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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胤禛躲在额娘的怀里,  害怕地问额娘:“佟额娘怎么了?”

云佩搂着他,猜到他是因为第一个发现佟皇贵妃晕倒,所以受到了惊吓:“你佟额娘病了,  等太医看过,吃完了药就好了。”

胤禛却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  偷偷撑在她耳边说:“额娘不要骗我,  之前贵妃娘娘生病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大的阵仗。”之前钮祜禄贵妃的小女儿没了,钮祜禄贵妃也病过一场,那会儿皇阿玛可没叫满宫的人在外头候着。

“就你滑头。”云佩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不应该,  可是她心里头其实是有一点高兴的,这样过后,胤禛可能就能好好地呆在自己的身边了。

胤禛拉着额娘的手:“姨姨和弟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云秀和胤祚已经进了避痘所三天了。

和云秀自己想的一样,胤祚这一回的病情比起前头胤禛的那一次要凶险的多。

他出生的时候云佩的身体并没有养好,  所以有些孱弱,  在成长的过程中也经常生病,好在他们姐妹两个看顾得尽心,所以也没出什么大事。

但这会儿要种痘,他脆弱的体质就暴露无遗了。不管是人痘还是牛痘,  能够彻底好的办法就是靠熬,激起人自身的免疫力,硬生生把出痘期给熬过去。

牛痘只是把人痘的病理反应降低了,而不是彻底去除。

胤祚平常看着虎了吧唧的,  面对天花,  他就像一颗小海绵一样,  软软的,  内里都是千疮百孔。

云秀看过许多孩子种痘后的反应,  没有哪一个比胤祚的严重——之前最严重的那一个,也只是天花痘比别人出的大,而胤祚出的全身都是,连背上也都是痘。

也幸好现在是牛痘,如果真的换成人痘的话,小胤祚绝对活不下去。

而且云秀隐隐有个猜测——或许历史上胤祚就是死在了天花之上,而这个时候的德妃一心只顾念着小六,忽略了四阿哥,才致使母子彻底离心。

她摸了摸胤祚的脑袋:“乖乖,我们小六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胤祚脸上长了水痘,眼睛下面也有一颗,弄得他没办法睁眼睛,只能委屈巴巴地眯着:“姨姨,我想额娘和四哥了。”

他其实有的时候会和四哥较劲儿,觉得额娘和姨姨偏心四哥,每次四哥到永和宫来的时候,额娘和姨姨都会准备好久的点心,生怕四哥不喜欢。

可后来,四哥对他特别好,额娘和姨姨也从来没有忽视过他,他就不想和四哥怄气了。

现在他身上痒得很难受,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四哥和额娘,自己是不是会死?要是他死了,额娘姨姨还有四哥,是不是都不会记得他?

想想都好难受哦。

云秀一边给他擦额头,一边安抚他:“小六快快地好起来,等你好了我们就能见四哥和额娘了。”

她把可怜巴巴的胤祚哄睡着,出门找了陈太医:“胤祚的情况怎么样?”

陈太医说不好:“阿哥的身体太虚,所以一直在发烧,又没法用药降温,本身他也对酒之类的东西有一点过敏,没法靠擦酒降低温度,只能靠硬熬,尽人事听天命。”

能不能熬得过去,全看胤祚自己的求生意志强不强。

云秀叹了口气。

另一边,太医也叹了口气:“天人五衰,皇贵妃娘娘忧思成疾,又一直抑郁不平,那口气一直堵在心里不得抒发,到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了,昨儿昏迷是一口痰迷心,咳得出来还好,若是咳不出来……”

康熙稳稳坐着:“咳不出来怎么样?”

太医摇头:“娘娘也只有几天的光景了。”

“……”康熙看一眼扎过针以后慢慢醒转的佟皇贵妃,说,“你们都下去吧。”

内室里的人退了个干净,康熙看向默不作声的佟皇贵妃:“你到底想怎么样?”

