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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借刀杀人

眨眼功夫,几十名上阳县武侯将奕通坊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来得如此之快,也是邓太岁的手下,一早去通风报信。

以往官府遇上这种事儿,只是走个过场。

听话的,打一顿放了。

头铁的,直接判个寻衅滋事,扔进大牢……

结果一听说来人不善,即刻唤来附近所有武侯赶来帮忙。

姜叔夜靠着红漆廊柱,一副惨兮兮的样子,低头算着时辰。

“大胆狂徒,敢在神都闹市撒野!”

领头的怒喝一声,大手一挥,冲过来两个手拿牛筋绳索的武侯。

奕通坊门口就他一个,再加上这副模样,不用问,定是闹事之人。

此时赌坊大门虚掩,透过缝隙,内里一片混沌迷尘。

之所以没有传出什么动静,多亏了谛听坊高手中的一位九品符师。

神妙的凝息符篆,隔绝了赌坊和外界一切声息。

糠市围观的百姓,个个眉开眼笑,一片欢呼雀跃和赞叹声。

这家黑赌坊,不知坑害了多少人!

同时也纳闷,究竟是哪路神仙……有种在邓太岁的地盘搞事儿?

魏老鬼背对着赌坊,撑着下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对于小侯爷的处境,竟置若罔闻。

这时,北市西面隐隐传来一阵隆隆声,大地似乎也跟着轰鸣起来。

尘土飞扬,如乌云压顶。

上前准备擒拿凶徒的两名武侯,当场一愣,侧首望着远处的硝尘。

周遭百姓听到动静,慌忙闪至坊道两侧,让开一条大路。

铁骑延绵成一条黑线,自西往东疾驰而来。

阳光映在漆黑盔甲上,幽芒盛人。

一面迎风猎猎的大旗上,鲜艳如血,上书斗大一个“姜”字!

乖乖,天策府的影骑……

两百精锐铁骑如一条黑色巨蟒般,瞬时列成一道半弧,将所有上阳县武侯围了起来。

从三品的云麾将军翻身下马,疾步来到廊柱下,跪下行礼。

“末将韩先奉参见小侯爷!”

姜叔夜眼皮都不抬一下,捂着胸口哀嚎一声:“疼死我了!”

韩大将军登时虎目圆睁,蹭地站起身,一脚将两个手拿牛筋绳索的家伙踹翻在地。

继而上前揪住带头儿的,凶神恶煞似地怒吼道:“敢动我家郎君,找死!”

这帮武侯就是再眼瞎,也认得大纛上的“姜”字。

“将军饶命,饶命……我等真的没碰过小侯爷啊!”

领头的武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劲儿的解释。

这时,姜叔夜缓缓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言道:“韩叔,不是他们,是赌坊里的人!”

韩先奉是留守神都职位最高的天策府武将,屠帅账下“九子良将”之一,从小看着三郎长大的。

十一岁投军,跟随姜侯南征北战,浴血疆场。

从一个马前卒,凭借军功一路升到从三品云麾将军,对屠帅和安阳侯府忠心耿耿。

也不知为何,这爷俩可谓王八看绿豆,最是投缘。

穿云箭若是在洛河以南响起,还真惊动不了堂堂一位三品将军。

可糠市龙蛇盘绕,最是复杂,况且早间小侯爷出府,没带一兵一卒。

这万一有个好歹,如何向侯爷交待。

韩先奉撩起战袍,旋身进了赌坊。

随即哈哈大笑道:“这便是动我家郎君的下场!”

说罢,

气呼呼地从里边跑出来,扶起小侯爷:“这几个狗官,怎么处理?”

姜叔夜指了指伏跪在地的武侯:“你过来!”

“小……小侯爷有什么吩咐?”

“本郎君在里面听说铁锅巷午间,有一场械斗,是奕通坊和漕帮的人,你们不去管一管?”

武侯听罢,浑身一哆嗦。

小侯爷的话,不明摆着想要邓太岁的命吗?

根据《东夏律》,胆敢在神都聚众持械斗殴者,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铁锅巷的事儿,邓茂才一早就和上阳令打好了招呼。

官府只是最后去收拾一番烂摊子,找几个替罪羊了事。

这……

姜叔夜瞅着他犹犹豫豫的样子,问道:“是担心他们人多势众,不好应付吗?”

