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异样（下）
众人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除了看到族人未砍完的树木、漆黑的月夜、静谧的深林，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
众人嘲笑着那人胆小如鼠、草木皆兵，羭次杻也开始招呼众人，赶紧去砍伐树木，嘴里还不断嘟囔着，供土书妄图觊觎羭次部族长之位，被自己慧眼识穿，诸如此类的种种。
似乎在玄兹被抬到山洞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老庖头看着众人各就各位，长舒一口气，轻声自言自语道：“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出我的宝葫芦，大意了大意了，我真是太冲动了。不过还好，还好，这群人没一个识货的，万一被人盯上了可就惨了。”说罢，老庖头斜眼看了看周边环境，确认“安全”后，又偷偷地低下头，像看自己“孩子”似的，满眼慈爱地、仔细地端详着怀中的“宝葫芦”。
这时，突然有一只大手一拍老头的肩头。老头吓得一激灵，连忙把宝贝收好，仿佛什么都没干。老头的神情转变的比闪电还要快，眉头一皱，一副心事重重，满心担忧的样子，说道：“真是让人担心啊，我要再去看看玄兹大人是否好转。”
“老庖头，您先别慌离开。我总觉得那边怪怪的，您见多识广，可愿意随我一同到那边看看？”
听闻说话的人是供土书，老头这才松了口气，不再装样。他顺着胖子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之前部族中族众们手指的方向。
看了半天老庖头也没看出来什么，先反问又建议道：“我没看出来那里奇怪啊？我们还是别往林子里钻了，现在还是先不要与大部队分散开吧。”
听闻老者答话，供土书并未强求。但胖子的视线从一开始就盯着那个方向，久久未能移开，他总觉的有哪里不对劲。
突然，胖子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我们目力所及的不远处的林子中所有的树，都没了‘影子’。而且，地面上的月光也消失不见，仿佛大地只剩无尽的黑暗。就是因为不寻常的‘黑暗’藏身在真正的黑暗中，才显得这么不明显，只要大家仔细看就能察觉到。”
老庖头眯着眼，往前凑了几步，发现不远处的树林果然黑的可怕，仿佛连视线都能吞噬。不仅如此，老庖头还发现，远处那些没了‘影子’的树木，似在风中扭曲，看起来十分怪异。
黑暗中夹杂着不寻常的危险气息，逐步向众人靠近。
老庖头也不禁严肃了起来，面朝着众人正色道：“小胖子……大胖子说得对！你们细看下树林深处，那些‘黑暗’极不寻常，好像会移动一样，离我们越来越近！不仅如此，我们还好像被这些‘黑暗’包围了，前后左右暂时都没了退路。我建议大家先往漆水方向撤退，万一遇到危险，我们可顺水而下，没有危险再返回也不迟。”
老庖头与供土书轮番出场，一唱一和，羭次杻终于无法忍受，怒喝回应道：“我羭次部族的事，用不着外人管！一个来历不明的奴隶，一个野心勃勃的叛徒，若你们执意乱我族心，休怪我们下逐客令了！”
几句话的功夫，那黑暗越走越近，此时连漆水潺潺的流水声也消失了，一切安静的可怕。羭次部众人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此时却为时已晚。大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在原地驻足，仿佛可以听到自己怦怦地心跳。
“大家切莫慌张，待我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羭次杻给族人们一个安定的眼神，仿佛在说：交给我，我可以搞定一切！
羭次杻一边说着话，
手下的小动作却没停。他悄悄地推了一下，身边的信徒，信徒感受到他的动作之后，瞬间明白了羭次杻的意图，“他在让我去那未知的黑暗中送死？！”信徒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望向羭次杻。
而羭次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安慰这族人。不过他又悄悄地推了信徒一下，这一下更为用力，好像在催促着他。
信徒暗道木已成舟，羭次杻铁了心要牺牲自己。所说无意，就在信徒准备鼓足勇气踏出第一步时，供土书站了出来。
胖子二话不说就往黑暗处走去，他与羭次杻擦肩而过，还顺带拍了拍那个后背满是冷汗，还在做着思想斗争的信徒的肩头。等信徒反应过来时，供土书已然走入深林之中，只留给他了一个宽厚的背影。
供土书进入树林，随着脚步的深入，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昏花，出于本能，胖子不自觉地死死握住石斧。树木仿佛有了叠影，灌木丛也让人眼花缭乱，世界好像在旋转，但偏偏胖子脚踩的大地还是坚实的。
