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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上位之心

疏君满腹心事,愁容满面,褚王的庆功宴便不想再去,只让沈徽清带信即可。

话说王府的众人准备着人去请疏君时,却听闻她早已推辞,便不再多说什么,各自带着身边的侍卫丫鬟往宴会上去。

纤羽阁的主人特殊,整个院子几乎就只有杜若,绿抚,叶湑三人,人最多的时候要算上死去的秋嬷嬷,还有时不时要进院子来守卫的金甲护卫。虽说打扫起来麻烦了些,可到底见人处理事务的时候倒是方便了许多。

越王府不是没有探子,只是这一次为何没人事先来知会,倒让这样棘手的事情出现。

她着杜若去找怀忧来,探子这种事本该由他须祥掌管,可他已死,担子自然而然的落到他这个正使的头上。

疏君将叶湑和绿抚遣回长公主府打探消息,只留杜若在跟前。她看着对面坐立不安的怀忧,皱眉道:“凳子上有刺吗,能让你坐自然不是坏事,说说吧,越王府的事,怎么没人来通知我。”

怀忧呵呵傻笑两声,低声道:“主上说的是,坐就坐吧,越王府的探子失踪了,不只是越王府的探子,就连怀王府,丞相府,六部尚书府的探子都被拔了,现在只有重新安排人去顶上,至于为何暴露身份,属下还在调查当中。”

怀忧时刻关注她的神情,可她的脸上丝毫没有波澜,他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只听她悄声道:“不用查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怀忧惊愕的看着她,问道:“主上怎么知道?”

疏君叹了口气道:“被人发现了,只是这个人你们没有常常关注罢了。这一次的探子若是愿意,你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在各府当上一点管事的,心腹,或者是侍妾,如果不愿意,那便照常,不过不要安排在上次的位置上,换一个方式,不被人发现的方式,若不是重要到威胁我们全盘计划的消息,让他们不要轻易放出消息。”

怀忧还是想知道是何人发现了所有的探子,并能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将探子连根拔起。他问道:“主上可要将此人告诉属下,不然日后的消息很难再回来了。”

她难得对他笑了笑:“这个自然是要给你们说的,不过,放在他们院子里的探子不要随意出走,或是与人打交道,就只管院子里的人的吩咐便是,免得被人发现。在康府,所有的事都要放给他们听,如果有什么奇怪的动静,整个京城有很多铺子都是羽下的,让他们进去送消息便是。”

怀忧咂舌,默默的点了点头,十分恭敬的将这些天打探的消息说给她听。不过心下自思,自从香山坠崖一事后,她的态度与往日截然迥异,若说往日,只要出现了这样的消息,他是免不得一顿责骂和棍子伺候。

若是疏君知道他心里所想,只怕会真的气的赏他几大板子。如果态度真有转变,或许是因为有了沈徽清的悉心呵护还有一家人的和乐融融,让她懂得了管理一整个团体要赏罚并进,该赏则赏,该罚责罚。虽然在处理七羽的各大长老时她的手段雷厉风行,在各大殿主的心里留下敬畏忌惮,可心里总是不服的,不然也不会让太后还能在七羽有动摇她的权力。

对怀忧吩咐了几大要事,她也有些倦了,便让他先回去了。杜若见她面露苦色,可看着怀忧才坐下便要离开,心中有些不舍,看了看疏君,见她点头,她才得令送他一同离去。

杜若算是与怀忧青梅竹马,自己一有什么不满,第二日怀忧便会知道,所以禀报的消息都是上好的,至于坏消息,便留到了最后,等到她笑过之后,才发觉事情的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她要是再发火,那便是对他随意打骂了,所以这几年来,他算是学聪明了。

至于杜若……她原本是无所顾忌的,可现在她总有让她感到不妥的地方。

现如今她也懒得再去关注他们二人如何,若是两人来找她说亲,她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只是希望他们能想清楚了,在暗处生活比不得人前的欢愉自在,受到的局限往往比想象的要大的多。

可现实就是如此,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物极其反。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昭帝今日会突然让白玉来宣旨,旨意却是她与沈徽清的赐婚诏书。

听着白玉朗朗之气,阴柔低声缓缓念完圣旨,她不禁愣在原处忘了领旨,虽然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最后还是绿抚小心提醒道,她才慢慢接过白玉手里紫金丝帛圣旨。

白玉笑的暧昧,满面红光:“殿下恭喜了,陛下已着礼部筹备婚事了,待明年正月一过,就是大婚之日。”他一甩拂尘,身后走上来几个宫装内侍丫鬟,手里抱着大片的丝帛,玉器,珠石等等一系列的制作婚服的材料。

她问道:“白总管,这是?”

