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山第三十一天
“管你屁事。”
姬安毫不客气的话让整个森林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那摇曳生姿的植物们都停下来顿了一瞬，像是被吓到了似的。
她最烦的就是对她指指点点的人了，要换作她以前的脾气，眼前这人早在他暗中跟踪自己的时候就死在她手上了，哪里轮得到他在自己眼前叽叽歪歪。
“你难道是在人间呆太久了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妖族还是人族了吗？”
男人瘦长的脖子上肉眼可见地青筋跳动，上面挂着一层又一层的褶皱，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抽干了脂肪一般看起来颇为骇人。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姬安，漆黑的眼里满是复杂而浓郁的情绪，像是景仰又像是仇恨。
“你身为妖界的创始人却不想着如何守护妖族，再破开封印后不仅不回到妖界重振妖风，反而是耽于人间的享乐之中，我为身为你的同族而感到深深的羞耻。”
“你这话说的倒是蛮冠冕堂皇的，只可惜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从来没有许诺过要守护妖族什么的，毕竟对我来说你们可都是食物啊，我对所有的东西都是一视同仁地看不起。”
姬安挑了挑眉毛，看着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的男人慢悠悠地补充了后半句话：“你应该庆幸的是你的灵魂并不符合我的口味，所以我不会吃你。”
“说说吧，你这一路跟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真想找我主持妖界大局吧？”
姬安戏谑地道。
“……”
可却没想到，男人听到这番话瞬间沉默了下去，紧咬着牙齿扭过头去不肯说话。
委屈巴巴的神情莫名让姬安幻视当年她还在昆仑山呼风唤雨做着自己的山大王时，手底下那些小妖怪每次遇到点什么委屈都要来找自己主持公道的场景。
这前后的反差之大，让她不由得摸了摸鼻尖，下意识软了嗓音打趣道。
“怎么，你在人间受委屈了？说出来给我听听，若确实是他们人类太过分了我就给你主持公道去。”
瞬间，男人仿佛被人蒙头打中了一般，两只大大的眼睛里眨眼间便蓄起了一泡眼泪，甚至于鼻孔里冒起了鼻涕泡泡。
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外面受到了欺负后一见到自己的母亲还是忍不住委屈。
“大人，您真的愿意替我主持公道吗，我……”
他哽咽了半天都没能吐出来剩下的话，看来确实是在人间受了不少苦。
“没事，你慢点说，我在听呢。”
姬安默了一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颇有点苦恼。
毕竟她当初替她底下的小妖主持公道都是谁欺负了它们就直接带人给它们揍回去，可没其余的步骤，安抚那都是其他妖的工作。
“是。”
男人抽抽噎噎地勉强止住了哭声，然后红着眼睛看着姬安很是诚恳地道歉道：“刚才冒犯大人了，是我一时想岔了才对您出言不逊，还望大人您见谅。”
姬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在她看来这都算不上什么大事，这妖只不过是说了几句现在妖界某些人对她的心声罢了，又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她倒不至于和一个小辈这么计较。
男人冲姬安附身行了一介大礼，然后方才慢慢地将自己的事情原委给慢慢说了出来。
“望混沌大人明鉴，我本是莲花山下一只修行了五百多年的金蟾，几十年前被观音大士点化，她说我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以成为莲花山的地仙，但是因为前世欠了一段恩情还没偿还，需要还了恩情才能位列仙班……”
“你等等——”
姬安听到一半就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了男人的话，目光中露出一点好奇和疑惑：“这故事开头我怎么听着怪耳熟的，像是在电视上看到过，接下来的故事是不是就你要找那人以身相许，然后被和尚发现你的身份有异，然后你水漫莲花山？”
——这不就是新白娘子传奇的故事情节吗。
“我是金蟾，不是白素贞！”
金蟾本来酝酿的悲伤情绪瞬间就被姬安击破了，忍不住反驳道：“再说了，我们妖怪这些年早就吸取教训了，报恩归报恩，千万不能以身相许，这种事谁蠢谁干。”
“确实。”
姬安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冲他礼貌笑了笑：“那你继续，我不打断你了。”
