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方壶终（闲聊）
周围终于清净下来，浮生恹恹地松了手，脑袋还枕在破晓肩膀上，“你终于没再跑了”
“浮生”低声响起来，还带着点点鼻音。
浮生微顿，扶着破晓肩膀转过身，见她还睁着大眼睛，湿了的眼眶飘着丝水汽，显然被吓到了。
擦过破晓眼角，帮她揩干了泪花，浮生轻皱起眉头，一直平淡的语气沉了下来，“你一直很怕我”
“也没有”如果浮生不生气的话。
“浮生”破晓又唤了一声，“刚才你说火纹”
“如果如果boss换成人的话”
浮生垂着视线观察着她，只道：“那要看是谁了”
“那如果如果”
“如果是阿晓的话”浮生接下破晓半天没能说完的话，“自是要让火燃得更亮些”
“让火啊？”破晓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回答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不过阿晓有时候离我太远了”浮生拉起破晓的手，又迈开步子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也总想着躲开我”
“阿晓的眼睛总闪着亮光，对他人或喜或怒或坦率，没有杂质”
“唯独我，总多了丝小心”
浮生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埋怨，更多的像是在叙事，平平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
两人沉默着走了许久，前方越来越暗了，这么走下去，怕是要走到山底去，浮生拐了弯，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怕”低声自身后响起，浮生没停下脚步，仍随意地走着，破晓却拉紧了他，迫使两人停了下来。
“我害怕你生气”破晓承认了，松开了拽着浮生的双手，深呼口气，拽紧了衣摆，“你生气总是很可怕，每次也都是冲着我来，让我吃很多苦头”还跑不掉，只能生生受着。
“可不像阿晓的作风啊”浮生轻叹了口气，转回了身，又上前走了一步，贴近破晓，低声问，“那你要如何打败我？”
“你知道我根本没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破晓咧了嘴，没能笑出来，同样的一句话，当初的锈剑说出来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可如今和浮生接触了这么长时间后，又被提起时，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试试她也知道。
“怎么又哭了？”耳边响起了浮生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仔细听才能发现一丝不知所措和淡淡的怜惜。
“我刚来问天时，说过要拿第一的，我拿不到了”红眼睛暗淡下去，血色自眼底浮出，又涌出两行清泪，破晓睁大眼睛无措地盯着浮生，“我永远都打不过你，除非我也参与过人脑计划，否则我永远都打不过你，那我就永远都拿不了第一了”
浮生把破晓脑袋摁进怀里，衣襟遮住泛起血色的眼睛，也浸干了两双清泪，“你以为竞技榜第一名是我？那我为何还要去擂台挑战邪丶？对他有什么坏处吗？”
“打断连胜啊”没有连胜要多打好多场比赛才能进一千名，破晓愣愣地想抬起头，又被摁了回去，只听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自头顶响起，“真傻”
“阿晓，我现在的积分可是负分”
“负分？”
“我没参与过竞技，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倒是阿晓，一心想着第一名，怎就没注意过开封竞技排名上的第一是谁？”
破晓张了张口，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好低声顺着浮生的话问，“第一名是谁啊？”
听此，浮生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又想起了那人带来得一连串的麻烦事，非常不愿地回答道:“阿晓有时间自己去看即可”
“他很强吗？”破晓想抬起头，不出意外的又被摁了回去。
“阿晓有打败他的机会”
有打败他的机会？