佟皇贵妃看着外头的日光,那样明媚的春光,从木棱窗格子里透进来,斑驳陆离的光影,被捏碎了塞进这个沉闷的宫室里,早就失了最开始的温度。

她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清醒到能拿自己的性命和眼前的男人谈判。

她是了解他的,知道他最吃的是哪一套。

眼泪瞬间汹涌而出,她没有擦,带着满脸的泪水看向康熙,指着自己的衣裳说:“您瞧,这衣裳是我进宫前的时候做的,那会儿我满心期待着可以进宫,成为你的妻子,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

半真半假的话慢慢说出来,像是要给她自己的一生做一个了结:“刚进宫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成为表哥的妻子,可后来钮钴禄氏成为了皇后,从此以后,我就只能站在你们的身后,看着你们并肩而行。”

那时候的她是真心喜欢康熙,可惜时光不再,慢慢的,他们两个就越走越远了。隔在他们中间的,是整个佟佳氏,她没有办法舍弃的东西。

孝昭皇后没了的时候她还笑人家傻,到最后发现傻的还有她自个儿,她和孝昭皇后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她曾经是真心喜欢过皇帝,后来那一点点真心都作践没了,变成了浓烈的恨意。

她抬头看康熙:“您问我到底想要什么,我想要的其实您从头到尾都知道,只是您不肯给我。”后位和孩子,她一个也没有得到,得到的最终也失去了。

康熙默然。

从前他和佟佳氏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那时候也有过几分感情,可后来朝堂之上的政事、党派之争、佟佳氏的威望,把他们彻彻底底地推开了。

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已经枉然。

佟皇贵妃却像想开了一样:“我已经要死了,一个死了的皇贵妃再也不会对你的朝廷对你的江山产生威胁了。”

她逆着光,面对着康熙。其实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斜斜的凤眼,做起那些盛气凌人的表情会很好看:“我想要个孩子,四阿哥就很好,等我过世了,让他记到我的名下,将来也有人记得给我烧一盆纸。”

她坦坦荡荡地要求着,可康熙想到了云佩,想到了她沉默妥协的表情,又想到了年幼失怙的太子,最终还是拒绝了她:“不行。”

佟皇贵妃露出失望的表情。

康熙看着她,也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自己的亲额娘佟妃。自己的亲额娘去的早,一辈子都在惦记着当皇后,可皇阿玛有董鄂妃,并不喜欢她,她唯一能够倚仗的就只有出身和儿子,在宫里头呆了那么久,最终也没如她心意的当上皇后。

她和如今的佟皇贵妃又何其相似。

这也是他不大喜欢佟皇贵妃的原因。

后来自己登基,给了额娘皇后之位,她却并不高兴,说人都死了,这会儿得来的皇后又有什么意思。不到一年,她就郁郁而终。

如今看着面色憔悴的佟皇贵妃,想起自己的额娘,他到底还是软了心肠:“四阿哥不能过继到你的名下,大清的嫡子只能有保成一个,但是,朕能许你皇后之位。”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后一点让步了。

佟皇贵妃自然明白。

她微微笑了一下,扭头看着窗外,心里头想啊,四阿哥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一个四阿哥还比不上皇后位置的一星半点,德妃再风光,她也一辈子成不了皇后。

她从前从来不用心机算计皇帝,末了,痛快算计他一次的感觉竟然那样的好……

外头的嫔妃们都在等着里头的消息,看着所有人退出来的时候,心里头一突,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自个儿隐隐猜到了什么。

果然,没多久,梁九功就从里头出来宣旨,佟皇贵妃成了皇后。

云佩攥紧了胤禛的手,默默地想,这算是冲喜么?

其余的嫔妃心里头滋味难辨,她们不知道佟皇贵妃和皇上说了什么,临死前还能得个皇后的位置,真是叫人羡慕。同时,她们心里头也有一股难言的感觉——皇上心里头,果然家世更加重要,佟皇贵妃什么也没做,膝下也没有皇子,却能当上皇后,而她们呢?这辈子都不可能成得了皇后。

出身把她们未来的路卡得死死的,根本爬不上去。

只是想着想着,她们难免生出另外一点儿小心思——家世把她们往上走的路卡得越来越死,那么子嗣呢?

低位分的嫔妃不会去想着当皇后,她们惦记着如今空荡荡的嫔位,上头一共才那么点儿人,只要有了子嗣,她们就能得嫔位,甚至妃位。

而高位分的,比如惠妃这样的,心里头难免想着要更进一步,有了子嗣不够,她们也想当皇后,甚至想当太后。

她们心思各异。也在想给佟佳氏封了皇后,佟佳氏是不是身体会慢慢好起来?

