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
小孩子总是天真的, 以为自个儿咻地一下就可以长高了、长大了,可以和别人一样跑跑跳跳,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这样的天真也不知道能在这个皇宫里保持多久。
云秀想了想,还是把胤祯抱了起来,哄他说:“再到明年, 明年我们的小胤祯就可以也到上书房去了。”
胤祯对云秀还是很信任的,最开始云秀离开京城去尼布楚的时候他年纪还小, 所以记不住云秀的模样, 等到回来以后,他和云秀呆久了,也跟着进了永和宫的喊姨姨大军。
云佩说云秀这是讨孩子喜欢。
她一向把云秀当成小孩子看, 所以觉得她和小孩子相处起来很好也不是什么叫人奇怪的事情。
进了十二月里, 紫禁城下了一场大雪, 铺天盖地、鹅毛一般的雪落在地上,不过一错眼, 就铺了厚厚的一层。
冬雨和司香两个人正蹲在廊庑底下烧碳炉子, 内务府供给给她们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碳,没什么烟,也好燃,等烧完了把火扑灭了再盖上端进屋子里,好歹能热乎一点儿。
屋里头云佩和云秀对坐着喝鸡汤, 胤禛站在炕桌旁边捧着一本字帖练字,胤祯在追着胤祚满地跑, 胤祚故意跑跑停停, 惹得胤祯一会儿叫一会儿笑的, 没多久就跑累了, 胤祚心眼坏,引着胤祯跑到胤禛旁边,胤祯见了四哥就要扑,结果打翻了炕桌上的墨水。
这下好了,成了三个黑团子。
云佩鸡汤也喝不下去了,连忙叫人带他们下去擦洗和换衣裳。
奶娘挨个领着人下去,还没说上话,门帘子就掀开,小佟佳氏揣着手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扎喇芬:“瞧我把谁给你带来了,今儿早上我去皇太后宫里头请安,正看见这丫头在坐在屋里头烤火,皇太后正拉着苏麻姑姑说话,我瞧她无聊,就求着皇太后把她带出来玩了。”
扎喇芬进来就抿着嘴笑。她一直养在皇太后宫里,云佩每隔十天去看她一回,其实是没那几个养在自己宫里头的孩子亲近的,扎喇芬脾气和章佳氏有一点儿像,文静、胆小,就像这会儿,她到了额娘跟前也静悄悄的。
云佩请小佟佳氏坐下,扭头再看的时候发现云秀刚刚出去了,过了小一刻钟,她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两碗鸡汤:“天儿冷,喝点汤暖暖身子,扎喇芬,过来坐。”
云佩难免松了口气。
她能看得出来扎喇芬在自己跟前儿很紧张,而她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喝上一碗鸡汤,剩下的话也就顺理成章了:“扎喇芬最近做什么呢?”
“在和姐姐们学打络子。”扎喇芬喝了一口汤,脸上终于显出来红晕。
她今年八岁了,对宫里头的事情也算是很熟悉了,知道自己和宫里头的姐妹们是不一样的。
她们所有人都要去抚蒙,只有她不去,因为皇阿玛把她寄养在了太后这里,因为额娘得宠。
她从来都不敢在姐妹们跟前表现出异样,怕她们不爱跟自己玩,尤其是最近,贺珠姐姐去抚蒙了,蓝琪儿姐姐每天都在担心着自己马上就会被送去抚蒙,整日里睡不着觉。
她就想着,要是给蓝琪儿姐姐找点事情做,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所以就缠着她学打络子。
云佩:“我们扎喇芬真厉害。”
本来扎喇芬也是不会说满语和汉话的,是后来云秀拜托了胤祺和冬韵,才慢慢教会了扎喇芬。当然,她自己也聪明,学什么都快,只是到底心思略微敏感了些。
