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24捆仙索

“就要这个吧，”杨悬从摊主的手中取回簪子，又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摊主，笑道，“银子够不够？多了就不必找了。”

“够了够了，”摊主连忙接过银子，连声道谢，复又疑惑道，“听这位姑娘的口气，两位竟不是夫妻吗？”

沉碧的眸中一亮，早已不复方才的肃色，她对着摊主神叨叨地笑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大婶，我是等级最高的那一个。”

“不要脸的等级的确无人能出其右。”杨悬显然对沉碧的胡言乱语已忍无可忍，张开手臂便将她夹在怀中，生拖硬拽地带着她顺着熙来攘往的人群继续向前走去，徒留下卖簪子的大婶站在摊子前兀自错愕着。

走出数丈之远，沉碧觉得杨悬的钳制松了几分，连忙将身形一矮，从杨悬的胁下滑出，然后亲昵地挽住杨悬的胳膊，笑道，“当真是送给妻子的吗？你成亲了啊？”

想了想，又道，“嗯，也对，像你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公子，十五六岁就应该订亲了，你都那么老了，孩子都应该一大群了吧。”

杨悬的脸色一僵，“我，很老了吗？”

沉碧歪着头看他，然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我与阿齐同年，你比我们大五岁？十岁？”

阿齐？杨悬怔愣了片刻方才反应出来她说的是轩辕齐，他的眼神一错，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

他应该追过去的，可是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他竟拉起沉碧的手，向着前面幽窄黑暗的弄堂口飞奔而去。

这是一个有进无出的胡同，杨悬与沉碧喘息未定地停在胡同尽头最深的黑暗中，胡同很窄，两人面对面站着，转身都显得十分困难。

“为什么要跑到这儿？”沉碧不明所以地问杨悬。

“因为……”

杨悬也有一丝困惑，他将沉碧拘在身边就为了引轩辕齐现身，可为何刚刚看见轩辕齐时的第一反应竟是不能让沉碧看见他。

好在很快，他便找到了说辞，他在腰间摸了摸，笑道，“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杨悬将手中的东西在沉碧的眼前一抖。竟是一枚萤萤透亮的碧玉蝴蝶。

“碧玉蝴蝶？怎么会在你手上？”沉碧又惊又喜，伸出手就要去握。

杨悬的手微微一抬，碧玉蝴蝶从沉碧的指尖滑过。

“因为，永安当是寒杏林的产业。”

杨悬的眸中滑过了一丝狡黠，他示意沉碧近前一步，将碧玉蝴蝶在沉碧的额间比了一下位置，然后将碧玉蝴蝶悬在了她的额间。

沉碧任由他为她带上碧玉蝴蝶，神情乖巧而娇憨。

杨悬的心念一动，沉着声音又道，“我没有妻子，因为我的名声不好，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我。”

沉碧似乎并没有听见他在说些什么，自顾自地伸手把玩着额间的碧玉蝴蝶，弯弯的眼眸中盈满了失而复得的笑意。

“阿碧？”

他唤她的名字，她方才回过神来，笑盈盈地向他道谢，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道谢，连他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他的近前时，她依旧不以为忤。

“有个问题一直很想问你。”

她挑着眉看他，示意自己知无不言。

他凑近了几分，低声道，“你，和轩辕齐是什么关系？”

沉碧不太明白，杨悬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她歪着头仔细地想，因为她觉得既然受杨悬大恩，那么他的问题她自然也要深思熟虑才好回答。

她，和轩辕齐？她救过他，也帮过他好多次。可是第一次救他，只是因为看不惯杨悬恃强凌弱，后来三番两次地帮他，多半也是因为形势所逼。所以，沉碧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找了最好的答案。

“我和他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吗？”杨悬觉得自己脸上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他的声音也变得低哑而深沉，“那就……没有关系了。”

下一刻，他竟俯下身去吻住了她的唇。

沉碧微微一怔，他不是第一次吻她，可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究竟哪里不同呢？沉碧宁了心神仔细地分辨着，很温柔，甚至有些深情，深情地让她险些沉沦。

可是，当她的余光瞥见了隐藏在巷子口的轩辕齐时，她便恍然大悟，他分明是认定了轩辕齐对她有情，所以想要以此来刺激轩辕齐现身。

这样的想法让沉碧瞬间镇定了下来，她一边深情地回应杨悬，一边飞速地思索着对策，不管如何，她要先找回她的“凤尾”才行。

于是沉碧伸手环住了杨悬的腰，在他的腰间仔细的摸索了半晌，却一无所获，该死，他将她的玉笛藏在了什么地方？

沉碧又将手移向杨悬的胸前，正要探入他的前襟，这个时候她惊讶地发现，捆仙索不知什么时候竟自己松开了。

她没有时间细想其中缘由，瞅准了机会，抬脚便向杨悬的下身踹去。

杨悬正吻得忘情，全凭本能侧身去避。沉碧趁他愣神的功夫，将腰间的荷包连同里面的麻薯全都砸在了杨悬的脸上。然后飞身跃上旁边高阁上飞耸的斗角。

“妾身已经答谢了公子的不杀之恩，公子逢场作戏的本领，妾身自叹不如，日后与公子还是相见争如不见的好。”