白玉笑道:“婚服已裁剪完毕,这可是先帝在时就准备好的,陛下不过是往里面添加了一点薄礼,现在殿下只需安心待嫁,将这些珠宝绣在婚服上便是,还有那详详细细的礼数,日后自有喜婆来教您。这里面还有一件准备画像的礼服,请您快换上,妆点完毕就随奴婢进宫吧,别让画师等久了。”

疏君心中乱麻,她可是推了褚王的庆功宴,若是现在再去,只怕有些不合时宜。且,那样艳丽的礼服,她从来没穿过。正要推辞,便见他身后又走来一个嬷嬷,笑道:“殿下,让奴婢来帮您妆点吧,这婚像可是十分重要,万万马虎不得,快进屋罢。”

说着,便让绿抚扶她回了纤羽阁,只留管家和叶湑帮忙招待白玉。

热气腾腾的茶奉到白玉跟前,他一眼就认出了叶湑的身份,忙道:“小王爷不必多礼,以前可多委屈你了,不过陛下早已有心放您回国,可是却被许多事给耽搁了,现在倒是更麻烦你了,不要见怪。”

叶湑早已见怪不怪,低声顺服道:“能蒙白总管多多照顾,实在感激不急,陛下既要放我回国,便不会让我假扮宫人以此羞辱。”

白玉呵呵冷笑两声:“小王爷不知,虽是羞辱,可哪一点不是救您,永威的国主能将您送来,便是打算要了您的命,话虽如此,但您的皇兄可早让人来杀您了,虽然您父皇膝下子嗣众多,多一个少一个他都不在乎,可他偏偏最爱您的太子皇兄,将您送来难道不是他的主意,更何况您那小皇弟难道不是死与他之手?”

叶湑看了他一眼,正色道:“那么,陛下想要放我归国,是有要求的吧。”

白玉换回了圆滑机灵的笑容,道:“正是,有何要求,相信殿下会与您说的。”

若要暴露在人前他不怕,可一想到现在贵为景王妃的陶耀公主,他的心底便止不住的颤抖。他问道:“可景王妃……”

白玉知道他的顾虑,打断他的话,笑道:“她不敢对您做什么,现在您的身后站着的是荣昌最尊贵的天子,更何况您的身后还有殿下帮忙撑着,您怕什么。”

“若是我完成了陛下的要求,能否还能将我母妃救出来?”

白玉哈哈大笑,端起茶杯小喝一口,并不答话,只是一双浑浊的眼睛仍透露着精明。叶湑见他不说话,便不敢再说下去,二人对眼相望,多少是会有些寂寥。最后还是白玉先道:“等您完成了陛下所求,届时,您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因为那时,您是永威的天子,代表的是永威,而殿下聪颖,相信您在殿下这里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只要不要让我们众人失望就好。”

叶湑怔了一会儿,良久才露出坚定的笑容,对白玉微微一拜。

在白玉的鼓动下和疏君的默许下,叶湑终于开始了复国归乡的任务,只是这件事做得小心谨慎,而昭帝也没有明确要求要他何时回永威,这全看他自己的心意如何。

如果他现在就想回去,绝对没有任何人去拦他,可是现在的情形,让他不得不暂时放弃这样的念头,他只希望等疏君安安稳稳的嫁到辰王府之后,才开始准备归国的计划。

许是心中有了期盼,疏君的心仿佛开始为自己跳动了,她已经在为努力活下去找到了契机。如果帮助太后除掉所有的威胁,为了王府其他人的安危,或许她可以一个人离开,将雷云留在王府,可康晓萍的出现打破了她的幻象,这一切都在现实当中,哪有什么理想的环境。

嬷嬷梳起最后一根散落的发丝,含笑的夸赞道:“殿下是生的极好的,就是不太爱在脸上打扮,难怪当初先帝会说您长得俊若无暇玉,美若凤翥龙翔,当真是没错的,快走吧,别耽误了好时辰。”

疏君被她夸得高兴,可一想到礼节,她不由的问道:“这画像是怎么画?”

嬷嬷不妨,她这样一问,倒觉得奇怪可爱,笑道:“这画像自然是两张,一张是您与辰王,还有一张是王府的亲人和辰王府的亲眷。不过这些都不妨事,您与辰王高兴,便大家欢喜,天下同庆。”

疏君只觉得这个嬷嬷惯会说话的,难怪能在宫里做了这么多年的梳头嬷嬷。她笑着与嬷嬷说话,待上了马车,才收起笑脸,露出了愁容。

若是现在就与辰王成婚,那若是有人借此威胁她,她又该如何去面对和抉择呢。

原想着不过画像而已,又不是没画过,可等她到了建章殿,才发现所有的宾客都在,连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骁勇候也携妻站在宾客中央。待诸位大臣道贺喜事之后,昭帝便散了宴席,将王府的人还有骁勇候府的人都留了下来。

见其他人傻笑着看她,她自觉不好意思,平生第一次羞得满面绯红,又怕别人笑话她小家子气,只好拿着轻罗小扇遮面,在众人哗然笑声中,施施然还了礼,便被嬷嬷推到了沈徽清的身边。

沈徽清见她这般精心打扮,红妆初成,眉弯目秀,眼波微转,由不得心跳加快,神采飞扬,痴痴的望着她竟忘了说话。

又是一阵俏笑,疏君斜眼睨他一眼,嗔道:“你到底看什么呢,也不怕人笑话。”

