
这个时候，潮水早就涨上来了，码头也比较简陋，高度也不高，这会儿已经被潮水淹了大半。
刘星杰涉水走到码头上，抬头看向旁边模糊的船，感觉就像是看一团马赛克，知道这是一艘船，却看不出这艘船的具体样子。
在下面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他在雨里喊：“祁先生，苏先生，我是刘星杰，你们现在方便吗？”
飞舟上，正在打牌的两树一魂急急忙忙地收拾好牌桌，没有回到主人身上，而是随便找了个房间进去继续玩。
马赛克撤去露出飞舟原本的模样，这像是一艘两层游艇，整体看起来像是用木头做的，刘星杰没有在上面发现哪怕任何一块木板凭借的裂缝，甚至连钉子也没发现。
船没有什么窗户，体积比较大，意外地吃水不深，就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就像泡沫板做的似的。
他还在观察这艘船，抬头看到祁江给他指了一个方向：“楼梯在那边。”
刘星杰往旁边看，还真的在他刚刚看过的地方发现了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楼梯，他心里暗暗吃惊，踩上去后发现风雨还被隔绝在外，他又是惊了一下，好奇地看着楼梯两旁的木质墙壁拾级而上。
苏清已经在甲板上准备好了茶水饮料，看到刘星杰的头从楼梯那边冒出来就道：“来喝茶。”
没看到刚刚给自己指路的祁江，刘星杰觉得有些奇怪：“祁先生呢？”
“去库房那边清点货物了。”苏清端起一杯茶小小抿了一口，“怎么？找他有事？”
“那倒没有。”刘星杰低头喝茶，咕咚咕咚地灌了两口，“苏先生，你们的船看起来好特别啊，是基地那边给你们送来的吗？”
“不是。”苏清把茶杯放下来，“出来时基地那边给的，不然世界那么大，我们可没办法到处跑。”
“我看之前你们都没拿出来，还以为是最近送过来的呢。”刘星杰继续打探。
“之前在帽淼大陆也没必要用船，毕竟这家伙还是挺耗费能量的。”祁江从船舱里走出来，“正好你来，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刘星杰喝茶的动作停下来，杯沿还放在嘴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喝。
他说今天祁先生和苏先生怎么这么和蔼可亲呢，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别担心，不是什么涉及机密的事情。”祁江坐到苏清旁边，“我们最近缺了点基础材料，今天在海岛这边没找到，就想问问你希望基地那边有没有。”
刘星杰松一口气，再把最后一口茶喝进去，咕咚一下咽了：“嗐，小事情，二位想问什么尽管问。”
既然如此，祁江就不客气了，从一些很常用的材料入手，一旁的苏清时不时严格按照小本本上的知识点打助攻。
刘星杰一直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很快就被祁江和苏清套了话，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信息。
等聊完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刘星杰起来告辞：“祁先生，苏先生，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二位。”
祁江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不用，就两步路。”刘星杰哪好意思麻烦他。
既如此，祁江也不坚持：“下面涨潮了，你自己小心点。”
“好嘞。”刘星杰走到楼梯前，往下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祁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祁江挑眉，站在甲板上问：“怎么问这个？”
“我听小镇的居民说，你们原本是路过，就有些好奇你们要待几天。”
“我们今晚发布一些收集任务就走。”祁江顺口就来，“基地那边交代我们打通商路的事情已经耽搁了很久，我们再不走只怕上头有意见了。”
也就是说，小镇这边没时间去打探祁先生他们卖的商品是什么了？
刘星杰心中欢喜：“那我就祝二位一路顺风了。”
“多谢。”
刘星杰继续往下走，差不多走完楼梯的时候，他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又回头：“祁先生，你们说的收集任务是什么？”
本打算叫住他自己透露消息的祁江眼里闪过一缕满意，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进一批货物卖去别的基地，现在基地的传送阵还无法传送到这边来，工资发不了，不想别的办法维持生计我们靠什么活？”
刘星杰的注意力被转移，眼睛一转，大概是最近跟着周副统领取了点经，现在居然开动脑筋聊生意了：“那可以帮咱们基地捎带上一些吗？”
祁江语气不变地婉拒：“你们可以卖给我们。”
刘星杰觉得有些失望就下去了，跟甲板上的二人挥手道谢便消失在雨夜里面。
祁江看着，暗道刘星杰还是年轻，要是周副统领，只怕还会继续追问。
“走吧，去发布任务。”苏清有些兴奋，“没想到希望基地里批发物资居然有这种门道，价格居然这么低。”
