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第二百零十一章
到了大房后,许长恒原想与安川一起向李锦合打听有关案情的消息,但云念清却一直不舍得将她放开,就连他阿娘的劝也不肯听,无奈之下,她得了安川授意,只好先陪着他去玩耍。
虽然她也来了云家几次,但这回还是第一次来大房的院子,不由心生几分感叹。
这院子并不大,比云向迎的二房还要小些,睁眼看去,整个院子里花草不多,但举目便是孩童的玩物,比如从树枝上垂落的秋千,树下的一堆沙石和小巧玲珑的铲子,墙根下成群结队而立的泥塑人偶,还有散在各处的木制玩物,八角亭下书案上堆起的小人书……
这才是所有孩子梦想中的院落啊。
她不由想起了穆成善独居的那个院落,同样是不见花草,可却只有笔墨纸砚,根本不见其他任何孩子喜欢的东西,而他母亲为了不让他爬树外逃,甚至连院子里惟一的大树也命人砍断了。
所以,这两个孩子才一个活泼开朗,过得开心快活,而另一个却在压抑苦闷之下害人害已。
“捕快哥哥,你想玩什么?”云念清抬起小脸,得意地向她介绍道,“你瞧,我这里什么都有呢!”
“真的吗,那我可要仔细看看呢。”她佯作惊讶地四下看着,目光突然在一个墙角停了下来,“那是什么?”
云念清拉着她的手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道:“那里是阿端留下的东西,我带你去看看,可好玩了!”
墙角下,一块黑色的布被他熟练又利落地掀起,露出了里面堆积的杂物。
“是我悄悄把这些宝贝藏在这里的,阿娘可是不知道呢。”清澈的大眼睛扑闪着,他神秘道,“她要让人把这些东西都给丢掉,可是我不想,就把它们都藏在这里啦,阿娘可是一点都没发现呢。”
他的脸上尽是得逞后的快乐,似乎从不怀疑自己能瞒住母亲的高明。
她笑了笑,称赞他道:“那你藏得真好。”
随后,她若有所思地中蹲了下来,仔细看着前面被随意堆积在一起的杂物。
她还记得,这个阿端就是当初将云念清诱拐出去并将其卖给歹人的云家下人,至今都没有归案
色彩斑斓的斗篷,花里胡哨的衣裳,木头的瓶子与刀剑,铁制的球……一眼看去,这些的确都是杂耍时所用的东西。
据衙门的调查,这个阿端全名苏衡,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虽然他是在一年多前被云家从杂耍班里带回来的,但他在杂耍班的时间并不长,自称是为了寻找早年离家出走的姐姐才委身到杂耍班的,所以这些东西看起来应该就是他的。
一番搜寻后,她忽地看见一个露在外面的箭头,不由得心头一跳。
因为安川在昨天刚被利箭所伤,是以她此时对长箭尤其敏感,哪怕这个箭头只是个木头的。
她想了想,问云念清道:“阿端可是教过你射箭吗?”
“是啊。”他不假思索地点头,“他的箭术可厉害了,只是我怎么都学不会呢。”
她觉得有些巧合,但再一想,安川所说的那个凶手虽然也箭术高超,可却是个身高七尺的壮汉,而这个苏衡却只是个清瘦的少年,体形实在不符。
她又问道:“那阿端还会些什么呀?”
“他会的可多了,什么杂耍都会呢,我最喜欢看他抛瓶子踩高跷啦。”云念清仔细想着,道,“对了,他还会演戏呢,连生病流血都像真的,可有意思了!”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呀,我那么喜欢他,还以为他也很喜欢我。”
见他眼圈都红了,定然是真的伤了心,她连忙安慰他道:“这世上有些坏人就是如此,就算他们喜欢一个人,也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伤害一个喜欢的人,也许阿端就是这样的人呀,他虽然喜欢你,可却更愿意做坏事,这不能怪你,只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却更伤心了,眼泪都掉了下来:“阿娘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不想让他做坏人啊……”
她对哄孩子毫无经验,只觉得他一哭,自己也跟着心酸不已,只好抱了抱他,轻声安慰:“虽然他是个坏人,可这世上还有很多好人呀,都很喜欢你的。”
云念清趴在她的肩头抽噎着,过了半晌才停了哭泣,不好意思地道:“叔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今天又做不成男子汉了……”
“怎么会呢?”她不认同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你那么喜欢阿端,因为他骗你而伤心也是正常的,若换做我的话,不知会哭上几天呢。”
云念清终于破涕为笑:“捕快哥哥也是个爱哭鬼吗?”
“清儿,不得无礼。”李锦合的声音传了过来,温和地纠正他道,“不能这么与官爷说话。”
她站起身,看见安川站在不远处,而云向容就在他的身边,像是在说些什么,心中莫名地一酸,慌乱地将目光移了过来,心不在焉地与李锦合行了一礼:“大夫人安好,小公子天真无邪又童言无忌,不妨事的。”
“他平时对其他人也不如此,只是喜欢与许捕快亲近,这才胡言乱语都出口了,”李锦合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感激对她道,“其实我还没有机会正式谢过许捕快上次救了清儿一命,若是有机会,定会重谢。”
“大夫人不必客气,”许长恒知她是真心,亦诚心道,“这是我该做的事,更何况大夫人也救过我一命。”
李锦合莞尔一笑,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与许捕快颇有缘分,倘若不嫌弃,还请多陪陪清儿,倘若过来不方便,咱们可以在府外相见。”
她应了下来,见安川仍与云向容面对面地说话,低眉掩饰了自己的失落,问李锦合道:“不知大夫人是否听说过云渠公子的事?”
