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文豪野犬》一周目
那样的期愿的实现,是在名为森鸥外的医生宣称胜村首领将下代首领之位指定为他时。
这样的说法出现时,不仅仅是激进的首领派成员感到无法相信,就算只是普通的港口mafia成员,也抱有相当的怀疑态度。
在成为港口mafia的胜村首领的私人医生之前,森鸥外仅仅只是一个在黑色组织之间略有薄名的“黑医生”而已,不能说与港口mafia首领这个位置有点关系,只能说是毫无关联——下面的人不服气这样的安排,加之首领死得不明不白,自然无法认同他。
胜村首领的确是年岁大了,无法通过其他手段来挽留生命,即使他的身体在森鸥外刚刚接手时有所起色,却在之后以更快的速度衰败了下去。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到了他那种情况,就算随时死掉也不会令人惊讶。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他的遗言,并因此让人怀疑他的死因。
毕竟当他临死的时候,身边的人正是遗言的唯一受益者,森鸥外。
森鸥外宣告此事时正好赶上干部候选及以上职位的人一同参加的会议,并在刚刚说完时就引发了全场的喧哗。
这样的哗然一直持续到太宰治与季燕池一同出来为森鸥外作证前。
被视为下任首领候选人的太宰治证明,“让森鸥外成为下任首领”这句话的确是胜村首领的遗言。森鸥外接着进行了解释——据他的说法,当时事发突然,首领的病来势汹汹,他临终前回光返照,意外地清醒了过来,于是就拜托了作为森鸥外的助手的太宰治,以及当时正在附近的季燕池来作为自己遗言的证人。
胜村首领认为,通过这段时间与森医生的交流,他发现他具有相当鲜明的领袖特质,是比眼下任何人都更适合港口mafia的存在。他自白自己确实由于临死前的恐惧而做下许多错事,并进而导致港口mafia如今的混乱,如果想要弥补这样的错误,让森医生做下任首领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决定在自己死之前指定他为最后一任领袖。
当众人的视线投向身为另一当事人的季燕池身上时,她站起身来,摘下自己一直戴着的口罩,欠身说:“首领确实在临终前委托我作为证人,并且帮助森先生成功继任,而我个人也同意他的说法,那么,诸君,谁同意此事,谁又反对此事?”
底下的人不仅为季燕池能与“天使”名号所匹配的美丽样貌所惊奇(虽然看上去尚还稚嫩,但她已经能够让人察觉出那种鲜明的美感),也为她的话语而对自己是否应该继续质疑产生了动摇。
在他们面面相觑之间,尾崎红叶以竞选干部的有力候选者的身份首先出来支持了这样的决定,接着就是那些曾经接受过季燕池救助的人们。就连那些本来相当不看好森鸥外的老人也无法说出否决的意见,并且在会议结束后,与森鸥外进行过一次面谈后,他们也迅速地改口,支持了森鸥外的继任。
或许这是港口mafia历史中最特殊的一次继任,并未伴随着任何鲜血的产生,就进行了首领之间权力的交接。
权力交接之后,森鸥外也将自己的办公区域搬去了办事大楼的顶层,他没有太过变动前任在时的摆设,只是在其中增添了一些物品。
在新办公室完全结束布置之后,他邀请了季燕池前来参观。
季燕池向他道喜:“或许之后我不应该继续叫你森先生,而应该叫森首领了。”
“我能够成为首领,可离不开季君和太宰君的帮助啊。”森鸥外并没有在她面前端着首领的架子,而是颇为捉狭地对她挤着眼睛,“我可是听说了,因为在港口mafia与其他组织的争端中有季君的出手,伤亡率大大降低,而在那之后,季君也被他们叫做——我想想,是‘天使’没错吧?”
季燕池:“……”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只是一些奇怪的认知所导致的误会而已。我本身帮助森首领的理由,也有一部分是对让那个人痛苦到极致后才死掉的结局的满意。”
“是嘛,我倒觉得挺适合你的,毕竟季君总是穿着白衬衫啊,这么一想是不是和白衣天使这个词挺配的呢?”
季燕池叫他一声,语气加重:“森首领。”
森鸥外不再开玩笑,他收敛起笑容,目光郑重,隐带压迫:“——那么,我将实现之前与你的约定,除去明面上的治愈系异能力者的身份,那些已经腐朽了的、只为自己犯下罪恶,并因此伤害横滨的组织,其中大多数的核心成员,我会交给你去击破。”
“在所不辞。”季燕池回答。
就算季燕池答应了他,但森鸥外也清楚他们并非上下属的关系,一定要说的话,是合作者吧?他为季燕池提供相应的便利,季燕池替他铲除那些横滨的毒瘤,这是互惠共赢的交易,他没理由拒绝,他说:
“作为这样秘密行动的负责人,季君总该有一个称呼才对,我想想,不如就叫——”
“执行者吧?”
