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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长夜余烬

走出了前殿一段距离后,刚刚还安静得如同田野中的稻草人般的大臣们此刻再次变成了稻田上空喧闹的乌鸦。

他们拉住自己平日里关系好的同僚,对于新上任的皇帝陛下的所作所为评头论足。

“之前大家都认定现在这位的皇位来路不正,但今晚听了他说的一席话,似乎老皇帝去世前把皇位传给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你在开什么玩笑?如果老皇帝认可他继承皇位的话他还用花费这么大的周折支开阿尔伯特和艾利克还封锁先皇病危的消息吗?明明你也被他囚禁了整整两天,现在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嘿,那你倒是说说看,如果艾利克王子继承皇位的话两年之后的异族入侵要怎么面对?”

“你别说,就凭他敢软禁大臣封锁先帝去世的消息和刚才临危不惧地应对,其实就足以算是具备称王的资格了——这些年他在皇室里一直韬光养晦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谁能想到他会做出这等大事呢?”

“……”

“雷蒙德,对于这位你怎么看?”一位大臣拉住胸前别着一枚双月家徽的雌虫。

“这个嘛……”雌虫应而不答,如泥鳅般飞快地离开吵嚷的虫群钻进停在宫殿门口的飞行器离开了。

“我能怎么看?”看着飞行器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全名为雷蒙德·维特尔斯巴赫的雌虫摩挲了一下他光洁的下巴,喃喃自语道,“我看啊——这位殿下血液的味道,闻起来完全不像觉醒后会低于c级的雄虫啊……”

也许他该做些什么。

与此同时,阿尔伯特和艾利克离开了主殿,在侍卫的带领下前往冬宫——那座宫殿是整个皇宫的建筑物里温度最低的,也以此得名。

老皇帝就静静地躺在宫殿大厅正中心的冰棺中,周围围满了他生前最喜欢的金红色花朵。

侍从贴心的退出宫殿,留下兄弟两人在整座冒着寒气的宫殿中与他们的雄父做最后的告别。

谁也不知道两兄弟在冬宫里对着他们永久沉睡的雄父说了些什么,在两枚月亮升至夜空中的最高点之时,红着眼眶的阿尔伯特和艾利克离开了这所封印了他们对于雄父最后的记忆的宫殿。

夜里的皇宫一片寂静。提着玻璃手提灯走在前方照明,带他们离开皇宫的侍从说,接下来的一周陆琛会陆续安排大臣和贵族前来瞻仰老皇帝的遗容,并在之后将老皇帝葬入皇家园陵。

“你说,他刚刚在前殿说的是真的吗?”艾利克一边走一边问阿尔伯特。

比起和家族成员关系一直僵硬的陆琛,艾利克和阿尔伯特的关系确一直不错,艾利克很是崇敬他的这位战功赫赫的雌兄。

艾利克语句中的“他”明显是指陆琛。两只虫公然在可能是皇帝心腹的侍卫前大谈新任皇帝,明显是并不惧怕新帝的权势——比起爹不疼娘不爱孤身一人的陆琛,他们拥有着前任皇帝钦定的军团长和储君之位,还拥有着仍然在世的雌父家族的支持。

“哪怕他说的不是真的,我也会让这变成真的。”阿尔伯特拍拍艾利克的肩膀,安慰他年纪最小的弟弟,“最晚五年,皇位一定归属于你,艾利克。”

阿尔伯特没有对艾利克说的是,两年后的异族入侵即使是他和大臣们都没有把握得胜——如果没有高等级太阳女神蝶雄虫的战场精神力辅助加持,这场战争极有可能失败——曙光帝国的历史上便有不止一次这样的案例出现,最严重的一次帝国甚至到了倾覆的边缘。

也是因此,思考了陆琛今日所说的话,本来想直接将篡位谋逆的陆琛处死的他和大臣们并没有阻止陆琛现在继承皇位——日后的失败的确需要一个背锅的皇帝,如薪柴般被愤怒的战后民众们的怒火付之一炬。

“终究要上断头台,早几天和晚几天又有什么区别。”阿尔伯特默默的想,脑海中浮现出在前殿时陆琛攥紧剑刃的苍白手腕上青紫色的握痕。“还不如在死前发挥出他最大的价值,倒也不枉废他享受了这么多年的皇室身份。”

在离开皇宫前阿尔伯特最后看了一眼此时仍然灯火通明的前殿——那些燃烧的火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仿佛正在将整座宫殿和里面的虫一起燃烧殆尽。

而此时灯火通明的前殿里,堆满雪白纸片的长桌尽头,陆琛仍然在一份一份批改公文。

黄金铸成的王冠再次被他摘下扔在一旁,受伤的右手手掌缠上了速效愈合绷带,于是他只能用左手批改。

“幸好我左手右手都能写字。”陆琛一边批改,一边任由侍从将速效愈合绷带缠在他脖颈的伤口上。

桌上和地上的鲜血也早已经被侍从清理干净,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您伤得很重,您真的需要去一趟治疗仓。”宫廷的医官不停劝说,但无法使面前的年轻君主改变主意。

