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章：等故人归

那天黄奕洺在碑前守了很久，直到夜色渐沉才与爱人作别。

回到家，他拉开抽屉把里面安安稳稳躺着的笔记本翻出来。那笔记本微微泛黄，一看就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也不知道这许多年里黄奕洺翻来覆去看过多少遍。

本子是邓裴筠生前留下不多的遗物其中之一，字迹工整不过就是在讲今天的景色明天的心情大多都是低落麻木死气沉沉，直到遇见黄奕洺才成为人生转折点。

·他很好，原来也不是所有人都以利益相待

·今天他生气了，因为我不会保护自己。我去父亲说的酒局又挨了打，那些人喝醉了就把我扔在床上撕扯我的衣服，这样的事还是第一回发生，我不知道该不该反抗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冲进来的时候很愤怒，我让他生气了。他们说…是因为关心才会这样。他是在关心我吗？

·今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过生日，很甜，不知道是不是蛋糕，又或者是这个人？

·我喜欢他，可是听他们说，他是不接受这种关系的。

那些字都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黄奕洺心里疼的他眼泪忍不住地往外流。

一页又一页，直到最末尾那张，纸被本子的主人手忙脚乱间弄得褶皱，那些痕迹即便这么多年也没能被抹平，少年字迹颤抖脆弱，没有太多的话，只留下一句“你要替我，去看今后每年的人间绚丽。”

眼泪终于还是决堤，噼里啪啦地往下落，黄奕洺就把本子抱在怀里痛哭悔恨着入睡。

梦里他的少年依旧如初识那般，那是他们唯一能够相见的地方了。

案子告一段落，至于那助理、司机表达几乎一致——因为赵城本就该死，人不如狗。

“这些人可真是，觉得不公为什么不找警察讨个公道，这要是全天下都自己解决自己的还要咱们干嘛？”周宸安站在市局门口叉腰气道。

“讨公道…”宋瑶若有所思“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洗清冤屈，一切都是双向的。”

是啊，如果一切都能够沉冤昭雪，那邓裴筠就不会成为牺牲品，周慕宸或许也就不用背负着罪恶活在大众人心里。

他们的善良，反而成了别人伤害他们的最好的武器。

“案子破了，你去哪啊？我跟你一起。”周宸安问道。

宋瑶眼里带着意外的神色，略有些调侃的意思“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是没有工作立马回家补觉的典范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周宸安皱眉反驳“不过的确也是，困了。”

“回去睡吧，几天没回去文件摞起来可不是一时半会能看完的。”此话一出周宸安就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强打着精神不顾反对地坐上打来的车非要一起。

结果就是不出意料地从早忙到晚，宋瑶看文件签审议会，周宸安就等于换了个地方继续睡觉。

难得是宋瑶没叫他起来也没提及开除或递辞呈那些简直堪称为她口头禅的话，总而言之周宸安忽然觉得这小丫头也没那么可怕，至少不像别人传的那样讨人厌。

“还有多久啊，要不我去买饭你先看着？”眼看快要十点，周宸安现在是连饿带着无聊，一看宋瑶点头同意便一溜烟地窜出早已下班了的办公楼。

这附近食品店餐馆说来不少，可宋瑶扎在文件堆里抽不了身周宸安也只能买些简单的馅饼包子。

上楼以后周宸安才发现宋瑶所在这一层已经熄了灯一片漆黑，他尝试开灯这才发现原来是停电，而透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和总裁办公室的毛玻璃墙，周宸安隐约看见一个身影，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站在那里浑身颤抖，她又松开手好像在桌子上拿起了什么东西，等等，那是…壁纸刀？！

“宋瑶！”手里的东西被丢在办公桌上，周宸安冲进办公室一把挡住她要往自己身上割的握刀的手“你干什么！”

等等，不对。

只见宋瑶额前的发展已经被冷汗打湿，眼睛大睁着仍旧止不住地颤抖，还有，还有明明已经松开手却仍旧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你怎么了？”周宸安才刚问出口，宋瑶绷直的身体忽然脱离然后直接倒进他怀里，周宸安更是顺势直接坐到地上。

