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文豪野犬》一周目
森鸥外正站在窗边。
现在暂时没有太阳，因为浓厚的云层随意地网罗在天幕之上，只在偶尔，能从白色中看见些微的蓝影。而空气中很是潮湿，虽然横滨的梅雨季还没有到来，但人的感觉器——皮肤已经先一步地感知到了潮湿的空气。黏黏腻腻的一层，附着在皮肤表面，总会让人觉得微妙的不适。
连办事大楼的玻璃表层，偶尔也能看见水痕。
港口mafia的办事大楼是横滨的最高建筑（之一），从这里往下看，横滨其他地方大多都是一览无余的。只是站得越高，建筑物的受风力影响就越大，而办事大楼在设计伊始就采取了建筑师的特殊方案，极大程度上避免了“某一日因为风力过大而倒塌”的结局。
它已然在这里伫立了许久时光，并在可以预期的未来，也会继续伫立下去。办事大楼就像沉默的天秤，衡量着一代代首领的做法和行为，如果当代首领足够优秀，那么办事大楼会显得光鲜亮丽，如果当代首领昏庸无能，办事大楼就会变得黯然失色。
而在名为“森鸥外”的组织首领心中，同样有着一杆衡量的秤，关于这个组织的所有。
港口mafia的中底层成员与武器枪支，都是组织内宝贵的财产。虽然平时也在正常使用，经常会有损伤，包括人数上的折损与弹药的消耗，但森鸥外知道，这样的损伤都是有价值的。
在这些人之上，如钢琴人、冷血、公关官……这样虽然并没有异能力，但却为组织做出了卓越贡献的年青人，他们意味着组织的未来。
只有在非常必要的时刻，譬如进行救助会花费与收入不成正比的时候，森鸥外才会不得不做出放弃他们的决定——但同样，他认为，这样的放弃也会为组织带来一些新的东西。
首领不会允许平白的牺牲。
至于攻击系的异能者——亦或是称为异能者的存在，是一切组织存在的基石。在当前的世界中，显而易见，有一件事就算再不想承认也没办法，那就是面对异能者，普通人显得实在太过孱弱。无数人的经验证明了，无法掌控异能者的组织往往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其他组织所淘汰。这样的事情森鸥外见得太多，所以现在也不觉稀奇——他们，是最好不要牺牲的。
其他辅助类型的异能者，重要性要稍稍靠后。
虽然这样说或许很残忍，但异能者活下去一定要比普通人活下去更有价值。所以哪怕牺牲上述的人员，森鸥外也希望能够保全异能者的性命。
异能者中同样也有等级的划分，从下到上，重要程度依次递增。但这并不意味着最重要的异能者就是无法被牺牲的存在，只是要尽力避免。
毕竟森鸥外是合格的领袖，在必要时刻，哪怕是他自己，森鸥外认为也是能够牺牲的。
总而言之，身为首领，森鸥外深谙权衡之道，亦能做出将合适的财物在最合适的时间使用的决定。
于他而言，一切或许只是交易的一种。
很明显，身兼明面上的“港口mafia治愈系异能力者”和暗地里的“执行者”两个角色的季燕池，在森鸥外的内心里定位极高。或许重要程度只低于他本身些许，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事情里面，都是应该被优先保全的存在。
所以，其实这次的事情并不符合森鸥外的想法。
正如他和季燕池交流中所说，他是不会为了钢琴人他们（尽管他非常欣赏这些人没错）来让季燕池冒险的。
有实力的尝试值得肯定，无法确定的尝试只能称为愚蠢。
港口mafia现在泰半人心，可都是靠着季燕池在维系，同时因为她对于森鸥外命令的听从，也就将这份联系转嫁到了森鸥外身上。按理来说，对于这样众望所归的下属，任何首领都会感到忌惮，无论如何都要把她除去才好。
毕竟那太不稳定了。
先代之所以没有杀掉她，那是因为她当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治愈系异能力者”。
已经知晓她本身携带的力量，甚至到目前为止，对季燕池是否会选择离开港口mafia这件事而感到了担忧……然而森鸥外也并没有动过任何要将她杀死的念头。
啊。
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抬头注视着天花板上面的装饰纹路，森鸥外饶有兴趣地想道。
果然还是因为季君自己的问题吧？
那孩子——看上去虽然并不太像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样子，但究其年龄，却实际应该还是个孩子才对——她实在很难让人提起戒备心来。而本人也确实没有着这样的野心，譬如取代他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亦或是叛逃去其他的敌对组织去。
尽管用“我感觉”这样的说法来形容并不算很靠谱，但季君确确实实就是这样的存在来着。