没等她们想太多,第二天,佟皇后就崩了。

所有的人都愣了。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佟皇后去的这样快,连封后大典都没过,第二天就没了。

如今宫务还是四妃管着,丧礼也就得她们来,她们都是经历过了孝昭皇后丧礼的人,多少知道流程。

大丧的钟声在七年后再度敲响,沉闷的钟声,透着一股哀凉。

避痘所里,云秀的手一抖,药碗差点摔在地上:“这是……?”

陈太医也匆忙回头说不知道。

避痘所一旦有人发痘或是种痘就是完全封闭的,许进不许出,来的也都是送必需的药材之类的东西。所以外头发生了什么,还得等人进来才知道。

云秀却隐隐猜到了,上一次敲丧钟是孝昭皇后没了的时候,这回……多半是佟皇贵妃吧?

果然,半下午的时候就有穿丧服的太监进来,带了孝服和治丧的装饰,挂起了白幡,也带来了康熙的旨意:“皇上说六阿哥还在种痘,孝懿皇后的丧礼暂时不必去了,等种痘完毕,身体痊愈以后再行参拜即可,其余避痘所内的宫人每日在所中叩首守灵。”

云秀应下。

小太监还没走,又和云秀说:“主子,德妃娘娘叫奴才给您递消息,说外头都好,不必担心,您安安心心地在避痘所呆着,等六阿哥好了再出去。”

云秀这才看了他一眼:“哎,知道了。”这太监是云秀没见过的,但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也能过来传消息,说明他就不是个普通的小太监了。

他来的时候除了带了大丧的制式物品,还给云秀和胤祚带了几身换洗衣裳,之前云秀进来的时候带的都是正常她这个年纪穿的,桃红柳绿,反正不适合丧礼上穿,这会儿带过来正好。

云秀换完了衣裳就去看胤祚。

他这两天的情况略微好些了,这会儿正睁着眼睛,控制着自己不去挠脸上和身上的痘:“姨姨,外头怎么了,怎么这么多的人?”

云秀和他略微解释了两句。

胤祚噢一声,问:“那四哥以后是不是就一直陪着我们了?”他从小就知道四哥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四哥被佟额娘给抱走了,最开始的时候每天只能抽出一点点的时间偷偷跑过来陪他玩车车。

云秀说对:“不过你现在不能高兴,你四哥也不能高兴。”佟皇后去了,这会儿谁脸上都不能露出高兴的表情来。

孝懿皇后去得突然,已经来不及迁宫去坤宁宫了,所以承乾宫就用来停灵。

白布挂满了承乾宫,孝懿皇后生前伺候的宫人们都穿着孝服跪在院子里,从前那个高高的门槛也被拆下来了,成了平地,低位嫔妃也都跪在了院子里。

惠妃负责接待外头进来奔丧的命妇,荣妃看着所有的摆设器皿,宜妃负责内务府做出来的开销报算,云佩管着所有的宫人太监的调度,看该往哪里派人、派多少人。

四个人忙活了一天,末了坐在承乾宫的后殿里头,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惠妃先开了口:“从前还真没觉得外头的人有这样的多。”往年她们都是妃位,上头有佟皇贵妃管着事儿,钮祜禄贵妃进来的又晚,从来都不负责接待外头的命妇,这回过了手,才觉得头疼。

满人里头旗人多,一块砖头下去,能在四九城里砸着七八个黄带子,皇后没了,进宫的命妇多得很,要把人名和家世对上也不容易。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得意起来,如今她是和贵妃一道儿管着命妇的事儿,在外头威风八面的,谁都能看见她,累是累了点,可不比其余几个人有面儿么?

荣妃她们也不是傻子,都在宫里头经营了这么多年了,自然能够看出来她的得意,心里头都微微皱眉。

云佩默默看着,却想着当年孝昭皇后去世的时候,那会儿孝懿皇后还只是佟贵妃,也是管着孝昭皇后的丧礼,丧礼上她也那样风光,如今堪堪几年过去,她已经成了躺在棺椁里头的那个了。

她头一回意识到,原来人的命运是这样的巧合。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她们也得跪着去守灵,云佩默默靠在边上,挨着孝懿皇后的棺椁。场景太过眼熟了,忍不住叫她想起曾经的自己。

那会儿她也只是个小小的贵人,肚子里还怀着胤禛,在灵堂里头跪到膝盖发青,前头是抬头看不见的白,往后也是,她惶惶然于自己的命运,如今多年过去,她仍旧跪在这里,前头没了别的人,一眼就能看到棺椁,那里躺着她曾经恨过的人。

可她已经死了。过往的一些都烟消云散。如今再回想起来,觉得两个人都挺可悲,她的命运不受自己的操控,孝懿皇后的难道就受自己的操控了吗?