她的眼睛在此刻不再麻木，恐惧、慌乱还有无措，她是怕黑…还是有什么阴影？宋瑶身上的谜题不是一个两个，周宸安不了解不懂得也数不胜数，他能做的只是尽量陪伴。

好在停电没持续多久，许是哪里跳闸，没过十五分钟灯就又重新亮起，惊心动魄也就告一段落。

“你没事吧？”周宸安看宋瑶利落地站起身整理好有些乱的衣服又重归冷静，说实在的他自己都没能从刚才的事中缓过神儿来。

“没事。”可宋瑶看起来却已经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把刚才的恐惧从心底抽离。

“你…怕黑啊？”周宸安不大敢问，也不知道自己这助理的职位该不该问，可这却不是如方才那般的好奇，而是担心。

“是，也不是。”她给出这样模棱两可地回答“大概…是因为病房里的夜吧，今天倒是让你见了笑话。”

因为在最无助脆弱的时候没有人陪伴，所以心底烙下了深深地阴影和恐惧，于她而言，漆黑的夜里就像有着无数的恶魔的手要把她拖下地狱一样可怕，她求救，又没人理会。

坚强是可以伪装的，甚至可以严丝合缝半点马脚也没有，让别人坚信不疑，只是，这世间的人千姿百态，总有人和她一路又或者总有人能够轻易戳破这些伪装。

“其实…你还是没遇到那个懂你的人而已，再等等，总会遇见的。”周宸安说道。

宋瑶看他，像是在笑但不是对他而是能让她说出“我也曾遇到过。”这句话的美好回忆和人。

“可惜，老天和我有仇。”

或许那天她与郑秋霞茶馆久别相逢，她对她道歉时，宋瑶并没有表面上展现得那样波澜不惊吧。

几天的连轴转宋瑶终于也在坐上车那一刻彻底妥协，一手拄着头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

“先别睡回家再睡，别再着了凉。”周宸安腾出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感觉体温正常才松下一口气，把车窗关上。

“嗯…”她是困极了，此刻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周宸安在说什么。

“宋瑶，我能问问你吗？”周宸安分不出眼神看她，连问题也犹犹豫豫，大概是又想起了之前自己一触即她所认为的底线的时候，通常宋瑶就会警铃大作蛮不讲理。

“问。”声音含含糊糊，好像困得连嘴也张不开似的。

“你不会做饭，不会照顾自己，也没外人看的那么坚强，又没有助理管着，你是怎么过日子的，生病、吃饭，你一个人该怎么办啊？”大部分时间里，周宸安常常迷惑于宋瑶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面包牛奶，小病忍着大病…也不要紧。”宋瑶说话有些口齿不清，红灯时周宸安扭头才发现姑娘已经昏昏欲睡。

“你的父母不会心疼或是担心你吗？”

“如果有，大概会的。”回答仍然就是独属于她的性格，她没有父母这些话在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也平平无奇，大多人也就觉得她薄情到可怕，很少会有人同周宸安这样看透那坚固堡垒。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宋瑶年纪轻轻就是这样的性格了。

回到家，准确说来是周宸安一路把宋瑶抱回来塞进被子里的，她到最后还是没能坚持到下车先困得睡过去，周宸安又觉得她难得睡得安稳就没叫她起来。

他看着那娇小的身躯陷在暄软的大床里，洁白的被子床单枕套窗帘却偏粉甚至带着几颗小红心，一看就不是她自己挑选的。

周宸安放轻脚步打开床头灯然后关掉房灯，正打算离开，手机突如其来的震动以及原厂设置的铃声充斥在整个房间，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床上的姑娘已经皱起眉头。

“卧槽卧槽！”周宸安心都提到嗓子眼我这手机狼狈地跑到厅里，又缓了一会才接电话“喂？怎么了？”

“那个…宋科长在吗？她手机关机了，你们在一起吗？”是那个新来的组员楚扬，她也不是例外，一说打给的是宋瑶，心里不颤的大概都不是人。

“她手机没电了人还睡着，你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周宸安莫名其妙地松下一口气。

“落璃死了，在审讯室里，是自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