随即指着身旁的云麾将军:“无妨,天策府的兵马,借你一用。”

“郎君说笑了,小的这就回县衙调集人手。”

姜叔夜一摆手,正色道:“等你凑齐人,黄瓜菜都凉了,记着,奕通坊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跑!”

武侯点点头,心里一叹。

邓太岁啊邓太岁!该着你倒霉,得罪谁不好,偏偏惹人家屠帅的儿子。

这会神仙也救不了你喽……

姜叔夜回转身,凑到云麾将军耳畔,悄声道:“揪出那个叫邓茂才的,我要他项上人头!”

韩先奉心领神会,这个性邓的,想必就是这家赌坊的老板。

小侯爷挨打这事儿,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蓄意谋害安阳侯之子,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韩将军点点头,撇嘴一笑,欣慰地看了眼姜小侯爷。

果然有老侯爷的风采,够狠!

可回过神再一想,这还是平日里那个认识的三郎吗?

大队人马离开后,姜叔夜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将发髻整理好,踱着小四方步朝着对面凉茶铺而去。

“醒醒,去看戏了!”

老魏晃了晃肩膀,耷拉着脑袋吐出一句话。

“这幅鬼样子,你自己弄的吧?”

“呦,长了千里眼了?”

“赌钱就赌钱呗,还行侠仗义起来了……不过也好,借天策府的手为民除害,这才是真正为你阿耶积福!”

姜叔夜嘿嘿一笑,拿起茶碗喝了个底朝天。

在外人眼里,当众殴打安阳侯府郎君,而且还是因为人家赢了钱……

这事儿传出去,赌坊所有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别说他一个糠市的地头蛇,恐怕除了当今太子爷,神都没人躲得过这种灭顶之灾。

而此时,胆战心惊的不止围观的百姓,还有不远处茶社二楼的端木父子。

这二位也是刚来不久,目的是来找邓茂才的。

买卖人口的牙行生意,只是端木家的产业之一,每年获利颇丰,并全权委托给了邓太岁。

不过此行的目的,可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漕帮的事情……

端木家的生意盘根错节,每条线用的人都不一样。

东夏漕运极为发达,一直是官商并举。

端木一族明面上掌握着官运,看似与漕帮势同水火,争抢生意

实则,不过是在演一场双簧。

听说邓茂才今日要与漕帮火并,这才急匆匆赶来北市,可惜晚了一步。

端木三爷涨红着脸,盯着平日里自诩能干的儿子。

“这就是你养的狗,和漕帮的事儿还没完,又闹了这么一出……”

“阿耶,这不能怪麟儿吧?谁知道姓姜的会跑来这种腌臜之地!”端木麟委屈回道。

端木仲一拍桌子:“早就和说过,邓茂才生性暴戾,行事阴绝狠毒,是一头喂不熟的狼,难以掌控,可你偏偏不听!”

端木三爷言罢,回头看了眼奕通坊:“略卖人的买卖以后不要做了,和他的这条线彻底断绝,莫因小失大……他们对付的是赌坊的人,漕帮暂时没事儿。”

“每年上百万贯钱呐……不要了?”

端木仲冷哼一声,瞪了眼有些不服气的儿子,拂袖而去。

瞅着姜叔夜那副惨样,端木麟之前幸灾乐祸的高兴劲儿,瞬时烟消云散。

端木家产业那么多,也不在乎邓太岁这一摊儿。

可落在自己口袋里的几十万钱打了水漂,那就另一说了!

“姓姜的,屡屡坏我好事,你等着……”

…………

韩先奉留下十几骑看守奕通坊,不许任何人靠近。

而谛听坊的高手们,早已潜藏踪迹,隐于闹市。

已是废墟瓦砾的北市第一大柜坊里,除了昏死过去的那帮打手,唯一喘气的,就只剩下来汝臣和刀疤脸。

“我问你,从福德坊拐来的女子,其中一个叫姚娘的,藏哪儿去了?”

来猴儿青筋凸起,双眼冒火,揪着刀疤脸的衣襟恶狠狠问道。

这位九品武夫的气海雪山已经被废,嘴角躺着鲜血,脸色煞白。

可骨子里的狠劲,依旧不改。

只见他轻蔑一笑,反问道:“方才那位郎君,究竟是什么人?”

“安阳侯府,姜家三郎!”

刀疤脸听罢,浑身一哆嗦,心里即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顿了顿之后,他抬眼打量着眼前一脸书卷气的不良人,漏出一副钦佩的表情。

“好一招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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