从头到尾压制着她们的都不是彼此,而是康熙,是他背后的皇权。

她默默坐着想了很久,直到天黑了,灯点起来了,小太监进来回了避痘所里的消息,细细说了云秀和胤祚的情况,她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胤禛这会儿不在里头,他是皇子,和她们这些嫔妃、命妇呆的地不一样,身边也有苏培盛看着,她还算放心。

正胡乱想着事情,钮祜禄贵妃靠近了她,和她说了事:“本来定在今年的婚事,如今这样看起来倒是要推迟了。”

她说的是云烟和阿灵阿的,本来定在了开春就过门,现在孝懿皇后没了,至少服丧三个月内不能嫁娶,具体时间多长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云佩说:“云烟年纪也小,不着急。”

两个人跪着也没什么事儿,就悄声交谈起来:“皇上估摸着还是要接小佟佳氏进宫的。”

云佩停了一下,半晌说:“是。”

她有点诧异钮祜禄贵妃对自己进宫这件事情的坦然。孝懿皇后没了,小佟佳氏进宫的情形和当年孝昭皇后没了,她自己进宫的时候何其相似。

不过都是为了家族的命运罢了。

钮祜禄贵妃说:“赫舍里妹妹还养在宫里呢,年纪也越发大了,皇上一直没下旨,如今还是当格格养着,小佟佳氏如今的年纪也不够,多半是和赫舍里妹妹一样的。”

钮祜禄贵妃从进宫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康熙的刻意为之,从来没有叫她执掌过宫务,哪怕孝懿皇后病了的时候,也只是叫她们四妃管着,云佩猜这是康熙忌讳着钮祜禄贵妃的家世,前面要稳住满洲大臣,他才不得不立了孝昭皇后,后来孝昭皇后去了,朝廷上的人才也越来越多,逐渐削弱了满洲大臣们的影响力,自然后宫也就不需要钮祜禄一族掌控着了,而是需要像云佩她们这样的包衣出身。

内务府包衣是世代的奴才,也就代表着绝对的忠诚,加上他们是奴才,就不可能会有机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

康熙的算盘打的一直很精。

钮祜禄贵妃这样通透的人自然也能够看得明白。这会儿提起,也多半是嘲弄的语气:“平衡之道,咱们都没皇上看得透彻。”

用佟佳氏一族和钮祜禄氏一族互相制衡,她们的父母兄弟也都愿意把她们送进宫博一博那泼天的富贵,谁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其实都不过是皇上手中的棋子罢了,既能稳住大臣叫他们给自己卖命,也能靠着后宫的势力制约着前朝。

两个看得太过明白的女人坐在一起,心里头都止不住得心口发凉。

钮祜禄贵妃看着孝懿皇后的棺椁,心里头却想着,德妃现在已经有了两个阿哥一个公主,公主养在仁宪太后的名下,往后自然不必抚蒙的,多半是和勋贵大臣们联姻,而那两个阿哥加在一起的分量,却隐隐已经超过了现在后宫的平衡局势,更别说还有乐安县主的功劳在。

牛痘和水泥用的范围越广,乐安县主和那两个阿哥的名声就会越来越厉害,总有一天会发展到皇上受不了的程度。

到时候,德妃该怎么办呢?

