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反击（上）
“嘻嘻，我看看你们这对小蜜蜂能飞到哪里去？”莹的小手轻掩着朱唇，咯咯地笑着。
那土台之上秀美华丽的贵妇人，怎么能像粗蛮地像男人一样，张弓搭箭呢？她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动作，只需要美美地站在那里，静静观察战局变幻就行了。红色耀夜小虫凝聚而成的弓箭，漂浮在她身侧，一箭又一箭，毫无间隙地射出。
众人脚的黑洞还在不断扩大，几乎所有的围墙都快没入那深邃的黑洞之中。好在这是羭次部的地界，羭次彊带领送火人很快就到达了围墙之外的安全区域。不过，他们并没有着急离开，众人望着自己逐渐消失的家园怔怔出神。
“还能再看一眼吗？我还想再多看一眼，我想把它最美的样子刻在心中。等哪一天等我想家了，我还能在心中默默地回忆起她曾经的样子。”似乎这是每个羭次部族人的心声，只不过此时此刻，被这仅存的五个送火人道了出来。
“噌！”
一只红色虫箭倏然出现，径直把一个还木然立在那里的送火人贯穿。那被贯穿的壮汉还未完全倒地，就化作了一堆白骨，只剩那温暖的石壳重重的摔在地上。
“哎呀，这箭怎么还走火了？真是不乖，怎么能打扰了思乡勇士的怀想。”莹柳眉未蹙，似在嗔怪漂浮在她身侧的弓箭。
不过，莹转念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频频轻轻点头，她乌黑的秀发发丝在她白皙光滑的肩头一颤一颤，她眉头舒展，灵机一动，看着自己的“弓箭”说道：“嗯嗯，一定是这样。我明白了，你这弱小的耀夜是想，帮助同样弱小的人类。你这心思实属有趣：既然他们见不到家园了，那便追随心中的家园一同消失吧。”
羭次部众人被莹的话气的牙痒痒，那几名还活着的送火人，下意识握紧了那石壳的背绳。若是有机会冲出去，他们肯定会为自己的家园奋战到底。可碍于双方之间实力的巨大差距，还有那噬人的黑洞，只怕是还未等他们跨出反抗的那步，就真的只能追随家园而去了。
送火人们明白，羭次部族活下来的人，就像背后石壳中的火种，多活下来一人，也就多一分家园重建的光明。而且，只要那强大的敌人还站在那里，就说明出处避难的族人就是安全的。壮汉们如是想着，但目前也只能祈愿于，那空中还在躲闪光箭的华胥国玄兹大人。
送火人们自己只能在无奈之下，羞渐于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使不出来，呆愣愣地站着。他们紧紧地盯住土台之上的莹，打碎了自己的牙齿往肚里咽。
不过，有一个人却表现的与众送火人不同，他就是羭次彊。羭次彊在方才有送火人被击中时，就被吓得瑟瑟发抖，偷偷退后两步，躲在送火人们的身后。
羭次彊看着满目疮痍的家园，想起失败不堪的火祭，默道：我这个新族长看来是泡汤了……
于是，就在莹话音刚落时，他趁着羭次部众人愤恨之际。羭次彊有意向前多跨了几步，他背对着众人，装着看向逐渐消失的家园。
而另一面，羭次彊则是单纯地、痴痴地凝望着着莹娇美的身躯，他跟随着莹摄人心魄的柔美声线，有意地表现出忘记家园，忘记危险的样子，只是跟着莹一同点头。羭次彊似在像莹倾诉着自己的心声：“嗯嗯，您说的对，他们应该随家园同去……”
羭次彊以为自己试探性倒戈的行为无人知晓，自己这棋高一着的举动，近可保命，退可卧底。但谁知，
他这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莹似乎根本不在乎羭次部众人的死活，也并没有看向投来“真切”目光的羭次彊。莹在说那番话时，盯着的是耀夜弓箭，说完后盯着的是空中的玄兹。羭次彊是谁，莹不知，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屑于知晓蝼蚁的姓名。
但不凑巧的是，玄兹恰好看到了羭次彊的所作所为。
少女不屑，只是冷嗤一声便向着，还在对围墙内的惨状发呆的送火人，开口怒喝道：“喂，你们都给我动起来，不要傻站在那里，别忘了自己的职责与使命。”
“呦，小姑娘还有心思管别人呐，看来还是姐姐太温柔了！”说罢，莹秀手一挥，那黑洞的扩张暂时停止了。这引得玄兹等人低头观察，以防生变。
那黑洞还在缓慢吞噬着围墙中的一切，就连土台也被吞噬了大半，高度变得越来越低。然而，月光、星空、乌云似乎突然从黑洞的倒影中消失，就连穷奇飞翔的光影都消失不见，火光也无法穿透黑洞。隐约间，玄兹看着黑洞似乎变得不这么“黑”了，其间朦朦胧胧的展现出一个不同的“世界”。那地方似在地下，却灯火通明，又似十分庞大，华美程度不输华胥。但好多星光一般的斑点从黑洞外的“世界”，穿过如模糊镜面一般的黑洞飞来，最终汇集在那红色的耀夜弓箭上。
但见莹纤细的手指隔空轻轻一捏，那红色的耀夜虫箭光芒暴涨，体积也扩大数倍，横在莹身前。
莹一副得意的样子，娇声挑逗着玄兹：“来吧，姐姐这次可不会对你这么温柔了。”
“砰！”地一声，一只巨大的红色虫箭射出。
