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和离
“听说你到处散布我是个废人？”贺兰衍戴着鬼脸面具，步步紧逼。
“不是我……你冤枉人……”洛奀雪泪光点点，节节败退。
虽然看不到贺兰衍的表情，但也能知道他必定是杀气腾腾，可惜了他颀长秀美的身段，可惜了他宽阔的胸膛，本应是个怜香惜玉的少年郎，却是这般的暴戾无情。
“好，那我就让你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废人。”贺兰衍一把抓住奀雪的身子。
如坠云里雾里，不知道怎么的，奀雪已仰面倒在榻上，眼前是贺兰衍撑着双臂在她面前，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贺兰衍的鼻息。
贺兰衍突然目光温柔如水波流转，他在幽州有“俊美世无双、一剑不可挡”的名号，想来是个美少年，若不是征战无情毁了容貌……可是到底毁成什么面目，需要日夜戴着一个鬼脸面具呢？
奀雪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那鬼脸面具的边缘，想一使劲把面具摘下来，她想看个明白。
贺兰衍一把抓住了奀雪想摘面具的手，眼中的温柔已消散，顿时目露凶光，伸手抓起一把利刃，对奀雪手起刀落——
“啊！”奀雪大汗淋漓地惊坐起，一看天已大亮。
“大小姐，你做噩梦啦？”小葵进来。
奀雪确定是在如意坊，在自己的房间中，这才松了一口气，起来更衣梳妆，“我想出去走走。”
小葵一听就摇头：“夫人吩咐的，说最近不让你出门，避避风头。”
奀雪叹气，似乎又想起什么来，问道：“对了，我骑回来的那头骡子呢？”
小葵一边给奀雪梳头戴首饰，一边想，“这些事得问喵喵，她比较清楚。”
是啊，这个汪喵喵是李夫人安排在奀雪身边的女护卫，小葵只管起居饮食，其余的都是汪喵喵负责。
唤来了汪喵喵一问，她果然知道，“回大小姐，那骡子来历不明也不好处置，就先拴在了后院那边的马厩里了。”
汪喵喵心想，这又是一桩悬案，骡子哪来的？
这次奀雪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了，“骡子是路上的一个陌生的姑娘给的，她见我走得狼狈，就好心将她牵着的骡子送给我骑，等我找人医好了这骡子的病，就去还给她。”
汪喵喵听了点头，原来只是个偶遇。
小葵帮奀雪整理着襦裙，突然问道：“大小姐，我清点了你身上戴的东西，那天戴的很多首饰不见了。”
奀雪一想，大概是被裹在麻袋里又在马背上边颠簸，所以掉落了。
小葵：“还有个随身佩着的墨玉，也不见了。”
奀雪笑道：“这个墨玉倒是没丢，是我给了那个送我骡子的那个陌生姑娘了，当时身边也没有别的值钱东西随手就把墨玉给了她，一头牲口对于寻常人家也是不少钱呢，不能白拿了她的。”
小葵噘嘴：“你倒是大方呢，那可是夫人给你的。”
奀雪：“我娘给我的东西多了，不在乎这一块玉吧，唠唠叨叨的你就留下吧，喵喵和我走，咱们看看骡子去。”
虽然不让外出，后院的马厩总还是可以去的。
奀雪和汪喵喵出了房门左拐右绕地到了后院，正要去马厩，却听到一片假山的后面有抽抽噎噎的哭声，渐渐地越哭越伤心，简直惨绝人寰。
这是遇到了什么冤情啊？奀雪好奇地走了过去，只见假山的后面站着一个少女背着身站着，手中好像拿着几柱香，香烟袅袅腾腾，只听少女哭着在念叨着。
“皇天在上，若有路过的神仙请听我一言，我家宅近日/不安，我的姐姐遭难，如今四面楚歌遭人诟病，我与姐姐乃一母同胞，虽偶有不快，但那都是我不懂事，如今她被人陷害，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呜呜呜……”
这少女正是洛可可，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听得汪喵喵这个旁人都大为感动，奀雪也怔住了。
只听洛可可举着香又说道：“请神仙保佑我姐姐能走出困境，若能如愿……若能如愿——”
“若能如愿就怎么着啊？”奀雪走了过去，看到洛可可眼珠乱转，奀雪笑：“怎么样，编不下去了吧？小词儿念的不错啊，谁给你写的？背后请了高人了啊？”
洛可可眉头一松，也不装了，把香往地上一扔，“洛奀雪，你这人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呢，我说了这么多，虽然是假的吧，但你都不感动一下？哪怕是片刻，都没有？”
奀雪心想我信你个鬼，大老远我就能闻见你一身的绿茶味，“行了洛可可，直接说吧，你费尽心机的在这演这么一场戏给我看，是想要干什么呀？”
洛可可一笑：“行，算你还有些爽快，直说了吧，咱娘那个人吧一向胆子小，好好的郡主不让人叫不许人提的，弄得咱们连个贵戚都当不成，唉，这也就罢了，银子倒是随便花也没受什么委屈，可是她老人家突然开了窍一样，居然愿意和节度使攀了亲，必定有缘故。”
