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哪吒
猴王囫囵睡了一觉，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躺在床榻上缓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从真君庙回到杨府了，应是被杨大哥抱回来的，却不见杨大哥人。
他翻身下床，没留神，一脚踩上了哮天犬的尾巴。
“嗷——疼疼疼！”
哮天犬倒抽一口凉气，疼得呲牙咧嘴。
这会儿它也不装了，原本细长的身子变大一圈，身上白毛也变长不少，嘴长而窄，双眼凌厉有神，有点像狼。
哮天犬的本相原本有大象那么大，在凡间不方便显现，故而只是变成了本相的模样，身形没大多少。
猴王收回脚，坐在软塌上看它。
“你怎么在这，杨大哥呢。”
哮天犬摇摇头：“不知道，主人让我看着你。”它揪着自己的尾巴一边吹气一边道。
“看着我？”猴王敛起神色，“为何要看着我。”
哮天犬歪头想了想，主人的原话是：看护好猴儿，我去去就回。
并非叫它看着，而是叫它保护。
见猴王似乎要发火，它连忙重新道：“不是不是，主人有事出门了，叫我在这保护你。”
猴王深吸一口气，没同它计较。
其实仔细一想便想通了，应是他引动天雷让杨大哥担心了，这才让哮天犬守在这里。
他起身往外走，正好瞧见一抹红色“咻”地一下钻进了杨戬的书房。
猴王心下一凛，听见哮天犬道：“应是主人回来了。”
果然就看到杨戬的身影紧随其后，也进了书房。
哮天犬没看到那抹红影，它感应到主人回来了，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为了看护好猴王，它连瞌睡都不敢打呢。
猴王耳力极好，隐约听到书房里除了杨戬，真的还有另一个人在。
“别跟了，我去书房找杨大哥。”
哮天犬听话停下，蹲在门口望天儿。
它其实有点郁闷，心说猴王一怒就能引来天雷，简直太可怕了，不仅招来天雷，还引得天庭注意。
白日里那道威压实在厉害，将它压得喘不上气，好在主人隐藏了气息后，威压也随之消失了，否则它差点就要交代在那儿。
—
杨戬察觉到有人动了杨府的禁制，转瞬便归。
只见闯他书房之人身着一袭火红长袍，身躯凛凛，骨秀俊颜，墨发高高束起，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额间有一火莲印，双眸如射寒光，薄唇微微勾起——
正是三太子李哪吒。
杨戬瞧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李哪吒老神在在地坐在他的椅子上，正在瞧一幅画。
闻声眼也未抬，摇头感叹：“啧啧啧，二郎真君的癖好还真是与众不同。”
他手上拿着的画，正是杨戬昨日未画完的——猴王赤|裸半身，在泉边嬉闹的模样。
杨戬蹙眉，抬手间将画夺回。
“切，小气。”李哪吒撇撇嘴，靠上椅背，将两条长腿架到书案上，说：“你家猴儿光|腚的样子我都看过，看看画怎么了。”
“你说什么？”杨戬收画的手一顿，神情冷了下来：“再说一遍，你看过什么？”
哪吒挑着眉，重复道：“你家猴儿光|腚的样儿，早就被我看光了。”又作死地问：“气不气？”
杨戬眸色一沉，“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惹怒我？”
说着，三尖两刃刀突然直怼哪吒门面，只差一点就要将他的头骨洞穿。
哪吒面上惊了，却坐在椅上躲也不躲：“哇哇哇，杨大哥你不是吧？果真这么小气，三百年前的事也要同我计较。”
“三百年前？”
“是啊。”
哪吒曲指弹了弹三尖两刃刀，刀身发出一声清亮的“铛——”
“先把它收了，哪有你这么对待兄弟的，我下来一趟容易么。”
杨戬只当听不见，上前一步道：“说。”
“说什么啊？”
被兄弟用武器指着实在不爽，哪吒装傻，站起身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墙上这些猴王画像皆是出自你手吧？真行。”
于是，他转悠到哪里，三尖两刃刀就跟到哪里。
李哪吒一脸无奈：“行行行，我说还不行嘛。”
见杨戬坐在了书房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哪吒忽然笑了声，双手撑在书案上问他：“杨大哥，你家猴儿若也在，该坐在哪里啊？”
杨戬抬眸看他一眼，“你何时变得如此话多。”
“我好奇，问问嘛。”
其实不问他也知道，猴王若是在这里，定然是坐在杨戬的怀里，二人凑在一起腻腻歪歪——
噫！想想都肉麻。