浮生的肯定是一剂镇心剂，作为剑斩楼兰里谁都无法超越的男人，他的判断一般不会出错，至此，刚才内心涌出的那股绝望感才消退了些许，破晓想起身，无奈脑袋被浮生按的死紧，只好趴在他胸前闷头问:“你怎么不去拿第一啊？你明明有那个实力”
“你想我去吗？”淡淡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破晓不吭声了，如果第一是别人，说明她还有机会，但如果浮生拿了第一，自己就真的永远没机会了。
但破晓不能说不，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让浮生放弃抢夺第一名的权利。
破晓还在思考中，轻微的叹息声又响了起来，隐隐约约多了丝无奈之意，“阿晓倒也不必担心，我早已被月江吟限制了竞技，没可能去和你争抢那个头衔”
限制竞技？
破晓又想抬起头，不出意外地又被摁了回去，只好试图辩解道:“我情绪已经稳定了”
“我不想看到一双刚哭过的眼睛”浮生有些强硬。
她记得之前也被浮生弄哭过吧？怎么没见他反应这么大？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破晓放弃了挣扎，“浮生，限制竞技是什么意思？”
“不允许我进入开封城竞技排名榜单”
“”这个要求太狠了。
“你怎么就同意了？”
“我去参与竞技，不就等于开挂么？”浮生只这么解释。
但破晓懂了，因着本身就是挂一般的存在，所以也不存在公平竞争的可能。
她也算见过月江吟，知道她有多厉害，浮生，定是被抓住了把柄或者什么的无奈许下了这么一个承诺吧？
“别胡想，我本就不喜欢竞技”头顶又传来浮生无奈的声音，断了破晓继续联想下去的念头。
轻风吹拂而过，带来山底处些许阴冷的湿意，方壶夜晚的温度较其他地图要低上很多，即使流云衫比较耐寒，也遮不住破晓裸露在外的皮肤的凉意，特别是那双还踩着潮湿草地的光脚丫子。
“浮生，我脖子不舒服”不久后，破晓开始嗫嚅起来，她没有保持一个姿势支撑许久的习惯，再这么下去她脖子要僵透了。
身上的人顿了顿，终于放松了摁在脑袋上的手，但仍没放开。
“别怕我，也别哭了”浮生这么说。
“不行，你一生气我就害怕”破晓反抗起来。
浮生静默了一阵，终是道:“今后，我尽量不对阿晓生气”
“那你若是再对我生气怎么办？”破晓见状，立刻开始给自己多谋取些福利，毕竟以后要跟浮生组队很多次，她可不想无故地遭受那么多怒火
见浮生又沉默下去后，破晓急了，她可不信浮生的空口白话，挣扎着想起身，不料这时浮生退开了，一只手捂了上来，遮住了破晓的眼睛，“若我再生气，阿晓就拉着我一直哭，我不喜阿晓哭，所以会尽量少生气”
“这个法子真会有效果吗？”破晓沉默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浮生轻“嗯”了声，算作回应，接着转过身低了点身子，“上来，晚上的方壶有些凉，脚会受不住”
！！！
破晓惊住了:浮生竟然要背自己啊！这待遇未免太好了！
难难道哭真的有用吗？
一定有用的吧？！之前浮生还用火纹威胁自己呢！如今却放下身段来背自己
浮生等了许久，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疑惑地微侧了头，待看到那双还没消去哭痕的眼睛时，又转回去，轻辄了眉头，道:“不愿意吗？”
“没有！”破晓立刻打断了他，蹭地跳了上去，直撞得浮生生生向前踉跄了一步才堪堪稳住身子。
“咳！我我不是故意的”
浮生扶稳了她，没说什么，只迈开步子沿着曲折的山道向山口走去。
破晓趴在浮生肩膀，讨好般地帮他捋顺了被压乱的头发，又聊起闲话，“浮生，你的模样也是问天随机生成的吗？”
浮生脚步顿了顿，点头，“为何这么问？”
“你那么厉害，不可能给自己选一个这么弱不禁风的身体啊！虽然外形看着很好看，但这种病殃殃的身体，就算在问天一般人也受不住吧？问天那么多好看的模型，也可以自己调身段，什么样的身材调不出来？”
浮生停下了脚步，许久，“阿晓，不喜欢体弱的人吗？”
“我也不知道”破晓无聊地拆开了浮生的发带，摆弄起他的头发来，“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体弱的人已经很少见到了，我母亲从不让我去医院，也接触不到那类人，所以我还不知道和他们相处是什么感觉，自然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阿晓真没见过？”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不明的意味，浮生又迈开了脚步，却少了初始的淡然，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似乎在和什么较劲似的。