奀雪装傻，“哦，什么缘故？”
洛可可冷笑：“你会不知道？不就是娘后悔了，又想当贵戚了，这倒是好事，可为什么只给你定了这好亲事，哼。”
奀雪：“妹妹，这哪里是什么好亲事啊，你也看到了都成这个局面了。”
洛可可：“所以说你不中用嘛，好好的事给弄成了这样。”
奀雪：“你不会是想替我嫁给贺兰衍吧？”
嗯，代嫁文，看得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洛可可却一摇头：“你都闹成这样了，我就是愿意嫁，他也未必愿意娶啊。”
奀雪：“废人你也愿意嫁？”
洛可可：“只要能让我们家重新做王公贵戚，嫁个废人又如何？”
奀雪：“你和咱大哥还真是一模一样啊，会不会你俩才是一个娘，我是别人生的？”
洛可可：“我也希望你不是我姐，可是爹只有嫡出子女，他的妾虽然不少，可是一个都没子嗣，娘是假大度，娶完了放着只让看不让碰，爹是有贼心没贼胆啊。”
奀雪想起洛远城那副窝窝囊囊的样子，又没本事还又好色？难怪李夫人连如意坊都不想给他。
奀雪索性/问道：“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洛可可眼睛一亮：“我想要你去跟娘说，给我也找个位高权重的夫君，我听说她琢磨着给我定二哥他们弘文书院的一个小小的符宝郎，幸好最近事情多就给搁置了，我想着娘最听你的话，你帮我去说说。”
奀雪笑道：“还真是有鸿鹄之志，你想嫁什么样的呢？”
洛可可想了想，说道：“不嫁给皇子也至少是三品以上府中的少郞吧？当然是皇子更好，听说只有三皇子和六皇子还没有册立正妃，我打听过了，三皇子年长我很多，六皇子和我年纪相差不多，最为合适。”
原来都想好了啊，奀雪：“这种大事，还是你亲自去和娘说吧。”说完奀雪就要走，她心中惦记着那头身上掉毛的骡子，想着那个在危难境地中真心帮过她的陌生的姑娘。
那天满大街都是看奀雪热闹的，看她如何狼狈不堪，如何失了名节，只有那个姑娘没有嘲笑也没有讥讽，只是默默地把手中的牲口让给了奀雪。
这个世界永远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无。
就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这么多套路，假装为她祈福来达到目的，而那个只是萍水相逢的姑娘却伸出了援手。
“洛奀雪你给我站住！”洛可可气得跺脚，“你不肯帮我，不就是怕我比你过得好吗？你原本是要做节度使夫人的，结果现在成了这般田地，你不好就也不想让我好！”
呦，大帽子还挺会扣的呢，奀雪心中觉得好笑，头也不回地说道：“随便你怎么说，随便你怎么想。”
说完奀雪就大步流星的离开，气得洛可可又把扔在地上的残香踩在脚下碾来碾去。
“她果然不肯。”这时从假山尽头走出一个人来，是洛嗔。
“大哥哥，她……”
“我都听到了。”洛嗔抬了抬手指，制止洛可可唠叨下去，“我们再想办法。”
奀雪找到了马厩，一问看马厩的小倌，果然骡子就在此处，小倌回说，那骡子只是套的鞍子不好所以磨秃了毛，养一养就好了。
“既然没病，我去把骡子送回给那个姑娘。”奀雪说着就要牵骡子，汪喵喵挡住。
“不行，夫人说了，不能出去。”
奀雪开始转眼珠子想主意，看看怎么能找个完美的借口出门，就看到几个家丁急匆匆地跑，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见到人就拉住问：“看到长少主了没有？”
奀雪好奇喊他们问道：“出了什么事？”
几个家丁一看是奀雪，都立刻变哑了。
奀雪皱眉：“怎么，长少主是主子，我就不是了？”
家丁一听这才开口：“大小姐，贺兰将军……他……送来了和离书。”
“什么？他送和离书什么意思？大小姐正是陷入流言蜚语之中的危难时候，贺兰将军这一闹和离，不更让那些看热闹的人觉得大小姐不清白了吗！”汪喵喵忿忿，转念一想：“哎？就算是不要大小姐了，那也是退亲啊，怎么是和离呢？”
“他说了，不管是娶进门的还是抓进门的，进了门就是他的人，所以现在他觉得是和离吧。”奀雪淡淡地说道。
汪喵喵急了：“那怎么行，退亲和和离，那根本就是两回事，大小姐以后嫁人都不一样了……”
奀雪冷冷地问道：“贺兰衍，他人呢？”
家丁迟疑了片刻，回答说道：“贺兰将军班师回幽州，正要出皇城呢。”
奀雪想了想，节度使出行规矩是鼓角齐鸣车马开道的，应该和那天她看到的游街一样，看热闹的挤得水泄不通，行走的必定缓慢，应该还追得上！
奀雪笑道：“这回终于找到个正当的出门的理由啦。”
汪喵喵无奈：“大小姐啊，你这也还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