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子夜

“大灾害”后十五年，北方大国，魔法纪元仅存的三大要塞国之一，罗刹国。

天灰蒙蒙的，地也灰蒙蒙的，目之所及，不止天地，连国民的双眼也都是灰蒙蒙的。见不到苦日子的尽头，更见不到希望的曙光，失去了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渴望，只是奋力活着已经筋疲力尽的双眼失去了生气，只剩一片死灰。

本以为终于在十五年前那场浩劫的阴霾里逐渐走出一条求存之路的国民们，在前几天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迫接受了老天对他们的再一次炼狱般的试炼——第二次超大兽潮。

兽潮再次袭击罗刹国的边境地区。虽然这次遇袭的时间并没有上一次长，但就像是要在缩短了的时间里完成更大的目标一样，这次每天涌入边境地区的魔兽数量和凶猛程度都要比十五年前的那次强了数倍有余。

魔兽疯狂涌入□□城市，践踏生灵的三天里，到处的空气都充斥着血腥气息，每一寸泥土被染成了暗红色。士兵和自发组织起来的人们，在最后的防线上，用鲜血和生命保护了自己家人，死守住了这根本之地。其余在他们身后，支持着他们的人们都期望着远在都城的国王陛下可以下达一些对他们有帮助，不，哪怕只是体恤一些的政策。

遇袭第二天，他们的确等到了陛下派人下达的命令，然而没有体恤更没有援助。传令只有一句话“一定要死守防线，不能让魔兽像之前那次一样涌进都城，这次但凡有一只魔兽进入了都城，那对应方向的边境城市里的参与守卫战的所有人都要以死谢罪！”

面前是无数凶残的魔兽，身后是自己的家和家人，就算没有收到陛下的御令，不要说早已在居民面前立下军令状的士兵们，就是他们这些通过各种方式参与了战斗的普通人都会死守到最后一刻，无怨无悔。

他们不求居功封赏，但陛下仅凭一只魔兽进入都城就要轻率无情地夺去所有有功之人的性命，实在太过专断残暴了。

所幸，在战斗过程中，有一位少年英雄出手帮助，他是这城里守城卫队的队长在上次兽潮时在避难所门前捡到并收养的义子。这少年郎不仅魔力深厚，而且足智多谋，在这次的战斗中起到了决定战局的作用。在他的勇猛和领导下，他们只付出了比想象中小得多的代价就成功守住了自己重要的人。

但，可能是战绩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好，也可能是国王陛下压根就没在意过他们的死活。

人们好不容易才背水一战保住了自己的家，这里的一切都只剩破壁残垣一片废土，之后每个人能向天争得几天残喘之命尚且不知道，但过了几天后，他们就又接到了来自陛下的传令：“既然守住了，那今年的税费就不能减少了，如有欠缴一律严惩！”

天可怜见，虽然他们的确是付出了比想象中小得多的代价就成功守住了，但并不代表没有付出代价，人人毫发无伤啊！

边境城市生存环境本就远不如其他城市，加上贵族们召集了几乎所有的光系能力者为他们保命养生。且不说，那被鲜血染透了，被魔兽糟蹋过的田地是否还能产出足够的粮食和作物，就说他们这些平时耕作劳动的人，能不能在没有治愈魔法的情况下，扛过这在战斗中所受的伤痛，都是个未知数……

这时，这个边境城市里，不为人知的仅存唯一的光系能力者正在他与父亲的小屋里给父亲使用着治愈术。

他的名字叫做子夜，他知道这不是他原来的名字，他的父亲也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之所以叫这个名字，纯粹是因为他的养父当年是在子夜时分见到他的。但这不是并不是因为他的养父不喜欢他，而是他的养父实在是肚子里没有太多的墨水。但他的养父却是个明白事理的好人，在他懂事的时候，养父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十五年前，当时，刚晋升为队长的养父，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庆祝，就遭遇了全球性的“大灾害”。他在灾难中看尽了各种父母子女亲人好友之间的生离死别。就在灾难的最后一天夜里，养父刚结束一天工作，为排解心中郁结正打算去吹吹风的时候，他在值班的避难所的门前发现了子夜。

那时的子夜和之后的每个夜晚一样，身上都微微地泛着白光。养父当时感觉自己被这光治愈了，子夜就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是能在此时解开他心结让他重拾生活意义的恩赐。所以，养父只思索了一会儿就抱起了在地上的子夜。

灾难过后，待查明边境几城内的确再无这孩子的亲人的时候，尽管养父的生活本就拮据，哪怕边境几城内每户的税费是按家庭人口算的，养父还是义无反顾地正式收养了他。

养父让他虽无珍馐但幸能果腹，虽无锦衣但可无寒。

养父无时无刻不在为子夜着想，包括毅然决定正式领养子夜而不只是偷偷喂养。因为只有正式领养的户籍后，子夜才能在交足税费的年岁里，获得到学校学习基础知识的资格，虽然那只是资格而绝非免费教育。