小佟佳氏坐在旁边看着,有些羡慕:“要是我也能养个孩子就好了。”
她如今不比当初孝懿皇后的时候,那会儿孝懿皇后独大,皇上不肯让她生孩子,后来钮钴禄贵妃进了宫才开始慢慢放松了。如今十阿哥胤俄都八岁了,而小佟佳氏也进宫四年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总是怀不上。
所以她很羡慕。
云佩安慰她:“你年纪还轻呢,孩子的事情强求不来。该到的时候,他就来了。”
小佟佳氏苦笑,她总觉着自己往后不会有孩子了。
另一边,胤禛他们换好衣裳一路跑进来也不带停,进了门才看见小佟佳氏也在,连忙行礼:“给佟额娘请安。”
扎喇芬已经站起来了。
小佟佳氏朝他们笑笑:“我就过来坐一坐,不用和我客气。”
有宫妃在,胤禛又是要成亲的人了,就不好再呆这边儿了,云秀领着几个阿哥和扎喇芬一块儿去了偏殿。进了偏殿,她陪扎喇芬坐着,旁边三个阿哥也不闹了,专心讨论起上书房的事情。
说的是这回下大雪的事情,云秀一边给扎喇芬递吃的,一边儿支着耳朵听。
胤祚:“这回雪下得好大,上回大哥说南边儿的雪有四五尺厚了,人都能埋里头。”
胤祯最近对身高的事情很敏感,上回他还刻意叫云秀给他测了身高,这会儿听见胤祚说的话就特别惊讶:“那么厚!都能埋两个小十四了!”
胤禛就说:“怕什么,将来就算大雪淹到紫禁城了,还有额娘和哥哥们在,总不会压着你这个小墩子,到时候你就骑在我肩膀上,四哥架着你走。”
胤祯眼睛红了:“四哥对我真好。”
胤祚瞅瞅他俩,也闷声说:“还有我呢,我俩一左一右架着你走。”
胤祯眼里的那一点感动瞬间没了:“六哥,你比四哥矮,你俩要是一左一右架着我,那我不是歪着走路了吗?到时候别叫我闷头摔雪里头了!”
“……”胤祚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你这臭小子,哥哥架着你就算不错了,还挑刺儿。”
刚刚捆在一起的兄弟情一秒钟碎了个干净。
云秀偷偷笑了。
扎喇芬鲜少和哥哥们一块儿相处,这会儿好奇看着,心里头很羡慕,面儿上也表现了出来。
云秀注意到了:“扎喇芬以后要是想和哥哥们一块儿玩,也尽管派人到永和宫来找我或者你额娘,找哥哥们也行,我们去慈宁宫接你,好不好?”
扎喇芬问:“可以吗?”
她微微抬着头,一张小脸上带着期待,让人怎么都没法拒绝:“当然可以了,你是永和宫的公主,这里就是你的家。”
扎喇芬点头:“好!”
胤禛他们早就看见扎喇芬了,就是没好意思上去打招呼,胤祚比她年纪大,知道有这个小妹妹,也清楚当初为什么扎喇芬会被抱到太后宫里去,抱过去以后,他们俩又忙于上书房的学业,很少和她说话,平常也不见面。
胤祯就是纯粹知道有这么个姐姐,但是他年纪小,平日里又活泼好动,云佩去看扎喇芬的时候就很少带他去,怕吵着太后,让她不舒服了,往后见扎喇芬的时候就少了。
总言而之,大家都挺陌生的。
除了胤禛,他更加成熟一点,年中的时候扎喇芬还给了他一个平安符,到这会儿还贴身带着呢,所以听见云秀说话,他一口应下来:“这儿就是你的家,我们几个兄弟也都是你的家人,往后碰着了什么事儿都别憋着心里头,尽管来找兄弟们,不要怕麻烦,知不知道?”公主和阿哥们毕竟不一样,他们将来是要出宫建府的,还能在朝廷上有差事做,不像扎喇芬她们,整日里都拘在屋里头,都把人养得太过温顺了。
扎喇芬低着头说好。
开了年,章佳氏又生下一个女孩儿,而小赫舍里氏生下来一个皇子胤禨(ji)。
或许是因为小赫舍里的年纪还太小,生下来的胤几也照旧是虚弱的模样,三五不时地病上一场,小赫舍里氏每日里为他心伤,康熙早早地给这个孩子取了名字,意为向着鬼神祈求保佑,让这个孩子健康成长。
可到底没什么用。
二月里,康熙叫云佩给胤禛挑一个格格送进阿哥所里。