皇上最近已经刻意地不再去宠幸德妃,她还听宫人说起,在孝懿皇后过世之前,乐安县主带着六阿哥进了避痘所种痘,一度生命垂危,皇上这才去看了德妃,两人大约说了什么话,后来皇上从永和宫出来以后的脸色就不好,没多久四阿哥就被送到了承乾宫。

按着这样的推测,应该是说要把四阿哥送到承乾宫里的,一来是安慰孝懿皇后丧女之痛,二来就是想让四阿哥和亲生额娘的母子情分变淡。

如果六阿哥平安活了下来,四阿哥长久养在承乾宫里,总是比不上养在身边的六阿哥的,母子、兄弟,全都有着隔阂,如果六阿哥活不下来……皇上多半会再给德妃一个孩子以作弥补。就像是宜妃,五阿哥被抱养到皇太后那里,九阿哥就能养在自己的膝下。

她侧头看着云佩平和的眉眼,滋味难辨。

没进宫的时候,她常听人说起宫里头有宜嫔、德嫔两个人,圣眷浓厚,奶娘也教她,进宫以后要多多注意和提防这两个人。

可真正等到进了宫,见了她们这些后宫的女人,她却不以为然,她们固然厉害,却也都是可怜人。

宫里头的可怜人一个比一个多,总也少不了谁。

云佩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怎么了?”

钮祜禄贵妃摇头:“没事。”

丧期到了第七天,云秀带着痊愈的胤祚出来了。

他们一起半个月,云佩时时悬着心,只有等看到他们以后,那颗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胤禛也从前头跑了回来看了一眼弟弟才出去,云秀看见他,难免要拉住他问一问前头的情形。

胤禛说:“皇阿玛叫我跪在最前头替皇额娘守灵,额娘,你说为什么呢?”

云佩和云秀对视了一眼,脸色都微微一变——还能为什么,这会儿家里头的人没了,都是要叫儿子在最前头捧灵摔盆的,皇上让胤禛跪在最前头,不就是对外头说,他还算是孝懿皇后的儿子么?

是孝懿皇后的儿子,可却没记在玉碟之上,名不正言不顺,既没把他的身份真正抬高,还容易让永和宫的人和外头的人多想。

云秀看一眼一脸懵逼的胤禛和胤祚,压下声音哄:“胤禛乖,先别问这些,你弟弟才刚出来,他刚出完痘,身子还没养好,有些虚弱,你带他到前头去的时候,叫人好好照顾着他,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不舒服的,立马叫苏培盛进来给我们递消息。”

她已经在避痘所里刻意多呆了两天给胤祚调养身体,胤祚生了这一场大病,身体太过空虚了,不然一出来就得跪灵,恐怕他承受不住,别度过了天花,却折在了跪灵上。

胤禛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立马应下来,牵着胤祚的手往外头走。

云秀这才和云佩说起话:“皇上这意思……”

云佩摇了摇头:“他已经做下的决定,咱们也不能多说什么,先等着看吧。”

没多久,外头看着胤禛和胤祚的小太监就进来回了消息:“四阿哥在头一位跪着,他年纪小,跪的时间长了容易不舒坦,皇上之前特许了皇后的娘家人跪在前头,佟国维佟大人就带着几位大人跪在四阿哥后头,阿哥有一回起来的时候没站稳,佟大人伸手扶了他一把。”

云秀忍不住想,这是孝懿皇后没了,佟家摸不准皇上的心思,又不敢笃定了往后皇上肯叫小佟佳氏进宫,所以把目光放到胤禛身上了?

如今赫舍里家有太子,钮祜禄氏身后站着遏必隆为首的满洲权贵,他们看不起赫舍里家族,也不喜欢骄横跋扈的太子,所以转头和纳兰明珠交好,云秀隐隐听说纳兰明珠和大阿哥如今走得近一些。

而佟佳氏呢?他们是后族,本身就不大显赫,本来有个皇贵妃,皇贵妃现在倒是成了皇后,人却没了,就算再能送进来一个小佟佳氏,过半也就只和钮钴禄氏差不多的地位,将来能不能生下皇子还是两说,所以他们只能把目光放到了孝懿皇后曾经抱养的四阿哥身上。

确保自个儿家里也有皇子扶持,才能和另外三家平等争斗。

三足鼎立的局势这才堪堪落成。

而四阿哥是有优势的,他有德妃这个有宠的额娘,还有六阿哥这个亲兄弟,比起其他不起眼的阿哥,四阿哥显然是他们能够选中的最合适的人选了——皇上肯定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故意把四阿哥和佟佳氏放在了一起,想看看他们会怎么选。

云秀看着姐姐,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到底是把胤禛彻底笼络在自己身边,还是让他参与进佟佳一族的皇权博弈之中呢?

云佩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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