相比“白衣天使”这样的称呼,执行者也不那么显得无法接受了,季燕池没有多想,干脆地应了:“是。”
很少有人知道,令横滨那些做了坏事的组织头目闻风丧胆的“执行者”,是在此时此刻诞生的,究其原因,不过是季燕池与新就任的首领的一次合谋而已。
……
在森鸥外正式继任首领之位后一周,太宰治迎来了他的诞生日,这意味着他脱离了十四岁的范畴,迈入了十五岁的队列——单纯一岁的增长实际并不会有太大变化,也无法给人以特殊感觉。但季燕池仍然能记得八岁时的太宰治的模样,与现今相比,几乎一看就能得知,他成熟了许多。
不仅仅是身高和体型的变化,他确实长高不少,原本单薄的身体也在季燕池日益精进的厨艺做出的饭菜下变得稍微健壮了些许……不过季燕池所认为的成熟,应该是心智方面的。
八岁时的太宰治,虽然由于太过聪明,而太早地明白了许多事情,但他的思考方式许多时候仍然停留在孩童的模式下。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用比较成熟的思维模式去思考事情了……不过毕竟太宰治还是孩子,所以季燕池准备任其自然,不做过多干涉,让他自己去摸索自己究竟要怎么思考。
从太宰治的九岁生日起,他的生日就没有正式过过,非得季燕池强行拉着他吃红豆饭,或者送给他生日礼物,他才恍然想起那样,感叹说“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呀”。
不过虽然他这么说,但季燕池还是看得出来他收到礼物时多少会显得有些开心。
所以她每次都会用心地给他准备礼物。
今年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个平淡的十五岁生日,但实际上却是他终结八岁那年剧变的缘由后所过的第一个生日。
季燕池觉得,总该送些更有纪念价值的东西。
据说,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很容易缺少安全感,所以往往会被给予可以自己支配的零花钱。
而从太宰治离家出走后回来的具体情况来看,他的衣服皱巴巴,脸和身上也脏兮兮,原本蓬松的头发里还夹杂着边缘已经有些枯萎的草茎和落叶……是在公园的椅子上凑活度过了三晚上吧?因为自己身上没有留钱的缘故,所以住不进旅馆的房间。
这确实是她的疏忽,因为太宰治的吃穿住行都由她一手操办的缘故,并没有意识到需要给他留一点钱……她自己的情况不能作为参考,所以她是通过对于人类青少年的青春期调查结果之类的东西,发现或许应该给他一点可以随时动用的钱。
“……”太宰治沉默了。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是?”
“生日礼物。”季燕池低头看着桌上的卡,突然想到什么,又从自己的裤袋里摸出一张纸条,“我查过了,这家银行在横滨的分行最多,就算店铺不支持刷卡,你也可以随时去银行里支取现金,直接录入你的名字,然后检验虹膜就可以,卡不用随时带在身上……这是密码,你的生日。卡不限额度,不过大额支出会把账单发到我这里。”
她犹豫了一下,又取出一叠零钱:“要买有些小物品的话,应该还是自己带点现金比较方便,所以再给你一点零钱,用完之后可以直接问我要。”
话至此处,季燕池斟酌着说:“……另外,既然那个人已经死掉了,那你想不想去上学?”
接触一些同龄人,虽然无法相互理解,但去了解一下他们的幼稚应该也不错吧?
但太宰治的脸色不好,或者说,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差了下来,在季燕池平静的目光中,他一字一顿:“……你要丢掉我吗?还是说,想赶我走?”
……是这样啊,好像弄巧成拙了,造成了一些误会,反而增加了太宰治的不安全感,是这么回事吗。
于是,她对太宰治伸出了手,这样解释了:“如果你要上学,我就和你一起去学校,我给你钱,只是担心如果出现意外情况,因为你身上没有钱,可能不太方便,并没有要让你离开这里的意思。”
太宰治凝视着她,并没有要去牵她手的意思:“我不需要,因为我不方便的时候,你会替我付钱,除非你觉得你会不在我身边?”
这确实让季燕池有点头疼,太宰治之偏执,她早已有所领教,现在他既然认定季燕池想要违约,就很难纠正过来——但也让她意识到,太宰治的不安全感,可能比她想的还要多。
她主动起身,从桌子边绕到太宰治身旁,然后牵住了他的手,这期间太宰治一直在看着她。
“我给你卡,就是想要替你付钱的意思。正是因为笃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所以我才交付这张信用卡给你,毕竟只要你还能用卡里的钱买东西,不就意味着我仍然在你身边,对吧?”季燕池捏住太宰治的五指,将自己的手掌与他重叠,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哄人的意思,“与之相当的,你使用这张卡的话,也代表着你还愿意接受我在你身边,这是双向的信任。”
“……所以,你不会丢下我?”太宰治收拢手指,反过来将季燕池的手指扣住。
季燕池回答了他:“我离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你已经不再需要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