云秀和云佩坐着,小声商量着对策。
这会儿的阿哥们屋里头要进人的时候一般都是从内务府的宫女里头选人,或者是从大选出身的秀女中选,今年还没有大选,那就得从宫女里头选了。选好了人以后送到阿哥所,阿哥所里头也是有专门的人管着他们这些皇子的,连和屋里头的格格敦伦过没有、敦伦了几次都得详详细细地记下来。
想着都叫人尴尬,可再尴尬这也是老祖宗的规矩,谁也违背不了。
云秀说:“左右那些档案也都不会给别人瞧,是给咱们看的,咱们叫那些个太监不必记就算了,再来就是,胤禛年纪太轻,急着催也没有用,倒不如慢慢儿地来。”
云佩点头:“也得挑个年纪大一点的,说到底胤禛那边儿如今都是宫女看着,挑个年纪大、脾气好的姑娘,在樱珠进来之前管着他的内务,将来樱珠进了宫,两个人更好相处一些。”
俩人细细说了才睡下,第二天,还没来得及去北五所挑人,如意进来了:“主子。”
“怎么了?”
如意说:“前些时候跟前伺候的人漏了风声,咱们宫里头有两个小宫女人心浮动了,奴才想着问问主子该怎么处置?”
从前这些事儿她从来都不会请示过云佩再处理,一般都是处理完了以后和云佩提,她做事儿一向都谨慎,也不会逾矩,云佩信任她。如今多嘴问这么一句,是想着云佩是不是有别的安排。
将来四阿哥要出宫建府,肯定是要从宫里头带一套班底出去,然后府里头也要备着一套,带过去的人不知道会选谁,可屋里头的人是肯定要带过去的,主子说不定想安排个自己人,底下的小宫女们心思浮动是自然的。
然而她听见云佩说:“还是和以前一样,敲打敲打,要是听话就还留下,要是不听话、有小心思的就退回内务府去。”
如意应了一声。
出门,那些个人都悄悄看她脸色,她摇了摇头。
北五所的宫女们是才小选进来的,个个年纪都是十三四岁,里头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宋氏了,她今年十七岁,将将卡着小选最大的年龄进来参选的,她爹不过是个小小的主事,家里头生的孩子太多,她爹的俸禄不够养这么多孩子的,只能把宋氏留下来做活贴补家用,等着卡最大的年龄参选。
宋氏在家里常年只顾着做活,养成了闷不吭声的性子,其余的人都不大和她说话。
消息灵通的说:“听说今儿德妃娘娘要来,给四阿哥挑伺候的人。”
这算是北五所的大消息了,去年荣妃娘娘给三阿哥挑了个宫女田氏,听说三阿哥很喜欢,三阿哥还没娶福晋呢,过了一年,田氏已经站稳了脚跟了,将来三福晋进了门,那也得对田氏客客气气的。
如今轮到四阿哥了,生母是有子有宠的德妃娘娘,昔年还抱养在孝懿皇后的名下,怎么看未来的前途都不可限量。
好些小宫女进宫的时候就是奔着荣华富贵来的,谁心里头不想着争口气呢?尤其如今皇上的后宫里头,四妃都是包衣出身,谁看了不眼热?她们也是包衣,也想出风头。
只是皇上年纪大了——嗯,虽然也才三十八岁,可她们到底还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也不会上来就奔着能当自个儿爹的年纪的皇上去,因此,大多的目光都放在了年轻长成的阿哥们身上。
这一波儿正好轮到四阿哥。
云秀和云佩才刚进了北五所,就被她们炯炯的目光吓了一跳。
“给德妃娘娘请安,给乐安县主请安。”
这阵势,比当初云秀进宫的时候还大得多,那会儿她们是头一次学规矩,嬷嬷们手里都捏着木梃,挨个扳身体,教她们怎么给人请安,叫她们喊话都得一样的声调,谁也不许拖长了、语速慢了。
如今想来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儿了。
正回忆着呢,一个熟悉的嬷嬷走过来:“给主子们请安。”
云秀看了一眼,认出来了:“吴嬷嬷。”
吴嬷嬷恭敬地低着头:“能叫主子还记着我的名字,是奴才的荣幸!”