她一直很担心云渠,可她还没有回衙门,不好特意找人主动打听他的消息,而方才云向迎最后那句话更让人忧心。但在李锦合面前,她自然而然地没了百般顾忌,便直言相问了。
李锦合点了点头,示意云念清去一边玩,等他走远了才担心道:“柳县令怀疑他是杀害彭家主母与慕容嵩的真凶,一大早便将他带到衙门去了,有二叔在,当时倒也没起什么纷争。方才我也向安捕头打听过,他说云渠承认在命案现场找到的那把匕首就是他的,但他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弄丢的。而且,命案发生时是在午夜时分,那时他在自己的屋子里已经入睡,可并没有什么人能证明此事。”
听起来事情并不妙。
她思量片刻,问道:“那夫人可知他与慕容嵩平时的关系如何?”
李锦合如实道:“方才安捕头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但说实话,我对这些事情并不太清楚,只能说从表面来看,慕容嵩并不将他当成忠心相待的主人,而他对慕容嵩同样不够信任。”
虽然云渠与慕容嵩都是相国府的人,但这样的关系反而让他的嫌疑更大了,而且他们的这种关系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只是,慕容嵩武艺高强,而云渠只会一些简单的防身术,若是两人正面冲突,云渠全然没有胜算。
可偏偏,慕容嵩是死在陷阱里的,也就是说,只要是有机会将他踢进陷阱里的人,都有可能是真凶。
“许捕快,我虽与云渠不曾深交,但直觉上认为他不会做出杀人之事来,”李锦合借机请求她道,“还请许捕快有机会还他清白。”
她自然会竭尽全力的:“大夫人请放心,我定当尽力。”
就在这时,安川终于朝她们走了过来,将云向容单独留在了原地。
虽然看不见云向容的脸,但李锦合看着她僵硬的背影却知道发生了什么,叹了一声后别有深意地对她道:“看来我家又多了个伤心人,许捕快可切莫错付了真心,不然也要像容儿那般求之不得伤心流泪了。”
她刚说完,安川便到了跟前,先看了她一眼后才对李锦合道:“多谢大夫人出手相助,我们这便回去了。”
出了云家后,她才问道:“大夫人可知那女尸是谁吗?”
他拄着拐杖慢慢走着,点头道:“她说五年多前她夫君过世不久时,她的院子里的确少了个丫鬟,当时她院子里的人并不多,所以她很快就发现了,也立刻追查了一番,这才知道那丫鬟是突然失踪了。”
她叫黄芩,当时二十余岁,是云家大公子云向奉的贴身丫鬟之一,有两个下人亲口承让说曾看见她趁夜偷偷地钻进了存放陪葬品的箱子,云家这才认为她在趁着家丁将陪葬的箱子运到墓地的途中逃走了,而且当时也的确有一个箱子里的祭品不翼而飞了。
她仍有些不解:“这么说,黄芩本是要借着陪葬品的箱子逃走,结果却死在了里面吗?可她为何要逃走呢?”
“因为当时云家有传言说大房里曾被云向奉宠幸过的丫鬟都要为他陪葬,那黄芩便是他在生前最为喜欢的暖床丫鬟,她大概是听信了那些流言蜚语,再加上那段时间云家是多事之秋,故而严禁下人私自出门,她是为了活命便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吧。”解释之后,他又道,“至于她的断指,大夫人原本并不知情,也是近日在云向迎向她提及此事时她才听下人说起。原来那黄芩在失踪的前一天夜里受过伤,当时便断了指,可并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断指的,因为她并不想提起,只说是她自己不小心而已,可第二天夜里便要偷逃出去。不过,这些也只是云家的一家之词,还需时日核查。”
她点头表示理解,分析道:“倘若那具女尸当真是黄芩,而云家的证词也都可信的话,那她很可能是在去云向奉坟墓的路上被人发现并杀害的,怎么想还是云家的嫌疑最大。”
“所以,”他的语气忽而肃了几分,“这种很可能危及云家声望的事情,云向迎不该会轻易告知我们,哪怕他知道我们早晚会查出来,也不会如此便宜了衙门。”
说着,他停下了脚步,担心地问她道:“他是否为难了你?”
他语气中的关心显而易见,她心头一暖,思量间半真半假道:“他并未为难我,只是还是希望我能离开衙门去云家做事。”
她撒了谎,刻意躲开了他的目光,却还是觉得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不由紧张。
但在片刻的静默后,只听他平静道:“那就好,不过虽然查案要紧,但还是莫要再单独去云家。”
末了,他眸光一柔,又加了一句:“若你必须要去,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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