“也是刘星杰年轻好套话，不过他刚才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大概等回到家就能反应过来了吧。”祁江轻笑着摇头。
如祁江所想，刘星杰回到临时住所刚进门没多久就发觉不对。
刚才祁江所说的收集任务，在海岛这边可没有这个说法，所以他要去希望基地那边收购物资？
刘星杰仔细回想之前在船上聊的事情，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后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哎呀！大意了！”
他急急忙忙地又跑出去想要去通知基地，但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他过去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除非……他制止交易。
这是不可能的，这种没品的事情他做不出来，就算能做出来，他也没有权限，就算有权限，他也不敢，除非基地以后不想用传送阵，不想从祁苏二人那里买东西了。
“哎呀！真是！”刘星杰在雨中懊恼地一跺脚。
等他再次回到临时住所里，祁苏二人也从希望基地回来了，停靠在码头的飞舟很快就重新驶向大海深处。
苏清今天学了许多有用的生意经，在可怜的刘星杰身上试验了一下觉得颇有成效，晚上心情一好就决定亲自下厨。
厨房被兴致盎然的苏清占用，祁江进去帮忙反被拒绝，最后他干脆就去画生产线的设计图。
船上的两树一魂也没事干，没亲眼见过所谓的生产线的他们跑去围观了几分钟，没多久又觉得无聊，干脆回到甲板上开始他们的快乐打牌时光。
摸牌的时候，向生树忍不住感慨一句：“老实说，苏清找的这道侣还真的挺靠谱，生产线这种事情他都想得出来，要不是你说可行，我都想让他们别忙活了。”
“的确是可行的。”造化树用嫩芽摸了一张牌，“之前苏清教丰城灵符师画符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只是不好提点，如今他们自己反应过来，也是好事。”
“前辈，以前画符不能这么画吗？”龙魂听着有些好奇。
“当然不能！”向生树立刻反驳，“四大辅助行业，人才稀少，看天赋吃饭，哪怕是学徒级和入门级，每次制作时都得小心翼翼，一旦制作时气场和能量跟当时的环境不契合就会功亏一篑，哪怕是以前的制式物件，那也没有完全相同的，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差别。”
龙魂恍然大悟，又有些疑惑：“可如今天地跟以前差不多，你们也说法则没变，为何现在可以直接机械生产了？”
“法则的核心是没变的，法则运行规律变了而已。”造化树耐心地给他解释，“虽然以前人类对母星的伤害和索取非常大，但是也不能否认科技的优点，科技虽然无法让母星起死回生，但天道的确是对科技时代有所认可，所以灵气复苏之后，就改变了法则的运行规律，融合了一些科技时代的特性。”
“那也就是说，以后阵法这些也能批量生产了？”
“有机会，有途径，但批量生产这件事情本身就很难，对四。”造化树打出一个牌，“傀儡术在当年，可是比拟阵法的一门技能，又称第五辅助。”
“对七。”龙魂有些好奇，“傀儡术这么难？”
“对八。”向生树嗐了一声，给他解释，“傀儡术都不知道失传多久了，苏家传承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一位傀儡师罢了，后面不但是苏家，整个世界都没有人能继承他的衣钵。”
“对q。”造化树继续补充，“高深的傀儡师可是精通各道的存在，哪怕是入门级别的傀儡术，那也比炼器要难上三分，其他人最多只能学个皮毛罢了。”
“不要。”龙魂摇头，继续问，“可我看祁江学傀儡术的时候挺得心应手的啊。”
“不要。”向生树有些遗憾地叹一声气，“那是因为傀儡术前期就是要用到炼器的知识啊，再往后，就得钻研铭纹了，如果要让傀儡有灵性，还得钻研摄魂术，再结合炼丹术为傀儡做一个，嗯……脑子。”
“三个三带一个五。”造化树也微微叹气，“这其中的门道可多着呢，祁江在灵符和阵法上都没有什么什么天赋，要他钻研铭纹可太难了，苏清倒是有机会成为一个高深傀儡师，不过我看他好像对此道并没有什么兴趣，我都好久没见他碰炼器和炼丹了。”
“不要。”
“诶~刚好，三个五带一个三。”向生树哈哈笑着把手里的牌打出去，然后继续解释，“其实苏清也是蒙先祖荫护，苏家的传承很全面，一旦出一个天才，就可能出全才，苏清虽然不算是真正的全才，但在知识资源上，可比祁江丰富多了。”
“其实也没关系，我瞧这祁江对傀儡术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造化树又打了几个牌出去，“我甚至觉得他对炼器和炼丹都没什么兴趣，只是生活所需才去学，你看他自己做出来的那些法器，什么锅铲砍刀莲蓬头啊，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噗嗤~”向生树喷笑，“这么离谱？”
“呵，还有更离谱的，水果刀都是个法器，连炼丹也是如此，比如什么净水丹，什么调料丹，入味丹，熏香丹，看得我头都大了，好好的天赋就这么乱用。”
向生树又哈哈大笑：“那他对什么感兴趣？”
龙魂和造化树十分无语地异口同声：“对苏清感兴趣。”
向生树：……好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