她把屋里头的小宫女们都打发到院子里头,细细地伺候着云秀和云佩:“主子想挑个什么样的?”
云佩把要求说了,要年纪大一些、脾气好一点的。
吴嬷嬷就到外头去瞧那些小宫女。
云佩扭头看见云秀表情唏嘘,忍不住问:“怎么了?”
云秀摇头,轻轻说:“就是觉得物是人非。”当年她才进宫的时候不过是个任人打罚的小宫女,住在他坦里头,连隔床的同批小宫女都能奚落她嘲笑她,更别说吴嬷嬷这样的掌事嬷嬷了,那会儿她知道吴嬷嬷收了家里头二百两的银子,也不敢提太过分的要求。
云佩亦是如此,她想要看一眼进宫来小选的妹妹,跑去御膳房拿自己的月钱买了一碟子点心,低声下气地求了吴嬷嬷才见到了人,说了不过一炷香的话就离开了。
如今一个成了县主,另一个当了德妃,再回头,吴嬷嬷还是在管着这些个进宫的小宫女。
看了难免回忆起往事。
外头吴嬷嬷已经挑了好几个人进来:“这几个年纪都是十五岁朝上的,脾气软和,好相处。”
她对宫里头进来的这些小宫女们的脾气拿捏得一清二楚,不到几分钟就能挑出来最合适的。
云佩温声叫她们报了姓名和家世。
都是些小丫头,个个盘亮条顺,用那种怯怯的、隐含期待的目光看人的时候叫人忍不住地就想起了随风摇曳的小白花,非贬义的那种,反正叫人看了眼睛挺舒坦的。
可云佩看了一圈以后,挑中了里头年纪最大的宋氏。也没立马把人送去阿哥所,而是带回了永和宫。
路上,宋氏跟在轿辇边上不吭声,里头云秀问云佩怎么挑中了她。她不是对宋氏有意见,是看着她实在老实得过分了,将来胤禛要是登基了,这么老实的一个姑娘,能在后宫里头活下来么。
云佩说就看中了她的老实:“老实点的好,不会想着有的没的,至少将来四福晋进门的时候,她的日子不会太难过。”她最了解自己的儿子,爱恨分明,喜欢的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宠着,他也最不喜欢那些小心思特别多的人,越老实他相处起来越舒服。
说起这个,她又提到了苏培盛:“他当年也算是个老实人,如今长出来心眼子了,却知道装作老实,所以胤禛才能忍下他。”
能在阿哥们身边留下来的太监没有哪一个是笨的,可至少得知道阿哥们喜欢什么样的人,胤禛喜欢老实的,再多的心眼子他都对着外头使,拼了命地想叫阿哥过日子过得好、过得舒坦,那这么点儿小心思也就无所谓了。
挑伺候的人要挑苏培盛那样的,挑屋里头的却得挑宋氏那样的,老实一点好,老实一点,小心思少,屋里头的女人们才能和平一点。
四福晋瞧着挺聪明,那就没必要再找一个聪明的人和她打擂台,她自个儿是聪明人,也知道该对其他人好。
云秀瞧了一眼外头的宋氏,点了点头。
云佩靠在轿辇上,心里头却想着,如今皇上的后宫里头个个都是聪明人,“老实”的没几个,本来应该斗得特别狠的,人人都想朝着利益往上爬,上头的位置却只有那么几个。可皇上早早儿地料到了这样的局面,他要把控前朝,也要拿捏后宫,更怕后宫的人给他添麻烦,所以把人的心思都给框得死死的。
家世好的就奔着贵妃、皇贵妃去,家世不好的就努努力生孩子,朝着上头的妃位使劲儿,剩下的就得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头。
他用这一招,把所有带着小心思的人都变成了老实人,宫里头的争斗是变少了,可一直压着人,把人框起来,按着他规划的路子走,谁能不大喘气儿呢?