他搓搓手臂，实在难以想象，一直端正面冷的杨大哥竟会喜欢上一个……猴儿。
杨戬不耐，曲指敲敲桌面，“你说是不说。”
哪吒回神，吐槽他：“刚才不还嫌我话多？”
他直起身子，终于道：“三百年前三界动荡，九霄天宫遍布妖气，玉帝得知东胜神州有大妖降世，便令我下界查探。我寻着大妖气息，在花果山看到了刚刚破石而出的小猴王。”
杨戬捏了捏手指。
当初那动静他也知晓，为何就没有去花果山看一看呢？看一看刚出世的小猴王……他一定很可爱。
哪吒说：“我下界时玉帝曾有令，若大妖不安分，便命我父王……呸！命李靖那厮下界捉拿。我见小猴王眼眸明亮，天性纯良，并非妖猴，实乃神猴，便回天复命……玉帝得知后沉默半晌，此后没再提起过这事。”
“这次猴王引出天雷，玉帝就又想起他来，尤其得知你和猴王搅在一起，更想亲眼看一看了。”
他叹口气说：“好在玉帝认为猴王还小，翻不起什么大浪。”又劝道：你以后可得看好他，莫要再让他引起玉帝注意，小心把你的猴儿给捉到天上去。”
“有我在，没人能动他。”杨戬沉声说。
顿了顿，杨戬忽然又道：“你适才说，猴儿刚降世，你便看到了？”
“那是，我可是亲眼所见。”
哪吒感叹：“小猴王当真神猴，一出世就开了神智，那金灿灿的眸子会放光，看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生机盎然。”
他想到什么，忽然轻笑出声：“你不知道他刚出世时有多可爱，光着红彤彤地小屁|股满山跑，追在一群猴子后面，让他们管他叫大王……”
杨戬能想象到猴王的可爱以及……他扫了哪吒一眼，一字一顿：“继续。”
李哪吒没注意到杨戬的神色，接着说：“我隐在花果山观察多日，小猴王凭本事立威并率先占领水帘洞，终于当上美猴王。那时候常有小妖来拜见他，叫他千岁大王，小妖们见他们的大王整日光着屁|股，以为这是大王的喜好，便也学着他光屁|股……”
“所以，你看了多久？”杨戬彻底笑不出来了。
“差不多大半个月吧。”哪吒嘴角噙着笑，“花果山也有不少小母猴，见他们不知害臊，羞得母猴们日日躲起来，都不敢出来了。后来小猴王终于意识到这是不对的，才开始用树叶遮挡自己的身体……”
他说着说着，忽然瞧见杨戬手腕上的红绳。
“这个好生眼熟。”
想到这是那个叫吱吱的母猴送给猴儿的，杨戬问：“你见过？”
哪吒回想一下，“啊”了声：“这不是一只小母猴送给小猴王的嘛？怎么到了你手里？”
他瞧着杨戬的神色，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说到这个，杨大哥你可得谢我了。”
“哦？谢你什么，谢你白白看了猴儿裸|体大半个月？”杨戬面无表情地说。
李哪吒一噎。
“……不是，我是说这根红绳，小猴王带了两天就弄丢了，还是我捡到又施法戴在他手上的呢。当初若是丢了，如今你也……”
“呵。”
杨戬突然笑了，举起手腕看了看，红绳上那吱吱留下的气息早已被他抹去，他不愿计较，却忍不住心里发酸。
他对哪吒说：“你倒清闲，喜欢替人续缘。”
“什么？”怎么就续缘了。
哪吒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忽然后退一步：“诶？杨、杨大哥你冷静！”
杨戬竟然开天眼了。
李哪吒吞吞唾沫，二郎真君的天眼可不是开玩笑的，天界诸神都知道二郎神杨戬不能惹，若真较起真来，他未必是杨戬的对手。
“杨大哥，不是你让我说的嘛？你怎么还生气了？”
哪吒见过猴儿刚出世时的样子，他心里酸，吱吱送给过猴儿红绳，他心里酸，想想三百年前他未曾亲自去花果山看一眼……听到哪吒讲述他未曾见过的猴儿，心里更是不知是何滋味。
天眼突然射|出一道神光，哪吒来不及躲，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灼伤，结果却是脑海里多了一道神识。
是杨戬的。
杨戬透过哪吒的记忆，看到了三百年前的小猴王。
“给我出去！”
记忆被人翻看，李哪吒有些气急：“杨戬你要死啊！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若非知道杨戬不会伤害他，他们两个的神识定然要争斗一番，到时他若赢了还好，若是输了，很容易变成天界首个二傻子！
—
猴王蹲在窗边看半天了，听到那个穿的像火鸡一样的神仙说，看过他光屁|股满山跑的样子时，恼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这会儿又见他骂杨大哥，终于忍无可忍。
“喂！你说谁要死呢？！”
怒喝一声，翻窗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