沈徽清也觉失态了,伸出手牵她坐到身边,微微笑道:“不怕人笑话,只怕你这样小女儿的情态被外人看去了,让他心生嫉妒,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一语惊醒,疏君脸上的红晕染开来,又见宓瑶婉丽等一众掩嘴而笑,她免不得又是窘迫又是伤感,几欲落下泪来。她低声道:“你都不怕人笑话,我这在这里呢,谁还能将我偷走吗。”

沈徽清温柔的笑道:“是,只怕万一呢……”

“没有万一,除非是我自己离开,不然,谁还能带我走。”

这话说的不假,沈徽清低头,两人相视嫣然一笑,情态缠绵,身姿摇曳,甜蜜之意悠然于心,脸上慢慢染上了烟霞。

昭帝看了这一对,心里终于踏实了,忙对王既明道:“这下朕可安心了,你瞧瞧,这多登对,当年父皇的遗愿,终于可以实现了。”

王既明笑得像太阳一样灿烂,想着疏君的婚事能有着落了,他也由心的高兴:“先帝圣明,从疏君生下的那一天开始我便开始烦恼她的婚事什么时候才有着落,无论如何,陛下都是做了最正确的事,这是臣第一次见她笑得那样开心,这一切还是仰仗陛下。”

昭帝嘿嘿笑了起来,没有帝王的肃然之气,倒是演变成了年轻时候的贵家公子:“这可不是吗,朕可心心念念多久了,两人从小就爱一起玩,不过疏君那时还小,可能还不记得这些事,加上身边又有威胁在身,就这样早早的耽误了婚事,不然现在你都报上孙子了。”

他看着前面眼藏笑意,情意绵绵的沈徽清叹道:“只希望辰王的身子能快些好起来,这些年来若不是对她心心念念,他便早不管事了。”

王既明默然不语,也哼哼叹息起来。原是高兴过了头,见辰王这些天身体硬朗起来,却忘记了他本身的身体如何,他虽钟情,可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不久越来越短了吗。

两人在这喜事热闹的环境中心里伤感,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的。不过这些心事总是在心里,脸上还是笑意连连,不想让人看出他们心中所想。

江离在一偏旁听着二人的谈话,也陷入了沉思。不止如此,就连愉禛也不由得在想远在回京途中的沐卿,若是他原本带着希翼离开,可回来之后听到这样的消息会是如何。他的心中犹然升起一股奇怪的念头,不过只此一想,便吓得他慌了神。

婉丽和罗氏站在一边笑着说如何添嫁妆,如何办婚事,如何打理,是否该将府里的掌馈交给疏君掌管一段时日……

宓瑶则看着这里的人脸上虽然都是绵绵欢喜,笑意不断,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牵着玉泽的手缓缓坐下,摸着儿子滑嫩的双颊,又抚上自己的才隆起的肚子,心里突然生起了不安的心思。

待两人画完像时,太后也不知何时到了,不过时间刚刚好,虽然中途冒出个楚可轩,但并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倒是多出来许多欢闹的事情。

由楚率举这个丞相执笔,看着自家儿子不但不跟自己亲,要他和一家人画像简直要了他半条命似的,死活不肯。偏偏到了王家,像是倒贴媳妇儿似的,娇小的躲在人群里。

想想他便来气,画像时忍不住大骂了他几句,叫他不要乱动,不要乱说话,不要东倒西歪等等。而楚可轩也适当的回顶几句,说老父亲老眼昏花,不要将他画丑了。

这话气的老爹也不看场合,破口大骂,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本来就是高兴的事,却让这个臭小子给气灭了。

俗话说祸福相依,福兮祸兮尚未有形。忙忙碌碌的一整天,回到纤羽阁时,她早早脱去了礼服,换上轻装,又让杜若打水来净了脸,这才舒舒服服的躺下。可她万万没想到,在过后的两日除了沈徽清送来的聘礼而外,便是骁勇候携着夫人拜访的日子。

虽说由长辈来下聘总要圆满一点,可以沈徽清与骁勇候府的恩恩怨怨,他们能来,便是一心有话要说的。

沈徽清怏怏的站在沈筠潇和贾氏的身后,见疏君垂首立与一旁听话,他微微侧身探出头去,本想偷偷看她,哪知她也探出头来,两人相视一笑,却碍着长辈的面不敢多说什么,等他们都谈的差不多了,二人才一起走到后院。

将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疏君憋了好久的话终于说出口了:“你怎么让他们来帮忙下聘,为何陛下不同你来?”

沈徽清笑着伸手抵她的额头,笑骂道:“怎么一到高兴的时候你就变得这样娇憨,陛下公务繁忙,这种事他虽然想亲力亲为,可沈家的嫡系总是在的。总不好直接绕过他们,自己来帮我吧。”

疏君想着几人的恩怨,不由感慨他想的比她通透多了。她微微一笑,道:“那你心里是真的愿意让他们来?”

沈徽清牵着她的手放在心口,虽然她想要收回手,可却是软绵无力,他笑道:“不管谁来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能这样光明正大的牵着你的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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