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第二百零十三章
送王林氏离开衙门后,许长恒迟疑再三,想去一趟南监,但她思量片刻,还是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在衙门外等着。
没过多久,陈中泽便带着彭家的人回来了,见她站在外面,忙迎了过去:“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出事了?”
她看了一眼跟在他后面的彭成与一个低眉垂目的小丫鬟,摇了摇头:“我等你回来去一趟南监。”
他不解问道:“去那里做什么?”
她不答,问彭成道:“彭管家,这位便是向慕容嵩送醒酒汤的姑娘吗?”
彭成心虚地看了旁边的丫鬟一眼,底气并非十足:“回官爷,是她。昨夜她送了醒酒汤后便走了,那时慕容护卫还醉着,她将汤水放下后便离开了。”
她看了眼那个不敢出声的小丫鬟,轻声对陈中泽道:“这件事彭家原是想要压下去的,其中定然还有其他缘故,先让相国府的人确认一下。”
陈中泽觉得她说得有理:“没错,走。”
两人先让彭成在院中候着,带着那丫鬟去了南监。
但到了那里之后,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陈中泽道:“对了,我去瞧瞧相国府的那位公子,说不定他也知道这件事。”
来见云渠便是她此行的目的,而陈中泽便是她的挡箭牌。
云渠身份特殊,如今虽是嫌犯,却也不是普通的犯人,他住的牢狱既清静也干净。
她过去的时候,王大左叔侄正在里面伺候,见了她来,本心事重重的云渠目露欢喜,立刻命他们道:“你们先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见自己被重视,王大左与王肃开怀地领命而去。
等四下安静了,他连忙站起,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刚刚坐过的椅面,细心道:“许捕快请坐。”
她没有落座,只压低了声音问他道:“到底怎么回事?”
云渠亦不知怎么回事,如实道:“真的不是我做的,昨晚我从彭家离开后,连云家的大门都不曾出过。”
“可是,”她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既在云家,为何没有人来为你作证呢?”
他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避开了她探寻的目光,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当真没有人看见我在自己房中吧。”
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虚,她愈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断,问他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云渠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他虽不说,但却默认了她的猜测。
她皱眉道:“这件案子的所有证据都对你不利,若是不能找到真正的凶手,只怕无法洗脱你的嫌疑,这些你可想过吗?”
他神色纠结,终于开口道:“不是我不想要隐瞒于你,只是有些事事关相国府,我真的不能说。”
她无奈道:“相国府要做什么我并不关心,霄儿,我关心的是你的性命。云家连出个证人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愿做,你能不明白他们这是何意吗?”
猛地听到“霄儿”两字,云渠突然一怔。
虽然离家还不到两年,可这个名字却似是白天的云朵夜晚的星辰般,是他最熟悉却再也听不到的两个字了。
他如梦初醒,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那便是如今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愿意真心帮他,而他不该对她有所隐瞒。
就在他打算开口时,陈中泽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长恒,你哪儿呢?”
“你的时间并不多,一定要想清楚,”她急忙压低了嗓音对他道,“我会寻个时机再过来的,记住,祸从口出。”
言罢,她慌忙扬声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你说的果然不错,相国府的那几位说昨夜去给慕容嵩送醒酒汤的人果然不是那个小丫鬟,”陈中泽气愤不已,骂道,“那个老匹夫竟然敢骗咱们,真是吃了豹子胆!”
倒没有想到彭家竟当真敢这么做,她看了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丫鬟一眼,道:“先去审讯房再说。”
刚坐上审讯房的椅子,那个只有十二三岁的丫鬟翠儿便吓得颤抖着声音如实交待了:“昨夜奴婢去给慕容护卫送醒酒汤,在快到客院时突然被人给拦了下来,说是要替我将汤送过去,所以送汤的人的确不是我。可是,奴婢也并非故意要骗人的,只是担心会被责罚,故而才不敢说出实情……”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陈中泽问道:“那替你送汤的是谁?”
“那时天太黑,奴婢看不清她的模样,也不认得她的声音,是她自己说她是新夫人身边的丫鬟,”翠儿仔细想了想,道,“好像叫沉钩。”
两人皆有些惊讶。
那时酒席还未结束,新郎倌彭泽还在招待宾客,可沉钩身为江南翘的陪嫁丫头,的确已经陪她到了新房,而那时新房的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客院又离得近,沉钩若想从新房过去,的确也有可能。
关键是,她为何要这么做。
“沉钩?”许长恒追问道,“不过送个汤而已,她为何要帮你?而你明知她是你家夫人的人,又为何要同意?”
翠儿突然身子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因为,因为她说她是烟花女子,不在意**一次,所以,所以愿替我去服侍,服侍慕容护卫……”
听她答非所问,许长恒一时听得糊涂,还是陈中泽先行反应了过来,惊讶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去送醒酒汤这么简单?”