极端的矛盾体结合。比起自己，季君似乎更重视着他人。从行事风格上讲，不知道她过去经历过什么，总之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是很有着不太光明正大的气息，从她把前代的骨头一点点震断才让他死去这个细节就能窥测出来。但其灵魂，却意外地……正直？
明明一些时候的手段狠得会让港口mafia的许多人不寒而栗，很合森鸥外的胃口，却在处理其他的事情上会显得非常温柔。譬如，羊的事情——完完全全是把他们当成了孩子来看待，并给予了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
听起来像是福泽阁下才会做出来的事情。或许不会有任何回报，甚至可能不被理解和认同，但就算有那么多不好的可能，也还是这样做了。
奇怪的季君，并不适合前代在时的港口mafia。
为什么现在会适合？
非要说觉得现在的季君不会背叛的理由的话，自然也是有的。
季君是很坚定的人啊。一旦自己认定了什么，就会那样坚持去做着。能够让她留在港口mafia，除了太宰君的原因之外，也是因为她自己认同着现在的这个组织。
不然她一开始也不会放任太宰君来观察港口mafia，而是会在这之前就扼杀这样的可能。
就像他之前所认为的那样，面对季燕池，适当的妥协和让步是值得的，就算她的身份已经由合作者转变为属下也是同样。毕竟森鸥外也会对其他人这样做，付出无伤大雅的一些称赞和夸奖，使对方感到自己受到重视，并为首领的要求而努力。
以此达成森鸥外的目的，这就是收获。
只是季燕池的所求要更难满足。
没关系，港口mafia不缺这点人力物力。
这是一场交易。港口mafia付出，季燕池为港口mafia做事，作为双方都认同的事情，就是如此。
但在魏尔伦的事情上，森鸥外并不打算让步。
他目前为止的所有纵容，都建立在“不会牺牲季燕池”这一前提之上。港口mafia中最珍贵的宝物之一，他不能允许她因为“朋友”这样的理由去冒风险。
那为什么后面又同意了呢？
因为他见到了她的证明。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啊，季君。那就放手去做吧？港口mafia与我都将成为你的坚实后盾——嗯，记得履行承诺，要完好无损地把魏尔伦君带回来哦，就像你对兰波君所说的那样。
风暴之下，连海潮也要为之战栗，但在这样的天灾中，总是能够获取更多利益的。
完好无损且会加入港口mafia的魏尔伦，这样的理由，加上她的实力，足够让森鸥外心中的天秤倾斜。
所以值得冒险。
哎呀。归根结底，这还是利益的交换啊。而不是出于“担心季君受伤”之类的理由，那是累赘的情绪，身为首领不能有的情绪。
在他看来，这样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对，或许会被别人说做卑鄙？就像福泽阁下那样的人，一定会狠狠地否定他吧。但森鸥外不在意，他只是一视同仁地利用着所有人，只要足够“合适”，无论怎样都好。
季君也只是其中之一啊。
而她确实做得很不错，虽然过程中有一段内容无法辨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好的消息已经传来了。
这份情报中不仅有关于魏尔伦，也有关于季燕池本身。
那个时候她承诺的“之后告诉你原因”，原来是这个意思，真是让人意外。也更加重了她在森鸥外心中的砝码。
既然她做到了，那么，他也应该履行对季燕池的承诺，作为她的后盾而努力着。
目光远眺，看向平静得一如往昔的荒郊，森鸥外噙着一抹笑容。闲庭信步一般，他微笑着走回办公桌前，接通了上面放置的老式电话。
没看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谁，森鸥外自若地听着里面的声音。
“季君吗？港口mafia对这件事的态度啊。自然，虽然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但我们无条件地支持着她的一切选择，也为珍贵的异能者魏尔伦之死而感到由衷的遗憾。”
“面谈？如果是与本地官方的话，可以，但欧洲当局那边的手，作为季君的领袖，从了解她的角度出发，我个人的建议是最好不要伸得太长哦。因为季君的私人时间，我是无法干涉的，自然也无法确保那样的事情发生之后，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啊。是吗？这样的话，那真是多谢您的体谅了。”
森鸥外挂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