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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是安川回来了。

虽然外面的雨还未停下,但他并未被淋湿,不仅脚上换上了一双下雨天时穿的水履,手中撑着一把伞,而且还多拿了一把在手中,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因着云向迎的吩咐,门外的云府护卫并未拦他,当然,可能他们也拦不住他。

许是因为在外面便知道云向迎在屋子里的缘故,安川进来时虽然看到了他,但却并不惊讶,而是气定神闲地将雨伞抖了抖后收了起来,然后递给了她:“果然是云兄,我还以为自己瞧错了呢。”

已经站起身等在门口的她很是顺手地接过了两把雨伞,挂在了门口。

云向迎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着她站在了他的身后,才温言开口道:“我刚看见许捕快时,也是颇为吃惊。”

“这是自然。”不等他与自己客气,安川便坐到了她之前坐的椅子上,道,“他刚来衙门不久,胆子也小,见着云兄自然害怕。不过,云兄应该不会介意,不然也不会特意只许他进云府大门了。想来,云兄也是来七月山游玩的吧,可是还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办?”

“在遇到许捕快之前,倒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并未否认,云向迎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对许捕快颇为赏识,希望他能来为云府效力,只可惜他还是不愿,说是只有衙门的捕班让他能有所作为。”

没想到他竟毫无顾忌地将自己要挖衙门墙角的事情给坦然说出来,默默站在门口的她不由一愣,忍不住瑟瑟发抖。

但安川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道:“虽然他不愿意,但我想衙门里愿意去云府的大有人在,而且比他好得多的也不少,若是云府还缺人,要不然,我替云兄在衙门里找找合适的?”

云向迎摇了摇头,道:“还是罢了,其他人与我没这个缘分。”

“缘分?原来云兄用衙门的人,讲究的是个缘分,”安川的语气冷淡了几分,“那门外的那位,与你的缘分定然也极深了。”

门外明明只有云家的护卫,他所说的“门外的那位”又是谁?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整个人立刻紧张起来。

唐壬奇。

那个背叛了衙门而投靠了云府的皂班衙役,而且,他也有可能一开始就是云府安插在衙门的眼线。

安川所说的,应该就是他。

这个人,还曾与吴映雪有过婚约,并伤了她的心。

外面有三个人,究竟哪个才是唐壬奇?

事关吴映雪,她不由多留了几分心。

虽然他的话说得并不直接,但云向迎却明白他的意思,而且也不打算回避,坦然道:“安捕头所说的,应该是唐壬奇吧,其实我本人与他并没有什么缘分,但你也知道,他与陆寒有缘,自然也是与我云家有缘了。”

当初一个云家的郎中被害,嫌凶是陆寒,这件案子是因罪证突然失踪而无法将他捉拿归案,而将这桩案子逼成死案的人,据说便是唐壬奇。

如今云向迎这么说,也算是证实传闻不假了吧。

“许长恒,你看到了吧,与云府有缘并因此离开衙门的衙役,可没什么好下场。”语气平静地,安川看向了门外,对她道,“至少你不必淋雨。”

循着他的目光,她也看向了外面。

院子的篱笆门口,挺直地站在一个人,任由大雨肆意地往身上砸却纹丝不动。

虽然他戴着斗笠,但在这样的磅礴大雨中显然没有什么用处,浑身都湿透了。

这个人,便是之前奉了云向迎的命让她过来的那个。

原来他便是唐壬奇。

“若换做旁人,怕还以为安捕头心疼我云府的人呢。”云向迎却并不介意,温和道,“不过,若是许捕快来我云府,自然不会做这些粗活的。”

“以他的体格,的确干不了这些事,但其他的事情,他也只会在衙门做。”安川毫不客气地道,“故而,我还是劝云兄别再打他的主意了,不是每个人都对云府心向往之的,这是事实,还请云兄坦然接受。”

“这倒是实话。”云向迎颔首,道,“我云家再好,毕竟只是一介商户人家,自然比不过衙门有前途。”

“无论商户还是官家,都是各有前程,无须比较。”安川不以为然地道,“不过,要走那条路却很重要,一明一暗的两个方向,自然要选有亮光的。”

他话中有话,云向迎不会听不明白,但还是颔首道:“安捕头说得有理,但是,各人所求不同,对明暗的领悟便也不同,甚至原本的亮光可能也会成为黑暗,不是吗?”