这些混乱的错觉，让供土书以为上一秒自己还在树墩上慷慨演说，下一秒人群散尽，所有的一切都被如潮水般的小矮人淹没。异人族们的皮肤不再是惨白，身高也恢复正常，他们肆意践踏着人类的土地，像是在复仇，也像是泄愤。紧接着绿光吞噬了一切，供土书感觉自己眼睛几乎无法睁开，许许多多人面的怪物从绿芒后爬了出来，它们狰狞着、嘶吼着，看起来十分痛苦，仿佛灵魂被杂糅、被禁锢在了一个未知的地方。供土书想看看那些生命之识到底藏在哪，可念头刚起，火光瞬间迸发，火焰从远处喷涌而来，未近身胖子就能感到刺鼻的热浪。就在自己即将被吞噬时，一个巨大的动物身影突然挡在自己面前，再回过神时，动物的身影也已被热浪击散，一只巨手从天而降，徒手推开热浪，一切又回归到了黑暗之中……
刚才发生了什么？
混乱黑暗的外在，让供土书仿佛窥视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但仅仅是一瞬间之后，供土书回到现实，方才经历的一切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胖子心中存留着好多疑问，想提问却说不出口，想平静却又无所适从。
我已经足够深入了吧？但为什么还没有看到异常，难道真的是我的错觉？供土书在心中默然自问道。
突然一片落叶飘落到胖子眼前，胖子随手一挥，想要驱散树叶。没成想胖子这一挥手，却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树叶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瞬间化为齑粉，消散于空中。
树叶像是失去生命的空壳，那书呢？其他的生命呢？带着这些疑问供土书试探性地用手指一点，眼前的树、灌木也如同树叶一般瞬间化为了齑粉。
眼前的所有存在都是没有“生命之识”的空壳吗？！
供土书又往前走了走，一切树木、草石的结果如出一辙，全部化为了齑粉。供土书越走越惊，不禁大胆地加快了脚步，他左趟右劈，胡乱地驱散着、破坏着，仿佛着了魔一般。
一番疯狂后，供土书停下了动作，再回头望去，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这里没有任何“实质”的存在，深林仿佛成了就像梦幻泡影，一戳就破，空余光秃秃地大地，与一个愕然的、手足无措的供土书。
这时，一震惨叫划破夜空，打断了被眼前一切震惊到的供土书。他辨析声音的方位，正是羭次部众人聚集的地方。
供土书连忙往回跑，边跑边听道羭次部众人的哭喊声，呼喝声。人们似乎又在张罗着往山洞里躲，那里才是他们心中的庇护所。
没跑几步，供土书就回到了山洞周边。一会的功夫，人群就不见了踪影，反倒是多了一些五彩斑斓的光斑。光斑慢慢上升，晃晃悠悠朝着漆水河的对岸飞去。
这些东西是什么？它们要去燧木的方向吗？羭次部族的大家都去哪了？
供土书这一来一回不过片刻的功夫，当下所有的一切竟然天翻地覆，胖子的所有认知几乎被打碎，更不知接下来要如何是好。
“那群愚蠢、弱小的人族已经躲到山洞里去了，只不过吓得不敢出声而已。你已经被他们抛弃了，留你在外面等死。”
供土书听起来这声音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而且语气中有种说不上来的冰冷。
“谁？”供土书猛一转头，可他什么也没发现。
“长明国‘镇识大阵’与吞噬生命的‘挪识池’不同。‘挪识池’可以吞噬一切，但不影响生命的状态，只是将客观存在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而‘镇识大阵’虽看起来不会吞噬生命，甚至乍看以来一切都毫无影响，但在它笼罩下的生命，都会被彻底搅碎，打回‘生命之识’最本源的状态。
好在‘镇识大阵’影响不了他们没有去过的地方。那山洞他们应该是没去过，这些人才侥幸活了下来。不过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呢！”
供土书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的心头却安定了下来。只因他听闻声音再次转头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燧人严。
燧人严身披被血色染红的麻衣，背对着胖子，死死凝望着不远处的深林。
供土书顺着那个方向望去，看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白点。紧接着进入胖子视线中的白点越来越多，等到他看清是他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白点”，而是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异人族小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