杨悬此时方才回过神来，他挥手隔开迎面砸来的荷包，正要飞身追上，突然觉得脚下一软。他垂头去看，竟是掉落在地的捆仙索，他俯下身来拾起捆仙索，蹙着眉头，思索了许久，竟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杨悬将捆仙索掖入怀中，负手向巷子口的明亮处缓缓走去。

沉碧说的没错，他与她，果真是相见争如不见的好。

在外游荡了将近两个月，直到踏入碧波林的时候，沉碧才觉得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没有武器杀人，没有暗器防身，她又生得如此倾国倾城，遇上个寻常贪财好色的小贼她还可以应付，若是再遇上杨悬那般武艺高强，狡诈奸猾的伪君子，她有多少命和脸也不够丢的。

沉碧算准了时辰入林，一路穿花拂柳，飞掠而过。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停在了小竹屋前的空地上。

她的小竹屋依山而建，山中泉水清凉，她便环着小竹屋修了引流的水渠，泉水顺着门前的台阶潺潺地流下，汇入门前的锦鲤池中。

沉碧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将一双脏兮兮的小脚浸在泉水中，在泉水的濯洗下，她的脚渐渐恢复了原有的萤润白皙。

沉碧从水中抬起脚来，欣赏了片刻，觉得十分满意，方才站起身来，慢悠悠地推开了小竹屋的门。

“你舍得回来了？”

一个阴郁的声音在光线昏暗的房间中突然响起，吓了沉碧一大跳。

她挑亮了烛火，只见轩辕齐正坐在木桌后的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阿齐？”她连忙在唇角牵起一个温吞的笑意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月前，”轩辕齐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踱到沉碧的面前，“林静影已经离开静湖山庄前往少林寺，目前天地玄三部都尽在掌握了。”

其实不止如此，轩辕齐没有告诉沉碧，这一次去少林寺见宋晴湖，其实是有意外的收获的。

宋晴湖将轩辕朝残余暗势力的分布图和调动方法统统交给了他。

半个月的时间，静湖山庄群龙无首，四个首领死了三个，这时机大好，足够他偷天换日，暗渡陈仓了。

“哦？”沉碧抬起眼眸，迎上他的目光，“那你在这儿做什么？等我吗？”

轩辕齐略略移开了目光，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坦然地与她对视。

少林寺后的密林中，他看见沉碧不知羞耻地与杨悬苟且。开封的集市上，他又看见沉碧与杨悬亲密无间地四处游荡。

这半个月来，轩辕齐每每想到这一层，便觉得心中有股无名之火，直冲百会。岳沉碧她简直敌友不分，不知所谓。

“你，和杨悬是什么关系？”然后，轩辕齐听见自己在问一个其实他并不想问的问题。

“和杨悬吗？”沉碧坐在轩辕齐对面的小椅子上，笑盈盈地眯起眼睛，“我喜欢他呀。”

“你喜欢他？”轩辕齐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难道不知道，他要杀我？”

“他要杀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沉碧甩开轩辕齐的手，自顾自地踩在面前的方巾上，又俯下身去用方巾将脚包起来揉了揉。

茅舍的地面用竹子码叠而成，沉碧一双萤白的小脚踩在鲜翠的竹子上，看起来越发娇嫩纤美。

轩辕齐下意识地摸了摸前襟，那儿藏着一双女鞋，是他在开封的集市上为她买的。她总是光着脚，可是好人家的姑娘又怎么能把脚给丈夫以外的人看到呢？

可当他看见她站在杨悬面前，拿着檀木簪子搔首弄姿，谈笑风生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她与陌生男人同睡一榻都没有半点尴尬，哪里算是好人家的姑娘。

轩辕齐的手从前襟移开，探向了左边的袖口，他已经忘记了，那儿还放着易天晴托他送给她的木簪子。

鬼使神差地，他将木簪子取出，递到了沉碧的面前，喃喃地问她，“你喜欢这个吗？”

沉碧有些困惑地接过簪子，歪着头不解地看他，“嗯，很好看，你送给我的？”

有一瞬间，轩辕齐很想知道，若是他说是他送的，沉碧会不会像那天那样用这枚簪子将她如瀑的长发绾出一个俏皮娇美的堕马髻，风情万种地垂在耳边。

轩辕齐将目光移向窗外，“你及笄的那天，易天晴托我送给你的及笄礼。”

“哦？”沉碧将木簪子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片刻，然后她突然抬手轻轻一掷，木簪子在轩辕齐的眼前划出了一个弧度，从窗子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