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透视技法
柳静姝的住所离江绵绵居住的小院并不太远，三人一起来到内门弟子居所，再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就到了。
眼前的小院，和这片区域内的其他院子格局并无二致，但推门进入，便能发现前院的左侧多搭了一间精致的木屋，屋外晾着些颜料还未彻底干透的画纸，看起来是柳静姝专门开辟的画室了。
打开院门，柳静姝引着两人进入画室里。
江绵绵一走进这间小屋，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墨汁味道，还混合了多种怪味，仔细分辨，似乎都是颜料的气味。不过这个世界画师使用的颜料成分和现代社会差别挺大，即使江绵绵对绘画有相当的了解，也不能确定这些颜料到底是用什么制作的、或者应该用在什么地方。
虽然美术只是她的业余爱好，她的水平也并不太高，但是……江绵绵想着，没想到她还真有用上这些知识的一天。
人生无常啊……
还没等她感叹完，柳静姝已经拉了两张凳子来，请她和云溯坐下。她显然还记挂着江绵绵散会时和她卖的那个关子，此时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小五，你特地跟我和云溯过来，是要和我说什么？”
江绵绵回过神，环视了她的画室一圈，笑道：“没什么，大师姐，不过是和你讨论一下我们刊物上人物画像的细节。你认为这些画像应该怎么画呢？”
“人物画像还能有什么特殊的？不过是照实画罢了，尽量画得像一点儿。”柳静姝道，看见对面少女狡黠的笑容，忽然明白了什么，笑着猜道，“不会是你又有了什么鬼主意吧。”
“怎么能叫鬼主意呢？”江绵绵吐了吐舌头，道，“大师姐，我提出的可都是创造性建议！”
“好好好。”柳静姝无奈，道，“那在这画像上，小五你又有什么‘创造性建议’？”
开始谈正事了，江绵绵也收起了说笑的语气，想了想道：“大师姐，你以前画过其他的人物画像吗？能不能拿来给我看看？”
作为一名入行很久的半职业画师，人物肖像当然是必修课。柳静姝虽然对此要求感到不解，但出于这些天积累下来的对江绵绵的信任，她还是答应了一声，去柜子中翻找起自己的旧作。
听了江绵绵的问话，一旁的云溯心中也有疑惑，忍不住问道：“小五啊，你怎么突然想要看起大师姐的画来了，大家同门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信任大师姐的画技么？”
江绵绵摇摇头，认真解释道：“二师兄，不是我不信任大师姐的画，但我们的杂志毕竟是面向大众的，对于刊物上的图画，第一要有一个统一的风格，第二要有设计感、有独特性，不然别家很容易模仿我们的。”
云溯听了此话，若有所思，道：“那你说的这个风格，还有什么设计感，具体应该是什么样的？难道大师姐的画，风格还不够独特吗？”
江绵绵摇了摇头，正想解释个人风格和刊物风格是两种不同的东西，这时，柳静姝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旧作，抱着画纸走回来了。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将拿来的人物画放到江绵绵面前，柳静姝坐在两人身边，随口问道。
“在聊我们刊物画作的风格……”江绵绵一边说着，一边翻看起面前桌上的那一堆画作来。
看到第一幅画的时候，江绵绵便下意识地低低惊呼了一声，陷入思索——这当然不是因为柳静姝的作品太好或太差，吸引她注意力的，是眼前这些画的特殊创作技法和风格。
如果说，在江绵绵印象中的“仙侠世界”，都是中国古代加一个修真因素，除了有修士存在，其他东西和古代没什么区别的话，那眼前的这幅画，可谓在某种程度上颠覆了这个观念——
柳静姝的这幅画作，虽然是用水墨颜料创作的，但无论是构图还是上色，都并不遵循传统东方画派的画法。用简单的话说，这并不是一副写意的人物画，而是一副非常写实、从轮廓看几乎能和照片媲美的真人肖像。甚至在上色方法上，江绵绵能看出她运用了油画式的厚涂法，等一层底色干了，再上第二层、第三层的颜料，色彩的叠加，使整个画面看上去非常有质感。
但是，即使运用了一些油画技法在里面，这幅画又显然不是完全按照西方画派的画法来创作的，一个典型细节就是这幅人物画并不重视透视和阴影……非要形容的话，江绵绵只能说，这种东西，看起来简直像是东方和西方美学艺术互相交融的产物。