只要凑足了学费，子夜至少，除了好歹能学到基础的魔法知识以外，在有世界通用语言和文字且部分国家依然保留自己本国语言文字的的今天，他也能在学校里学到世界通用的现代语言与文字。

如此一来，哪怕日后，子夜失去了养父的保护也不至于受尽欺辱。哪怕子夜日后要离开这里，到别国寻找自己的亲人，也不会因不懂当地语言文字而沟通受阻。

可以说养父虽贫，但所做之事全都已经是竭尽全力为子夜着想了。

至于那让养父感到救赎之感但又百思不得其解的白光，本来养父也不怎么在意，但据他的回忆，结合子夜前几天的变化，子夜怀疑，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不明的白光，才让自己婴儿时还是莹白的头发逐渐变成之前的那种深紫色。

其实，因为边境原生的光系能力者，在幼年时都被人带走了，养父乃至边境的人们对光系能力者的一切都知之甚少。

但子夜对自己体内所发生的一切还是有着最深刻的体会，自他学习到了魔法属性的相关知识以来，他就知道他是个光暗双属性能力者了。而那每晚在他身上泛起的微微白光，正是他对外散发着光属性魔力的证据。

虽然，他不知道那魔力最终到了哪里，又给了谁，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身体在通过某种术法给一个与他关系紧密的人提供着代表着生命的光辉！而那个人最近也因为他身体自发的，这些年来的不断努力，重获了新生。所以他的头发从两天前才会开始重新变白！

是的，他从体内术法感应到了，那人他活了，因为他的魔力和其他的什么原因！

今天，他觉得他的光系魔力已经恢复得足以使用治愈术了，于是他决定用养父和自己身上的伤试验心中的想法一下。

刚刚，他已经在房间里成功治愈了自己身上的伤，所以他马上再试着治愈养父。果然，随着他成功给养父治好了身上的伤，他的头发也顺利变白了！他的魔力回来了，他重新激活了光属性并可以顺利控制它了！

正当子夜和养父一起为自己的“恢复”欣喜万分，并正打算讨论一下如何利用这与自己“久别重逢”的力量，去帮助周围受伤的人的时候，他们简陋的家门被敲响了。而且听起来，门外的人心情不是十分美好，而且还有点急躁。

子夜担心门外有什么意外或变故发生，迅速地起身把门打开，让门外的来人进屋详谈。急躁的敲门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听到谕旨宣读的其中俩人——他养父的上司，中队长和养父的副手同僚，副队长。

在之前的兽潮守卫战当中，门外的俩人和其他人一样，都已经充分见识到子夜的过人之处。在得知国王陛下的御令后，他们顿觉了无生机，自己及城中各人都似乎难逃一死了。但他们都是惯于挣命之人，之前兽潮如此险恶的境况他们都成功与天挣命地活下来了两次，这次，让大家什么都不做就直接赴死，他们实在心有不甘啊。

所以，他们尽管觉得，在子夜父子俩战后休整的时候贸然打扰不是太好，但依然毅然决定要马上来告知他们，好早日作出应对，增加大家活下去的几率！

但俩人一脸愤慨地进门，下一秒就被子夜的短发震惊到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据他们在之前的生活和战斗中的所见所闻，子夜他是一个稀有的出色的高级暗系能力者。所以他才会承担了之前多次战斗的主要战力的职责，他的暗系魔法也总让人惊叹让人佩服。而他那深紫的双眸和短发也显眼得时刻让人在一片混乱中也能马上找到他。

而现在，给他们开门，请他们进屋，一直都在他们眼前的人，看身姿相貌无疑都是子夜，不会有错的。但为何？那分明就是一头时不时在阳光下闪着淡紫光泽银白短发啊！

看到客人被自己的发色吓得如此惶恐不安，子夜就把和养父事先商量好的说辞告诉了俩人。

他隐去了自己之前每晚发光，其实体内光暗属性魔力相当的事，只告诉他们自己很小时候，其实是微微泛着白的发色。

告诉她们，通过学习，他得知这是因为体内有很微弱的光属性，加上那时他还小，身体的暗魔力也不多的关系。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自己的锻炼，暗属性和魔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且光属性本身就极为微弱，所以头发很快就变为了和双眸一样的深紫色。

至于头发为啥今天又会重新变白？

这个他自己也不清楚，估计是之前的战斗消耗了太多的暗属性魔力。

而且自己和养父也在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身体自愈的机能激活并自发地增强了体内光属性和魔力的强度。而自己尝试着地给养父治伤的做法，恰巧又让体内的光元素更活跃地在身体里游走，所以头发因这体内元素改变，瞬间变白了。

中队长、副队长：“……？！！”

