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长生

深夜，云容换上夜行衣，戴上面纱，拿起刚重新铸好的青铜剑，严肃地叮嘱着身后的阿勾，“这时候青云观守夜的道士不多，等换班的时候我们进去，你跟紧我。”

阿勾点头称是，然后微微笑着问道，“师尊，我们是不是从后门进去离三清殿比较近？”

云容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嗯，从后门进。”

上山时云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来过青云观？”

阿勾顿了下脚步，“……小时候来过。”

“……哦。李玄凌掌门道行极高，可要小心点。”云容这句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山间夜风吹过，冷得她缩了缩脖子。

绕到后门，云容提气纵上六尺高的围墙，想伸手拉一把阿勾，只见他足尖轻点，身形一纵，已飘然落在了围墙上。

云容刚想问他是不是法力恢复了，被阿勾一把拉住了手腕，“有人，快走。”

二人弯腰急行，途中一个夜巡的小道士看到了云容，还没喊出声，云容就一道灵气击出，打在小道士后脑勺，晕倒在地。

他们来到三清殿前的草丛中，只见大殿门口已经不是之前的两个道士，而是换了六名道士。想来是那日云容和符桓前来打探已经惊动了李玄凌，故而加强了守卫。

硬打是不行的，小徒弟的道行还没自己深。云容咬着指甲，灵机一动，从指尖聚成一个小火球，中指一弹，火球飞向远处的枯叶堆，燃起熊熊的火苗。云容推了推阿勾，阿勾领会，粗着嗓子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果然门口的六名道士开始东张西望，其中四名都离开去救火了。云容给阿勾递了个眼色，两人小心翼翼地分别绕到留下的两名道士背后，手刀劈向后颈，干净利落，两人顿时软瘫昏倒在地上。

“走。”

云容虽说来了青云观挺多次，却还是第一次进到三清殿。只见大殿正前方供奉着三清祖师，金漆塑身，庄严肃穆。四周都摆放着香烛，照得殿内明亮如白昼。云容四处查看了一番，没发现异样。

“师尊，这里。”阿勾走到了左侧偏殿，转动了一个炉钧青金蓝八楞弦纹花瓶，地上砖石移动，出现了一条地道入口。

云容燃起一个火折子，慢慢走下去，边走边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机关？”

“那房间里的陈设是按着北斗七星的方位放置的，试了下中心的天权位，便是了。”

云容暗叹，小徒弟懂得真的有点多。

穿过黑暗潮湿的暗道，两人来到了一间暗室。入口处墙上的油灯还隐隐有余温，想来不久之前还有人来过此处。向里走去，只见暗室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炼丹炉，四周还散落着数不尽的名贵金石，熠熠发光，角落堆着各种千金难买的药材。

云容眼睛都发了光，简直挪不开腿，仿佛耗子掉进米缸，连连惊叹，“这，这是千年的天山雪莲呀……这不是西边什么大陆上才有的夏红花吗……啊还有这么多人参……”

“师尊，来看下这个。”阿勾忍着笑意，唤了云容一声。

云容恋恋不舍地起身，走到阿勾，看到墙上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个精致的黄木梨雕花的小匣子。云容想打开，又怕里面有机关，踌躇片刻后把它远远地放在墙角，然后双指合并，射出灵气。小匣子瞬间四分五裂，木屑四溅，同时还有无数银针飞出，云容早有准备，一手拉过阿勾掩在身体背后，一手挥动火折子，根根银针钉入火折子的把手之上。

“去看看。”

阿勾走向木匣，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块白色的甲片，“是龙鳞。”

云容皱眉，觉得不解，楚御风那日的疑问也不无道理。若是李玄凌有所图谋，他大可不必告诉符桓，捡到龙鳞一事，又何必再调包给出去呢？除非，是他上报之后，又临时起意要留下龙鳞。

“阿勾，你说李玄凌想要我的玉佩，和这龙鳞有什么关联呢？”

“师尊，你可知上古四灵兽是什么？”

“四灵乃龙，龟，麒麟，凤凰。”

“嗯，龙乃四灵之一，梼杌乃四凶之一……”

“莫非……”云容惊呼，“他，他想炼成长生不老之药？这可是禁术！”

“只怕他最初也没有这个念头，但是既然有了龙鳞，你又收服了梼杌，他自己年年渡劫飞仙不成，便……”

“可是要练就此丹，还要四星宿之一和四御神之一的身上之物……”

突然从暗室的角落中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很多人不知，李玄凌在多年前，曾与四御神之一的南极长生大帝有过一面之缘。这长生不老之药的法子，也是长生大帝告知李玄凌的。”

云容和阿勾都一震，只见从东南角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神色清冷的持剑道士，正是楚御风。

云容咬了咬牙，“可恶的张庆安。”