她觉着阿哥们应该也是一样的。
太子就是被框住的人,他想叫他成为最合格的太子,所以给他延请名师,倾心教育,让他学富五车,然后又忌惮他的权力,把他装在了笼子里,一路推着他往前走。
云佩看了看路过的各色人群,轻轻叹了口气。
等回了永和宫,人都退下去了,她和云秀一块儿坐着,慢慢和宋氏说着事情。
“进了阿哥所,就好好过日子,四阿哥身边的人口简单,你是头一个进去的人,意义到底是不一样的,时刻记着这个,别把路走窄了。”云佩慢慢说,“四福晋明年就过门,在我这里,她才是摆在明面上的儿媳妇,不是看不起你,而是这是事实,所以你不能跟她对着干,要是觉得自己有委屈的,大可以告诉阿哥,或者在宫里头的时候,可以叫你身边的人来找如意,前提你得是真的委屈。”
她其实有一点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也怕宋氏胆子小,完全不敢说,至少不敢和胤禛说,毕竟是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人。她以前有委屈也不敢和康熙说,她怕,也不能说,所以这会儿才告诉宋氏可以找如意。
略微说两句话,就不用再说什么了,说的太多,会显得她像个恶婆婆。
宋氏低着头站在下面,乖巧地说了是。
午饭是一块儿用的,她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也不必宋氏伺候。
只是吃完饭,她也有一点点小犹豫——宋氏这胆子和章佳氏一样小,总不会一点不开窍吧?
从上书房下了课,胤禛他们一般都是要先回阿哥所里换衣裳再去给额娘她们请安的,今儿也是一样。
只是他才进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屋里头的摆设虽然都在原地,却有些微的一点儿不一样,不熟悉的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他自个儿能看得出来。
窗边上的盆栽从绿色的叶子换成了粉色的花,屋里头熏了一点香,以前苏培盛给他熏的香是松香,这回换了一个不知道的什么香,有一点淡淡的甜味,不难闻,就是不太习惯。
本来光秃秃只摆了个茶盘的桌上垫了一小块底盘的桌布,上头还有一壶温得刚好的茶。
书房倒是没动过,还是他早上离开的样子。
他扬声叫苏培盛:“今儿谁来过了?”
苏培盛没吱声,倒是从偏殿里头转出来个脸圆圆的、梳着旗头的女人:“奴才宋氏给四阿哥请安。”
胤禛?胤禛吓了一跳:“你谁啊?”他屋里头从来不放宫女伺候的。
宋氏也没恼,依旧蹲福:“奴才是德主子指过来伺候您的。”
胤禛其实这会儿没听明白是怎么个伺候法,可他一回头,就看见苏培盛站在下头,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一看就知道是在偷笑,然后瞬间就懂了——年前额娘就跟他提起过过了年可能要指个人进他屋里,说他要是不想要,就找个偏殿放着,好吃好喝地待着就行了,等回头四福晋进了门看她怎么说。
当时他也没明白,后来听了一耳朵三哥和田氏、大哥和大福晋的事情才弄明白了,原来是送进来的格格,用来给他开窍用的。可那会儿他心里头惦记着要进宫的樱珠,没放在心上,这会儿猛不丁想起来了,浑身的别扭。只是再别扭也不好说出来,他摸了摸鼻子,说:“往后我屋里头不用你动,叫苏培盛伺候就成,你……”
他想说不用你来,回屋呆着就行,可一低头看见宋氏沉默的脸,话音一转,也变了:“你……就我每天出门那会儿,我要练两张字才出门,你早上起来帮我磨一池子磨就成。”
听他要用自己,宋氏提着的心才彻底松了下来:“嗻。”
胤禛避开她的眼神,回头狠狠瞪了苏培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