金蟾长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于是我遵从观音大士的建议，就在莲花山等了许多年，终于等来了观音大士口中那个我欠了他恩情的人，我利用我的能力替他赚来了第一桶金，帮助他成为了一个小有资产的人，但谁曾想那人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他在我报完恩后竟他趁我不备与我签下了主仆契约，要求我从此以后专心为他招财，不然就要毁了我的道行，我不从，他变越发地压榨我。”
“您看，这是我以前的模样。”
说着，金蟾给姬安递上了他以前的一张照片。
那照片上的人与眼前的人相比，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天差地别。
照片里的金蟾圆头圆脑，还顶着一副圆溜溜的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一颗圆滚滚的皮球，而眼前的男人像极了一根火柴棍，虽然又瘦又长，但却呈现出一幅衰败的气息，身上的皮皱皱巴巴的挂着，像极了手机里那些做抽脂手术失败后的案例。
姬安忍不住将手上的照片与眼前的人对照了又对照：“那你这确实是被压榨得很严重啊，油水都没了。”
毕竟任是谁见了这前后的反差，恐怕都得替他掬一把同情泪。
“本来我都打算好了，和那人同归于尽，我宁死也不愿意屈服于他，谁知道青蚨那个傻女妖愣是一颗心扑在他身上，阻拦我不让我杀了他，那老男人哪里吸引住他了，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的，还有老婆和孩子，我真是看不懂她。”
金蟾越说便越是生气：“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想法子逃了出来，毕竟他身边有玄门和青蚨那女人我不好动手，只能伺机寻找机会反扑，好不容易他出事了，玄门的人现在自顾不暇，谁知道异物管理局又出手阻拦我，不让我杀了他，你说说，这还有天理吗？”
“确实。”
姬安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你是打算怎么报复他？直接杀了他吗？”
“当然不——”
金蟾阴恻恻地笑了笑：“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之后，以一个资本家最该死的方式去死。”
“比如？”
“我要让他在他公司大楼下的那盏最亮的路灯下上吊而亡。”
浓浓的怨气几乎是从金蟾的身上源源不断地冒出来，遮住了他本来的清辉。
姬安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以金蟾身上的金光来看，怕是平日在莲花山修行的时候积累了不少功德，就算是不能够成为地仙，也能够庇佑一方，只可惜就这么被一个贪婪的人毁了，沾染上了业障就这么功亏一篑，甚至隐隐间还有入魔的倾向。
……
姬安手指遥遥一点，将他从短暂的魔怔中唤醒出来：“你确定你要报复他吗？据我所知你们签订的主仆协定里面如果他死了，你也会跟着陪葬的，甚至因为噬主还要痛苦数倍。”
“我宁可死了也不愿意做他的奴仆，不自由毋宁死！”
金蟾仰直了脖子，红着眼眶看着姬安道：“难道你也要劝我要大度，不要报复他吗？”
“那倒不是。”
姬安摇了摇头表示否认：“只是你说要让他身败名裂你要怎么做到呢？他现在虽然商业版图受到了打击，但在许多人类的眼里还是风光无限，网上还是有很多人叫他爸爸，你怎么确保能够一击必中呢？”
“那我就要他死——”
金蟾仿佛被仇恨完全蒙蔽了双眼一般，眼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不得不说，别管是哪种妖怪，一向是都是感情极其浓烈，没有一个不是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的极端性子。
只是在姬安看来，为了这么一个烂人搭进去自己实在是不值当，但她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来阻拦他。
于是她沉吟了片刻，果断甩锅道：“要不这样吧，你跟我去趟异物管理局，人类就该交给人类去对付，那人既然胃口这么大，必然平时有不少人想拉他下马，我们又何必自己动手呢，顺便问问他们有没有能够解决了你身上主仆契约的办法……”
金蟾看着姬安，惊疑不定地道：“您就这么相信人类吗？”
“倒也不是相信，主要是术业有专攻。”
姬安摸了摸鼻子，望了望天道：“就人类这心眼子，八百个你我加起来也赶不上他们，反正他们爱斗，何不让他们自己动手呢，毕竟现在的人类政府比起以前要脸多了，一般不会做出那种坑害我们的事。”
金蟾：“……”
听起来莫名怪有道理的，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姬安聪明还是愚蠢才好了。
但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毕竟如果能活着，又有谁想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