翻看了一会儿柳静姝的作品，江绵绵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转头向柳静姝问道：“大师姐，我想问一问你，你的绘画技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套方法里是否包含从异域传来的特殊技巧？”
“从哪儿学来的？”柳静姝想了想，道，“小时候是师父教我画符，也教我画一点儿简单的东西，这些小师妹你也应该学过的。后来我自己感兴趣了，就去山下的城镇里找画师学，前后也跟过不少人。嗯……但你要说什么异域的画法，那是肯定没有的，清衡山地处仙门东南，也不是什么贸易兴盛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异域人来？”
这么说，这些奇特的大杂烩式技巧，都是由这个仙侠世界经过历史积淀而自然产生的了？江绵绵想明白了这一点，心中反而开始思考起了其合理性。
也是，不同的历史本来就会诞生不同的文化和艺术，本来绘画的方法也就这么些，要说这个世界自创了一套特殊的绘画理论，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话说，小五，你突然问我这些做什么？不要说你也打算开始学绘画了吧？”江绵绵正在沉思时，柳静姝见她许久不开口，不由得打趣道，“若你真有这个心，还应当把我们宗门的符法学好才是。”
江绵绵刚刚在走神，没太听清她说了什么，只是胡乱应了几声。看完了这些人物画，她抬起头来，道：“大师姐，关于异域技法，我倒是从书上看到过一点儿，自己闲来无事也研究了一阵。我觉得这种技法加上你的个人画风，或许很适合作为我们刊物的画作风格，大师姐你想不想试一试？”
“哦？小五你还会画画？”柳静姝对此当真感到惊讶，立刻追问道，“还是什么异域画法，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大师姐你这就不知道了，我平时看的杂书可不少呢。”江绵绵笑了笑，含糊其辞回答了一句，转过话题道，“这种技法很有趣，能让画作看上去和真实的东西无异，大师姐你就一点儿也不好奇吗？”
“……”柳静姝确实被她的话勾得心痒难耐，这些天她从自己这个小师妹身上看到了太多奇迹，忽然得知她会画画，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了。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呢？柳静姝心情复杂地想道，虽然小师妹在修炼上天赋不高，可在如今的和平年代，谁说只有靠修为才能在这世上获得立足的本钱？
在柳静姝沉思之间，江绵绵已经在桌前铺好了一张画纸，右手拿起一块墨，便要往画纸上涂去，似乎正要给在座两人演示那所谓的“异域画法”。
“哎，小五你等等，墨块不是这么用的。”柳静姝回过神，见到她的动作忙上前阻止，道，“要先在砚台上加水研磨好，然后用毛笔……”
江绵绵却躲过她的手，转头对她笑道：“别担心，我知道墨块要怎么用，但这种异域画法，却就是用墨块直接在纸上涂的。”
说着，她也不管身侧两位师兄师姐露出的怪异眼光，开始拿着墨块在画纸上涂抹起来。
这个仙侠世界的造纸术水平不高，即使是柳静姝常用的优质画纸，质量也达不到现代素描纸的标准。为了保证画面质量，避免过多涂改，江绵绵只选择了桌上的一个碗作为参考物，开始临摹起来。
墨块的质感和炭笔很接近，画这种简单的静物对江绵绵来说毫不费力。不多时，在她看似随意的涂抹下，画纸之上，一只虽然没有颜色，但线条阴影完备，一眼看去非常具有立体感的瓷碗便显现了出来。
站在一旁观看，云溯倒没觉出什么奇怪来，只是觉得小师妹的画法非常独特，画出来也还挺好看的。但柳静姝作为个中高手，看着她的画作，眼睛越睁越大，眸子中半是兴奋，半是疑惑。
“小师妹，这就是你所说的异域技法了？倒是当真非常神奇。”柳静姝仔细观察着画面，时不时还用手比划几下，喃喃道，“虽然一直看着你作画，但我不是很明白，为何你在纸上画出来的这只碗，看上去这么像真的？说实话……若不是它只有一种颜色，我差点儿要以为这是一只摆在桌上的真碗！”
江绵绵听了此话，停下笔不再细化这幅素描，笑着解释道：“大师姐，你这个问题可问到了点子上。但在回答之前，我要先问问你，你觉得如果要在一副黑白画里表现出红色，应该怎么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