“这倒也是。”安川平静道,“可是,有的路是一黑到底的,哪怕塞个太阳进去,也是亮不起来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听起来似是在聊天闲话,但实则每句话都在针锋相对又互不相让。

她默然听着,觉得上次在云府的那一幕算是又重现了,心里再一次担心他们会打起来。

若是动了手,这次更麻烦,毕竟外面还下着雨,即便他们不介意会不会被淋湿,但她却是很害怕水的。

不过,她的担忧很快就减少了五分,因为这场雨果然正如云向迎所说的那般,去的很快,说话间便说停便停了。

院门的那人仍在篱笆门口站着,一动不动,似是雨停不停都与他没有关系。

“与安捕头说话,真是畅快淋漓,”看了一眼外面转眼间便开始放晴的天空,云向迎颇有些遗憾地道,“只可惜,天晴了。”

安川客气地道:“无妨,若是云兄不介意,大可在这里多坐些时候。”

他这话听起来,似是并不在意要将这院子是他买下的事情如实告诉对方。

或者,他以为她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云向迎了。

有些担心之前胡诌的那些话会露馅儿,她稍稍有些紧张,忍不住抬头看了安川一眼。

而云向迎似是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问道:“安捕头的意思是?”

“这院子是我的。”似是无意地看了她一眼,安川不动声色地道,“也怪我忘了方才忘了明言,不过,连许长恒也都还不知情呢。”

只是与自己的眼神对视了一下,没想到他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云向迎微微皱眉,又一次向他确认般问道:“这里是你的院子?”

“是啊。”安川颔首,肯定道,“不过,我也是受朋友所托。”

虽然方才讶然,但此时云向迎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安捕头的朋友为何要买这个院子,又是何时买的?”

安川并未回答他的话,只道:“云兄似乎也对这小院儿很感兴趣。”

“实不相瞒,”稍一思量后,云向迎如实道,“这里原是我家嫂嫂的祖宅,但她并不知道这宅子已经被出卖了。”

“愿来如此,难怪云兄会来此地避雨。”安川了然,道,“不过,我买这宅子已经有两年多了。我的那位朋友曾来过七月山,很喜欢这里的风景,故而托我留心在附近替他寻个宅子,若是他再来,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后来,他便打听到这里一直没人居住,便托我将此地给盘了下来。”

“哦?那当真是巧了。”眸底藏着几分锋利,云向迎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安捕快的那位朋友是?”

安川的神色一黯,语气也沉郁了几分:“他早就过世了,否则这个地方便是他的,我也不会来这里。”

这便是他说的那位故人吗?

怎么是已经死了呢?难道不是李锦合,也不是云向容?

还是说,他只是在骗云向迎。可是,他的语气神态都不似是在撒谎。

她心下困惑,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还望节哀。”顿了一顿后,云向迎遗憾地道,“不知安捕头的朋友是因何故而过世的?”

并未回复于他,安川看着他,丝毫不掩饰神色里的不虞:“云兄真是多疑,什么事都要盘根究底,但这次,你怕是要失望了。我所说的那位故人,你并不认得,也与云家没有关系,即便你去查,也定会一无所获。”

被他毫不留情面地戳破心思,云向迎却也不避讳,道:“既然安捕头这么说,我自然是信的,只是,还真是太巧了些。”

“的确,”轻挑了一下唇角,安川道,“大概是因为我与云家也有缘吧。”

“既然如此,相逢不如偶遇,”推着轮椅到了门口,云向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时辰也不早了,既然顺路,便一起回肃岭县城吧。”

她心下纳罕,之前他似乎明明说过,他要在这里等李锦合过来祭祖的。

也不等安川开口,他便吩咐站在门口一侧的一个护院道:“去七月山一趟,告诉大夫人,今日的雨下的太大,道路泥泞不便通行,祭祖还是改日吧,毕竟她还带着清儿。还有,告诉她我在路上遇到了安捕头,便先随着他回肃岭县城了。”

等那护院领命离开,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

其实,他不是真的想与他们一路同行,而是想借此机会逼李锦合下定决心。

既然他去了肃岭县,出于情理,自然要去拜会李家,而李锦合要找他,便也只能去那里。

而她既然去了,便再也避不开与她父亲之间的心结了。

之前,她乍听此事时,还觉得他是在为李锦合考虑,所以才希望她能与家人重聚和解,但此时,又觉得他行事未免太过专横了些,毕竟这若是李锦合当真不愿回李家,那他此举便算是将她逼到了无可选择的绝路。

安川并未多问,既然他知道李锦合便是李家大小姐,即便与她之前没有什么瓜葛,那他也应该听说过有关她与李家的事。

他站起了身来,道:“我的马还在别处,不如,云兄还是先走吧。”

“无妨,让人帮你将马车赶回去便是。”这话虽然是对安川说的,但云向迎却抬眼看向站在他旁边不远处的许长恒,“如今下了雨,这里的山路定然泥泞不堪,安捕头的马车怕是不好走,说不定会被困在半道上,两位不如坐我的马车回去。”

她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只认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种事情也由不得她做主,自家捕头说什么,她只管照做便是。

但她觉得,安川应该会再找个理由推辞,不过,云向迎不是个容易摆脱的人,若是他不同意,两人还会再在口舌上磨蹭一会儿。

可是,许是因为不愿再耽搁时辰,安川在稍一沉吟后,竟同意了:“既然云兄盛情相邀,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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