众人很难相信，那是一把“弓箭”能发出的声音。箭离弦时，简直就像一道炸雷，在声与光的极致结合下，朝向敌人袭去。
若是玄兹闻声才躲避，则早已被虫箭贯穿。好在穷奇迅捷刚猛，早在弓弦拉满的一瞬间就侧身振翅，这才堪堪躲过。
不过，那红色的虫箭在夜空中拖出长长的尾巴。“尾巴”一转弯，竟还能朝着穷奇倒追而来。这已经不能称其为“箭”了，而更像一团激射而出的虫群，肆意地追逐着被盯上的猎物。
与此同时，莹那边并未停手，“砰！砰！”又是两次雷鸣一般的迸射声。随后，光是夜空中留下的那红色光箭的箭影，就像一根根红线，编织成的密不透风的线球，誓要将猎物围堵在球内。眼看球越来越小，穷奇的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小。
这时，只听得“哐”地一声，两只虫箭在追逐的过程中撞在了一起，继而四散在夜空中。这就像无限缠绕的线团，突然出现了一个死结，原本缠绕的趋势就此停止，穷奇也趁机遁走。
此时，高空盘旋再伺机寻找机会的方案已不再合适，玄兹拍了拍穷奇，穷奇随即降低高度，一边利用还未完全沉入黑洞中的围墙作为掩体，一边准备乘机遁入外围深林之中……
玄兹有了掩体的保护，压力减轻了不少。她坐在穷奇背上，连忙朝着送火人继续发令道：“家园没了还可以再建，但若你们在族群的历史上涂上污点，可就永远无法消除了！”
听闻此话，勇士们似乎想起了背后石壳中所背负的责任。
玄兹话语顿了顿，她借着穷奇略过众人附近，接着高声呼喝，逐字逐句地交代道：“羭次部送火人听令，火云部官统玄兹有令，你们即刻启程，将天火火种运往华胥国，不得有误！”
这是送火人的职责所在，众人自然不会抗命。或者说，他们也在等待着玄兹发令，离开这个是非伤心之地，用自己仅剩的价值，为家园的重建做出贡献。他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即将彻底陷落的家园，不觉将手中的背绳握得更紧了些。
终于能离开此处了。羭次彊在心中默念道。他一把抄起，那个掉落在地上的石壳，背在后背上，对剩下的四名送火人高声命令道：“羭次部送火人出发前往华胥国，运送天火火种，使命必达！”
说罢，五人动作干净利落，转头朝东方的树林深处跑去。
“啧啧，家园都不要，我都被你们的责任感感动到了。莹有幸在冷血、卑鄙、弱小的人类族群中，看到了如此高尚的一幕，那么我该怎么奖励你们呢？”莹假惺惺的抹了抹眼泪，故作思考状。
突然，她心血来潮道：“我有主意了，为了奖励你们让我刮目相看的荣誉感，就这样吧：你们比赛跑步，看谁跑得快！不过，我会每隔一段时间，杀掉你们中跑在最前的那个人！”
莹说到这里有些兴奋，原本白皙的面色不禁泛起微微潮红，看起来更为诱人。她接着兴奋地说：“这多么美妙！勇士明知这是一段赴死之路，还义无反顾的冲在前面。我真想知道，你们为自己的荣誉感迈出最后一步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玄兹心头暗道不妙，她一面穿梭林间，躲避还在追逐的虫箭，一面转头看向还未跑出几步的送火人。
果不其然，原本跑在头里的羭次彊突然原地踏步起来，催促着剩下四名送火人跑快些。在羭次彊的带头下，其他四名壮汉也开始互相“谦让”，谁也不愿意跑在第一名。
看到这一幕，少女鼻尖重重得出了出气，接着她冷冷地“切”了一声，心下有了计较。
玄兹驾穷奇穿过树障，飞到羭次部众人身边，正欲开口说话，不料被莹的声音打断。
“哎呀哎呀，小姑娘你怎么能去打扰他们呢？我看着他们‘越跑越快’，可真是有趣，有趣。如此‘真心实意’地部族可不多了，他们正争抢着给你们华胥国‘慷慨赴死’呢。
这样的话，他们应该会‘提早’到达吧？如此一来，他们就能给那群缩在国都里的老乌龟们，送火取暖了。对了对了，是要让送火人们‘早’到一些，听说今年的白雨季会特别的冷，别让那群老乌龟们还没承接莹的礼物就死了……”
不待莹阴阳怪气地话说完，飞在众人身侧的玄兹一把抽出了竹箭，似要阻止她继续妖言惑众。她拉满弓弦，“嘭！”地一声，竹箭应声而出。
竹箭奔着莹的方向直直飞出，只见得那破空而出的利箭，穿过层层树叶，直奔目标。可是，竹箭还未飞出去多远，就被紧随而至的红色虫箭碾碎。
红光直击目标，眼看就要得手，但玄兹并未着急躲闪。送火人们在玄兹身后继续向前奔跑，待到红光逼近穷奇之时，玄兹这才一把拉起穷奇堪堪躲过。
而那红光本该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调转方向，再追向玄兹。但虫箭因为惯性，往前奔袭了一小段距离。就因这一小段不起眼的距离，虫箭恰好命中了送火人队伍中的最后一个人。
瞬间将月夜下的一个人影被贯穿而亡。
红光接触到后便人影一闪不见，而被贯穿的那人甚至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呼救、没躲闪，倏然间就被虫群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