破晓想了许久，有些苦恼地答道:“不知道那算不算”
想到那个人，破晓顿时精神了些，见浮生没理她，又自言自语了起来，“我曾经见过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美人”
对，美人！皮肤很白，眼睛很美，不知道是男是女，总之很漂亮，让人移不开眼。
身下走路的人僵了僵，似是被破晓的描述震到了，破晓没注意，又自说自话地哀叹道:“不过那个美人太没有生气了”像快死了一样。
破晓想起那个雨天，被父亲赶出门要求去抓回自己那个神棍朋友时，遇见的那个美人，那时候正好遇见了几个流氓，嗯正在把她那个神棍朋友按着打，破晓被父亲的朋友压着学过点功夫，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冲了上去，虽然最后把人打跑了，但她自己身上也挂了许多彩，还流血了，总之挺狼狈的。
后来她那神棍朋友就屁颠颠的跑去美人跟前献殷勤去了，破晓注意到那人时，她就那么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自己，虽然不明白这一身狼狈的自己有什么好看的，但面对这么美的人时，还是鬼使神差地跑了过去搭了几句话，具体说了什么她早忘记了，只记得近距离对上那双眼睛时，脑袋里闪过了一个念头：这双眼睛若是能笑起来，肯定美极了。
只是那美人身子实在太弱了，破晓还没说几句话她就闷声咳了起来，被身后的一个男人匆匆推走了。
回家后，由于挂彩挨了顿骂，带着伤就被母亲抓去扔给了那个打她死狠的武术师父磨炼，折磨了许久后，等终于解脱时她已经忘了这个事。
如今跟浮生说起时，她才想起来，只是不知道那个美人现在怎么样了，人还在不在。
破晓怀着心事，又把浮生头发捋顺了，照着之前的样子用发带绑了起来，见浮生一直沉默着赶路，又忍不住找他说起话来，“你说，一个快死的人，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有”浮生回答他。
破晓仍然烦恼，浮生的话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破晓念头被勾起来，一时压不下了，那么美的人，如果不在了，就真的太可惜了。
“阿晓很在意他”浮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破晓扁了嘴，“其实我想看她笑笑呢，一定很漂亮！可是她身子那么弱，一开口还没出声，就闷声咳起来了，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她身子却弱到那种程度”
“许是不想治”
闻言破晓烦恼更重了，“如果不想治，那现在人估计已经没了”
“也许后来想治了”
“”破晓决定不为难浮生了，他又没见过那人，自然也安慰不到点上，于是搂住他脖颈，转移话题道：“呐！你现在负分还剩多少清完啊？”
“没清”
“”破晓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脸蛋，她忘了浮生被限制竞技了，自然也没动力去做清分任务。
“那你当初怎么还去挑战小正太，给自己添这么个麻烦？”
这次浮生没再回她了，破晓等了半天没听见声音，也只好重新趴回背上重新摆弄起浮生的头发，毕竟她也没胆子去专门找浮生的不痛快，逼着他去剖析一下自己当时的心理。
两人走了许久，在天刚出来鱼肚白时，才算走出了方壶。
海风吹了来，带着暖暖的湿意，破晓迷糊地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发现天亮了，估计现在时间应该十二点了，她得去睡觉了，于是跳下来和浮生道别。
走之前，见浮生还没打算下线，又问，“你明天不忙吗？”
浮生只摇头，破晓在心里小小地羡慕了一下，和浮生打完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躺到床上时，还预想了一下明天要不要和锈剑小正太去打副本，但想到今天给方淮的承诺，又觉着算了，问天那么大，她也总不能一直缠着锈剑和小正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