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若说秦诗的人生对谁有过什么亏欠，应给只有慕容元了。

当年，国师告诉慕容洹，只要秦诗自愿进慕容元府中，他便退出储位之争，并且不参与太子的势力。

少了慕容元这个对手，慕容洹暗中联合国师和一部分追随者的势力调兵遣将，在先皇驾崩那一夜，发动兵变，顺利击败太子，继承了皇位。

那时候，秦诗告诉自己，帮慕容洹夺得皇位，是自己为慕容洹做的最后一件事。

同样的也是为了秦家，当时因为秦诗和慕容洹的关系，秦家相当于站了队，如果太子继位，秦家必然会被清算。

这场权力的战争，秦诗早就深陷其中，轻易出不来。

她像个筹码般被送到了慕容元的府中，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或许就停在了这里，屈辱感铺天盖地的席卷她的全身。

可是之后的事情却并没有朝着秦诗的想象发展，在秦诗彻底放弃尊严时，慕容元只是将她安置在客居院落，并以礼相待，不曾主动踏入房间一步，没有对她做任何有损体面的事，他也如他承诺的那般，没有在参与皇位之争。

若慕容元真是那等龌龊小人，对她百般折磨，那倒简单，等事情结束，一刀杀了便是，可真实的情况让秦诗措手不及，那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不曾近她身半步，看着她时，眉眼里全是温柔。

秦诗不懂慕容元，从来都不懂，两人因为下棋慢慢熟络起来，慕容元从不让她，两人有输有赢，棋盘上的厮杀让秦诗的内心好过了很多。但也多了一些疑问。

对弈之时，慕容元有勇有谋，进退自如，杀伐决断，能看出他有能是力参与夺嫡之争的，他的心智和手段，有时候会让秦诗都惊心，佩服。

可是这样的人，为何无端放弃了一切，只是将她要了来。

秦诗并不是扭捏不懂情爱的小女人，她曾问过慕容元。

“殿下可是倾心于我。”

听到这句话，慕容元执子的手停在了那里，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是惊讶的。

“你为何这般问。”惊讶过后，他浅笑的问道。

“与殿下相处多日，我对殿下也算有几分了解，凭殿下的能力和智谋，是有能力参与夺嫡，也有成事的可能，殿下为何放弃了这一切，并将我当成了理由，殿下的行事，让我有了这样的猜想，问的唐突了些，现下的形势，也顾不得那么多礼仪。”

听到秦诗一板一眼的回答，慕容元看着秦诗的眼神更加浓重了。

“喜欢？不是的……”

慕容元看着秦诗，喃喃的说着。

“是我多想了，殿下不要怪罪。”

秦诗长舒了一口气，她真的怕慕容元说喜欢她，她无法面对这份喜欢吧，现在听他亲口否认，秦诗自在了不少。

她并没有看到慕容元见她轻松不少之时，微皱的眉头，之后自嘲的笑容，也许就算她看见了，也不会当做什么吧。

时间一天天的逼近，先帝的身子骨越来越撑不住了。终于，宫中龙钟大响，宣告世人，天子驾崩。

可人们还来不及哀悼，就被满城的官兵吓退回家里，瑟瑟发抖。

那一夜的京城人心惶惶，街道上到处都是士兵，火光照亮了整个京城。

秦诗得到消息先帝驾崩，便知道，慕容洹要动手了，这京城的天要变了。

她被送进慕容元的府中，本就是为了牵制慕容元的存在，可她并没有做什么，反而，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对慕容元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秦诗突然想起那天，慕容洹让她杀了慕容元时，眼神里的仇恨，她突然意识到，即使慕容元遵从承诺不参与其中，慕容洹依旧不会放过他。

那天夜里，慕容元破例在晚上来了秦诗的院落。

“诗儿，跟我走吧，我们离开京城，去江南，去东陵，哪里都好，只要你愿意，我都会带你离开这里。”

慕容元第一次有些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他可以将她绑了直接带走，可是他不想强迫她，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不想破坏这份美好。

听到这些时，秦诗是心动的，或许这是个机会，可以离开京城这个旋涡，动乱之下，一切都有可能。

但这个想法不过一闪而过，她的身后是镇国候，她做不到一走了之，家中父母族亲都是牵挂，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无法算准结果会怎样。

就在她思索间，外面便传来管家的声音，军队朝着慕容元府中来了，慕容洹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带了军队来的，为了什么两人心里都知道。

慕容元本来可以自己走掉的，他有自己的势力，脱身京城并不难，可是因为秦诗的缘故，慢了一步，而慕容洹的速度更是快了不止一步，不过谈话间，整座府邸便被团团围住。

府中人早就被遣散，留在府里的都是接应慕容元离开的人，没人想到，慕容洹会这么快来到。

秦诗拒绝了慕容元，却无法看着他就这么死在这里。

慕容元倒是坦然的坐了下来，生在皇家，他或许比任何人都知道成王败寇意味着什么。

“诗儿，陪我下盘棋吧，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陪你下棋了。”

“你不会死的，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死。”

慕容元轻笑一声，看着秦诗的眼神依然是那般的温柔，这个丫头到现在还不知道，正是因为她，慕容洹才不会让他活着。

从把她要过来开始，他就知道，如果慕容洹赢了，他便活不了，他太知道秦诗对慕容洹的意义，只是这个丫头当局者迷，看不清罢了。

府里的刀剑声已经越来越近，眼见外面的人抵抗不了多久，秦诗下定决心，把迷药下在了茶壶里，亲眼看着慕容元昏睡过去，和门外的管家一起把慕容元藏在了府中的密室里。

那密室是慕容元带她去过的，里面是慕容元珍藏的字画。秦诗想着，只要自己能拦住慕容洹，便再来救他出去。

等她走出书房，院落的门便被打开了，管家先一步冲了出去，大喊“主子快跑”。

秦诗没有来得及阻拦，就看到管家被一杆长枪刺中，倒在了血泊里。

秦诗是经历过战场的人，见过血流成河，可是眼前这一幕，却让她的心窒息一般，管家对她一直很好的。

她抬头看着拿着长枪的慕容洹，上次见他时，还是那个小院子，那个如疯魔般的慕容洹，而眼前的慕容洹，又变成了战场上的那个骁勇的将军，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不在明亮如太阳，眼底的阴郁让秦诗不寒而栗。

“慕容元遵守了承诺，没有阻碍你的道路，为什么违反约定的是你。”

秦诗看着慕容洹，她不明白，她从前爱慕的男子为什么变成这般阴狠毒辣之人。

“慕容元呢。”

慕容洹没有回答，反问秦诗。

“我放他走了。”

慕容洹看着秦诗的眼神更加冰冷。

“你本该是站在我这边的人。”

“可违反约定的是你！”

秦诗并没有退缩，这是她能想到唯一可以救下慕容元的办法。

慕容洹示意身边的人搜查了整个院子，并没有发现什么。

“跟我走。”

慕容洹上前抓住秦诗的手，要把她带走，却被秦诗一把挣开。

“你要的，都已经得到了，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不会跟你回去，我要回我家。”

秦诗坚定的看着慕容洹，坚决不肯跟他走。却被一个手刀劈晕，等她再醒来，一切已然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