“没关系,这些绷带就很好。”陆琛笑着摆手,示意医生可以离开了。“还有你们,”他对着这些仍然在忙碌的侍从们说道,“你们都下去休息吧,这么晚了也不会有新的文书传过来,不用留在这里干耗着。”

“您在说什么啊,怎么会有皇帝还在工作侍从却去休息的道理呢?”侍从们都不愿意离开。

这场拉锯战最终以陆琛妥协留下一半的侍从告终。

侍从们为他端上加了姜片的温热的红茶,挑亮渐渐已经昏暗的蜡烛,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他的应召。

空空荡荡的前殿里只剩下时钟指针的嘀嗒声响和陆琛羽毛笔尖划在公文纸上的沙沙声。

转眼,午夜已过。

“为什么,不对阿尔伯特做出惩罚呢?”一个声音打破了安静的空间。

“啊?”陆琛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到坐在他身旁的白发书记官,“你怎么还没走?”

“为什么,不对阿尔伯特做出惩罚呢?”白发的书记官没有回答陆琛的问题,反而再次认真地问了一遍,“阿尔伯特对身为皇帝的您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哪怕不考虑您身为皇帝的身份,单纯对雄虫造成这些伤害也是无法饶恕的。”

“大概是,我觉得那种情况下他即使是砍了我的头也不意外吧——”陆琛放下羽毛笔,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双臂,“相较而下,现在只是受点儿轻伤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陆琛喝了口已经凉掉的红茶,“也许还有种可能,是我前世欠了他们一家子的今生才会被他这样对待……一直称呼你书记官有些奇怪,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回答。

感到有点尴尬的陆琛干脆本着久坐需要活动身体的原则起身走到了窗前拉开了蕾丝繁复的帷幔。

窗外夜空中的两轮月亮已经开始西斜。

“您该休息了,今天您的工作量已经足够。”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书记官也看向窗外的月亮,淡粉色的月光照耀在他束在脑后的白色长发上。

不,新上任的皇帝简直勤奋得过了头,比历任史册中记载的兰开斯特家族的皇帝都更要勤勉。如果不是他眼底的青黑,书记官简直怀疑他是一个没有血肉的工具虫。

“如果能选择的话,我也想要休息。”年轻的皇帝摇摇头,“但是还有那么多公文等待着我去处理,一想到我的每一个决策都会影响到这片广袤土地上很多很多虫,我就无法说服自己躺下入眠。”

“说来不怕你笑话,”陆琛看着窗外的双月,话语间难得带出几分真心。“自从上任皇帝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批改公文也好,发布任务,做出决策也罢,我也都是在强迫自己,逼自己去适应——不止周围的虫在怀疑我的能力,我每时每刻也在怀疑自己。”

就在陆琛说完这些话打算回去继续批改公文的时候,一扭头他发现书记官的好感度竟然上涨了几点,突破了百分之三十由灰色变成了蓝色。

陆琛:嗯?这样也可以的吗?

他决定趁热打铁,再接再厉:

“我永远也无法比阿尔伯特更加骁勇善战,也永远无法拥有艾利克的血脉传承。从小到大我都是被忽视的哪一个,哪怕我身上流淌着皇室的血,但民众们和大臣们的眼中也永远看不到我的身影。”陆琛沉沉说道,沙哑的嗓音让书记官一瞬间感觉他是在哭泣,但他的脸上毫无泪水的痕迹,“所有虫,这个国度的所有虫都认为我一定和王位无缘。从今日起,所有虫谈论到我的名,想必会在那之前加上一个谋逆篡位的前缀——毕竟那个光荣加身的位置上怎么能够坐着一个废物——”

伫立在墙边的侍从们贴紧了墙面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此时被迫听到新帝自白的他们由衷的羡慕那些早早下班的同事。

但书记官还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皇帝现在说出口的只是普通的天气寒暄。

“但是书记官先生,即使是我这样的虫,即使是我这样的虫姑且也想尽力尝试一下在接下来的长夜中燃烧出一点余光。”走回到长桌前,陆琛笑着从文件堆的顶端拿下一份新的文书,“身为皇族,我早就有这种觉悟了。享受了比民众更多的荣光和财富,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不是吗?”

冷漠的书记官愣住了,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雄虫一般仔细想从他的神情举止中找出他在说漂亮谎话的证据,然而他最终失败放弃。

良久,书记官再次开口。

“如果不想笑就别硬撑着笑了,你现在的笑容真的很难看,陛下。”他注视这眼前这只让他费解的雄虫,这个帝国的皇帝,声音如同千年冰川下的冷泉。

“还有,吾名威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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