楚御风睨了云容一眼，“你莫怪他。他一来找我，我就知道你肚子里面打得什么鬼主意。现下他正在房里昏睡呢。”

云容悄悄翻了个白眼，暗自生气。

楚御风只当没看见，目光停留在阿勾身上，“这是谁？”

“你也见过，这就是我救下的那人，叫阿勾。现下是我徒弟啦。”

“徒弟？”楚御风挑眉，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下阿勾，“你能教他些什么？”

云容被戳到痛处，撇了撇嘴，刚想出言反驳，只听阿勾笑得云淡风轻，“师尊聪颖，有勇有谋，自然是有很多要学的。”

云容心里有松快起来，“就是，不像某人，隐匿之术倒是用得好，堂堂君子，在这里听墙角。”

说完云容才意识到什么，暗叫一声糟了，刚想施隐匿之术消除自己的妖气，却听到地道门口遥遥传来李玄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沉稳，“云容，你就是这么报答本道的救命之恩的吗？”

话音刚落，只见地上触手般伸出了两条金光闪闪的锁链，瞬间就死死锁住了云容和阿勾。云容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只听楚御风低声道，“是锁妖链。”

李玄凌一身青衣道袍，缓缓步入暗室，看着他背脊直挺，手持拂尘，依然是道骨仙风，德高望重的模样。

云容听过锁妖链，锁妖链法力并不强，但凡是被锁妖链缠上的小妖怪，都没有能活着逃脱出来的。云容心里害怕得很，小小的身体都有些打颤，但还是一字一句回道，“李掌门，你救过云容，云容自当报恩，万死不辞。但，事有黑白，李掌门修道多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你为了一己私欲，打砸我家，派张庆安监视，企图夺取梼杌，这是正派所为吗？”

云容说得掷地有声，楚御风听了都不由得投去怀疑的目光。

李玄凌也不恼，缓缓道，“前年，我渡劫之时，元神被击出体外，游魂三日方才归入肉身。今年更甚，元神几乎被天雷击碎，灰飞烟灭。我李玄凌自认潜心修道七十余年，没有一日懈怠。我心怀天下，救济苍生，行善事，却不得善果。”

说到这里，李玄凌眼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或许，这天道，就是错的。”

云容叹口气，“李掌门，你执念太深……”

似乎是不想听云容继续说话，李玄凌上前从她怀里拿出玉佩，又拿起龙鳞，看了看楚御风，“御风，我们走。”

云容因锁妖链的束缚有些透不过气，白净的脸上有些发红，她知道楚御风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这些年一直明里暗里待她也不错，此时只能勉强用手拉着他的道袍一角，定声道，“云容不懂很深的教义，但也知道，道法自然，才为道。”

楚御风嘴角翕动，似有犹豫，但还是甩开了云容的手，怒斥道，“妖言惑众！”随后跟着李玄凌，大步而去。

待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云容才挣扎着举起右手，两指之间夹着一个圆形银色的金属薄片，约半个手掌大小，是刚才楚御风甩开她手时，暗中塞给她的。

“阿勾，你看看这有什么用？咳咳……”云容已经被缠绕的快说不出话。

阿勾仔细看了看，叹息道，“是飞月镖，需九九八十一个月才能锻造出一枚，削铁如泥，但锁妖链上有强大的定妖咒，怕是不能破。”

云容欲哭无泪，她还没当了一天的师尊，就要连累她的小徒弟一起去死了。

“……师尊，徒弟可能有个法子。”

“快说。”

阿勾也已被束缚的面露青紫之色，断断续续道，“你用火咒，烧红这飞月镖试试。”

云容来不及细想，拼命聚集所有灵气于右手指尖，凝结为火，灼烧这飞月镖。飞月镖导热，云容如同火中取栗，锥心刺骨的灼烧感袭来，咬牙没有放手，待飞月镖被烧到通体火红时，阿勾喊道，“割！”

云容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阿勾的方向飞出手上飞月镖，飞镖割断阿勾身上的锁妖链，落在地上。阿勾急忙捡起，割断锁链帮云容也挣脱了出来。

云容疼到眼角发红，右手食指与中指已被烫到全是水泡，红肿不堪。阿勾握着她的手腕，想碰又不敢碰，目光中流露出心疼。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法子的？”

“师尊体内灵气纯度极高，所成之火不说是三昧真火，一昧也是够了的。”

“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阿勾到角落的药草堆东翻西找了一会，取了些冰片，小心敷在云容伤处，随后扯下自己衣角一块布条，细细包扎。

阿勾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拂在云容脸上，有些痒痒的。云容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瞳，专注而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伤口，一时间都忘了伤口的疼痛，一股暖流涌上心口。

“只能先这样了，师尊我们先离开这。”

云容点点头。两人走到地道入口，却发现上方石板已被堵死，而密室也没有其他出口。

云容现在不止觉得手指痛，头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