紧张得咬着唇,翠儿点了点头。
原来慕容嵩每次留宿在彭家时,彭家都会送过去一个丫鬟去服侍他,故而去送醒酒汤只是一个名头而已,真正的目的是将一个女子当成玩物一般送给他发泄**。
是以,在衙门去彭家调查时,彭家上下皆隐瞒了此事,因为说出来太不光彩,简直有辱彭家的书香门第之美名。
因为慕容嵩经常在彭家喝酒作乐,所以这件事在彭家已经心照不宣地成了惯例,而被挑中的丫鬟往往会受尽折辱痛苦不堪,故而当沉钩提出要替她前往时,她在犹豫之下感激不尽。
“后来呢?”陈中泽的语气在不知觉中软了几分,“你应该不会直接离开吧?”
翠儿颔首,承认道:“我虽然知道她是好心,可我与她原本并不认识,不太相信她会真的想要救我,所以便躲在不远处,好确认她真的将醒酒汤送过去了。”
好在沉钩并没有骗她,直到亲眼看着她推开了慕容嵩的房门并走了进去,她才彻底放了心。
“后来,后来我很担心她,还在外面等了许久……”小丫鬟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想起了极其可怖的事,颤抖着道,“我听到从里面传来了她的哭声和哀求声,真的很可怕……”
她很想等沉钩出来后再次向她道谢,可直到新郎入了洞房都不见她出来,她便担心自己会被发现,只好先行离开了。
今日清晨,她听说新夫人与她的贴身丫鬟都不见了,更不敢将此事向他人提起,所以并不是彭成给衙门送来了假的人,而是他根本不知道沉钩李代桃僵了。
陈中泽忍不住拍案而起:“这彭家上下还是人吗,竟如此丧心病狂!这般无耻行径又与青楼妓馆有何异,简直不是人!还书香世家德高望重,我呸!”
他这般一骂,那翠儿不知是心有余悸还是心生感激,竟哭出了声来。
许长恒亦不忍心,安慰她道:“放心吧,他已经死了,再也不能伤害你了,至于昨夜的事,只要你不想让旁人知道,我们是不会告知彭家的。”
翠儿感激不尽,扑通一声跪下给他们磕头。
知道陈中泽要为宋汐守身如玉,她便过去将翠儿扶了起来,忍不住劝道:“我瞧着彭家也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好人家,若是有机会,姑娘还是早些离开吧,保命要紧。”
等将她与彭成送出了衙门,天都黑了。
陈中泽苦不堪言道:“这两天忙得我晕头转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我家汐儿了,再不去见她一面,我只怕明天就没命查案了,你自己去膳堂吧。”
言罢,他便精神抖擞地一蹦一跳着往门口而去,看起来是绝对能活过明天的样子。
但她去膳堂时晚了一步,因为已经没饭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吴映雪见她姗姗来迟,便将她叫到了后厨,把一张自己还没来得及吃的芝麻饼给了她,问道:“这两天忙坏了吧?我都没见你来过膳堂。”
许长恒接了饼,津津有味地吃着,站在一旁看她刷碗:“是啊,我都时间问你何姐怎么样了。”
何姐已经两天没有在衙门口出摊了,如今的包子铺只有梁春一个人忙活着。
“你不知道吗?”吴映雪惊讶地反问了她一句,道,“她和我娘已经和好了,那两个人昨天午后就一起出门去的七月山游玩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忙得要死。”
原来当初何姐之所以与刘厨娘反目成仇,是因为刘厨娘不道缘由地反对她与言郎中来往,更不想让她等他回心转意,如今她亲口听言郎中说他的心上人一直是故去的何筠,终于释怀,不仅与言郎中再无瓜葛,而且也与当初为了她好才没有说明实情的刘厨娘和好如初了。
“其实她们两个这么多年来本就没有真的怨恨过彼此,和好是迟早的,”吴映雪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可谁成想她们和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给坑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让她们和好了,这样还有两个人一起疼我,如今好了,她们两个去逍遥快活,反让我一人干了所有的活。”
许长恒一边嚼着最后一口饼,一边撸起了袖子,含糊不清地安慰她道:“哪里是你一个人,我不是还在嘛。”
说着,她便要去洗碗。
吴映雪连忙拦住了她:“不用不用,我只是抱怨两句而已,又不是真的忙不过来。再说,如果是往日我就不与你客气了,可这两天你们捕班忙成这样,你连饭都没得吃,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明天我先将饭给你留着,你多睡会儿,不用急着起床。”
许长恒原不想听她的,可一转眼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后厨走了过来,不由定眼一瞧:“呀,苏县丞怎么来了,他也没吃晚膳吗?”
只见吴映雪抬头向门口看了一眼便羞涩地低了头:“他知道我娘不在,是来帮忙的。”
许长恒恍然大悟,打趣她道:“方才将自己说得那般清苦,还不让我留下来,原来是因为有人为博美人一笑捷足先登了。”
都说君子远疱厨,苏词身为县丞却甘愿来后厨帮她洗菜刷碗,能做到这样也是难得。
“我还是先走了,如今你也是个有未婚夫的待嫁姑娘了,我可不能做出让人误会的蠢事来。”她笑着刻意抬高了声音与吴映雪告别,“原来真的没饭吃了,那吴姑娘先忙,我明日来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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