有什么事惊喜得过，刚刚才正为没有光系能力者来治疗遍地的伤患而愁得发慌，下一秒就天降一个魔力丰富得把头发都变得银白，而且对大家都相当友好的高级光系能力者呢？

天降救世主的巨大惊喜太震撼太霸道了，以致于俩人都一时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只一个劲，欢欣鼓舞地带着子夜去找在各处修整的伤患了。

治愈完几个伤势较重的人后，尽管他们都对子夜表达了十二万分的感谢，但子夜还是发现了他们在说完感谢之言之后，明显又再次失去对生活的希冀。

终于，他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刚刚急匆匆来访的俩人这才想起了他们的初衷！他们马上把国王的旨意和自己刚刚的来意仔细地告诉了子夜。

周围的人们听到他们在讨论这让他们顿觉生存无望的事情，都纷纷凑过来各抒己见，而且都希望子夜能像之前一样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再拉自己一把。

子夜听着各人的话，越听眉头就皱得越深，等众人都说完后，他便眉头深锁地陷入了沉思……

好一阵后，他神情凛冽地缓缓开口：“既然按照他的话做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既然听不听他的都要死，那又为何还要难为自己？”

他顿了一顿，神情绝然：“我们想活，他不让我们活，那我们和他就注定只能活一个！左右最糟的结果也只是我们全都死绝，那为何不放手一搏，看看他和我们之间到底谁能活下去？”

众人：“！！！”

就这样对抗暴君的行动，就在这已千疮百孔的边境大城里悄悄地向其他边境城市开展起来了。而子夜，不出众人所料，随着他在边境几城来回游走给各地的伤患治疗，边境几城出现了高级光系能力者的消息也传到了国王的耳中。国王随即派人来传旨，传唤子夜前往都城面见。

一般而言，由于边境的特殊性，没有都城的传令或特别任务，罗刹边境几城的人们是不能离开边境地区的，最远也只能在这几个城市间旅行走动的。

正因如此，子夜才会在四处治愈伤患的同时，也不断的宣传自己，当然也暗地里寻找可以与他们一起反抗的志同道合的的战友。终于，子夜依计行事，最终也如计划一样，他因光系能力显现受到了国王的召见，得到了离开边境的许可……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以边境几城为发源地的起义席卷了整个罗刹国。暴君发起了最后的挣扎之战。子夜带领着自己的起义军兵临城下，看着己方气势如虹的队伍和皇宫外人心涣散的守卫军，一切都那么顺利。但一切都太顺利了！

面对着对他们毫无威胁的守卫，子夜总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尽管一切都显得相当合理，但他总觉得哪里透着诡异。

突然，就在这片他们双方交战地方，他们和敌人共同踩着的这片地面，凭空地生出了一片火海出来！无情的火舌贪婪地伸向了脚踏大地的每一个人！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起义军中属性、水平各异的士兵军士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即，他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拥有可应对属性的人们开始自救，并拯救自己的队友们。但火海的火实在太可怕了。他们自救的效果简直杯水车薪，微不足道。

而皇宫的守卫军，更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成弃子诱饵，是陛下歼灭反贼的炮灰。在最前线与起义军交战在一起的皇城守卫毫无防备，一心杀敌。见敌人被烧伤时，守卫军们完全没想到要自我保护，更没有及时采取自救措施，一时间死伤竟比对面的更多！

事后，禹国潜入的行动组人员根据情报和在外围观察到的情况分析，这情况竟有点似曾相识，好像在哪个资料里见过。如果此刻黎明在的话，他一定会发现，此情此景简直就是当日自己那位动用禁术的火系队友那最后花火的低配版。虽然这只是低配版，但毕竟是个高级能力者的生命之火，不是普通应对之术可以全身而退的。

当然，此刻在现场的人，除了以生命引发火海的那位在暗处的高级能力者外，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回事。

眼看这自己的战友和士兵的处境越来越危险，越来越多人重伤，子夜把心一横，高呼一声，调动起全身的光元素，光属性魔法全开，给众人施加了一个光之护盾。众人暂时安全了，但下一秒他的身体就因魔力透支开始摇摇欲坠了。

敌人没有就此放弃对他的追击，一团炙热的火球从火海飞出向他袭来。

如果此时此刻遇袭的，是深谙魔法之道的暗系大魔导师艾青暝一定能全身而退；不，哪怕只是有高级水平，且多年忙于政务，已不不怎么习惯施法暗系能力者，禹王黎森，以禹国的全民教育标准，高级的暗系能力者都有办法至少削减这攻击的一半威力。

但，子夜一直以来所接受的魔法教育水平实在太低了！他对魔力和魔法的运用都极为粗犷。之前他之所以能在第二次兽潮中横扫千军，凭一己之力定下胜局，全凭他的智慧和强悍的魔力。因此，此时，同为高级暗属性能力者的他，用尽了毕生所学的暗属性魔法，才堪堪削弱了这一击的一两成威力！

下一秒，子夜的身体就被火球吞噬包裹了，他榨干了自己的光系魔力，竭力给自己镀上一层薄薄的保护罩，但显然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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