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小镇姑娘.1

知镇。

茶山如云，翠绿如海。

古老的大运河傍着宽敞平整的公路，从古镇身边缓缓流过。

古镇盛产茶叶，享誉海内外。如今也是这个国度闻名遐迩的童装生产批发集散地。

这个历史文化悠久的古镇有他们的实验基地。完成了巡视工作之余，相敏璋想在这里多呆一天。

来知镇之前，他访到了许雅嫂子保姆在知镇工作的地址。他想趁此机会找找她，看能否知道许雅的情况；顺便领略一下这个江南小镇，走马观花，放松下自己。

然而，相敏璋又无可奈何地被人告知：是有这个人在这工作过，不过她在两个月前已离开知镇，据说是到深圳去打工了。

午间，相敏璋来到一家临街，门脸儿不大，窗明几净的餐馆。

相敏璋背窗而坐。

餐桌的对面已端坐一位女孩。有棱有角的秀丽脸庞，柔中略带着刚毅，头扎马尾辫。

服务员正在上菜。她和服务员似乎是熟人，一边搭着话一边摆着菜盘。

当相敏璋眼睛离开菜单时，十几样菜已摆满餐桌大半壁江山：有红有绿，有黑有白，有黄有翠，有荤有素，有凉有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美味佳肴，一应俱全，还有一瓶红酒。

“不好意思。”看到相敏璋诧异的神情。女孩说道。

“能吃完吗？你是美食家？”相敏璋问。

“不。不是的。我喜欢这样吃。一样菜吃一点儿，不同的口味都吃一点儿。您也可以一块儿吃啊。”她落落大方。

“不。不客气。谢谢。”相敏璋原想垫饱肚子随便吃点儿，这场面令他尴尬。他便多点了点儿。四菜一汤，一碗米饭，两瓶啤酒。

“米饭不要钱。可以随便吃。”她说。

“是吗？谢谢。”

“是的。您的饭菜还得等一会儿。先一块儿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客气。”她很随意地请相敏璋道。

“不客气。谢谢……谢谢。”

相敏璋连声唯诺，似小家碧玉；

她不卑不亢，如大家闺秀。

一个妙龄女子，一个年近半百，萍水相逢，他乡异客，她邀请他共餐？是出于礼貌？非也；看样子她是真诚的。

她吃相很美。轻轻地地夹菜，缓缓送进微张，薄薄的嘴唇，一下一下，细嚼慢咽；不露齿，不出声。似意不在吃在品。

“这家餐馆不错。干净，味道好。做的菜我都喜欢。松仁玉米，香酥鸡翅，姑苏香腐，清炖水鱼，虾沫鱼肚，细什锦，糖醋排骨，老法三鲜，西湖牛肉羹，……”她一一道出菜名。

“以前我在镇里打工，做过餐馆服务员，制衣厂缝纫工，门市里卖过服装。和朋友经常在这家就餐。”

“那你？……”

“现在市里。和朋友开了一家时装店。不过周末没有什么要事我都会来镇里玩，这里朋友多。”

“这里年轻人多。”

“是啊。而且是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偏远地区的。镇子里的人百分八十都是男女青年。夜晚，闲暇时，河边，小树林，广场上，街头，卡拉OK，大排档，到处都是一对对男女身影。忙时他们每天都要平均工作十六七小时以上，累是累，是计件制，干得多挣得多；因为都是年轻人，生活也挺惬意。累也快乐着。”

“勤劳快乐的年轻人。”

“这里不勤劳就没有快乐。不勤劳老板不要你，不勤劳你交不到男女朋友。懒人生存不下去的。我十六岁就在这里打工。打工六年，去年才自己做到市里。”她端起酒杯：“喝红酒吗？”

“不，谢谢。你请。”

相敏璋的饭菜上来了。他拿起筷子示意她。

“你也请。”

“谢谢。吃吗。这里清炖鱼挺嫩，鲜美清香，都是当天送来的活鱼。这么多菜我是根本吃不完的。”

“不必客气。你自便。吃不完还要这么多？不是浪费吗？”相敏璋可惜地说。

“没关系。她们不会浪费的。她们服务员知道我的。您看这每盘菜的绝大部分我不曾动过。”

是的。几乎每盘菜还是整整齐齐，只有对着她那面稍许有些缺失。

“为什么？”相敏璋问道。

“从小我爷爷奶奶教我，吃饭时不要左顾右盼，只能规规矩矩夹对着自己碗边盘子里的菜，不能满盘子地想吃什么就夹什么。我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民国时是县里的中学教师。”她自豪。随之莞尔一笑：“不知怎地到爷爷奶奶那一辈我们就沦为山民了。”

“爸爸妈妈呢？”

“他们常年在外打工。读书时我和爷爷奶奶在家。”

“吃不完。真是可惜了。……那服务员端回去？”

“她们自己会吃掉的。我知道的。我们很熟。没关系的。”

“老板不管？”

“老板看不见的。”

“如果她们不吃，老板会回锅一下再端上餐桌给客人吃吗？”

“不会的。老板是有良心的。我在他们家打过工。”她认真地说。

……。

相敏璋感觉，身后玻璃橱窗外，有一群小姑娘在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是在说你吗？”他没有转身往外看。向她问道。

“是的。”她抬头望去，点了一下头，起身往外面走去。

身后玻璃窗外打情骂俏，嘻声一片。

壁挂电视，正在回放美国遭遇恐怖袭击9.11事件的画面。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适我愿兮；相敏璋有生只曾在电影里和书中看过感悟到。

……一桌的美食：天上飞的，海里游的，路上走的，地上长的，树上结的，花儿开的，色香型佳。

食美，人儿美。

破天荒的美人美事儿他今天遇上了。

相敏璋感动。心颤。

她阳光，秀美，楚楚动人。

相敏璋搜索记忆中此情此景能与她有关的词：心贯白日，心无尘埃，心无设防，心底无私，……；

倘若世人相处，都无心怀叵测，心谤腹非，心照不宣，心术不正，……；

倘若世人相处，都能堂堂正正，与人为善，苦难对人的危害一定是可以减少的。

哀莫大于心死。

她的心鲜活，透亮。

一会儿，她回到餐桌前。

“朋友？”相敏璋问道。

“是的。”

“是在说，我是你的男朋友吧？”话音刚落，相敏璋自觉唐突，失礼。老而不尊。“对不起，对不起，失言了！”

她端坐，无语。置若罔闻。优雅地翘着兰花指，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拭手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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