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27变天

沉碧笑眯眯地看向曲悠然，叹道，“是，也不是。阿曲你是知道我的，因为齐轩好看，所以我帮他。今儿个也是因为你好看，所以我帮你。”

曲悠然微微一怔，“你引狼入室，杀了唐宁远，逼死了易天晴和洛雪音。又赚得林静影离庄。不过短短一个月，这静湖山庄上下已尽是齐轩的爪牙。山庄分崩离析，不过顷刻之间。如今你打算如何收场？”

见沉碧半晌不答，曲悠然叹道，“林静影大势已去，难保齐轩不会对庄中旧人赶尽杀绝，倒不如你与我一起离开吧。”

沉碧轻轻摇了摇头，脸上依然挂着笑意，“杀唐宁远，逼死易天晴和洛雪音，让山庄分崩离析，阿曲怎么知道，这些不是沉碧所愿？”

曲悠然闻言，满脸惊骇莫明，“沉碧，你在说什么？”

他沉吟了片刻，试探道，“八年前，庄主带你回山庄前一日，天晴和雪音第一次杀人，据说杀的是一位官宦人家的夫人。那位夫人与你……？”

“她是我娘亲。”沉碧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曲悠然。

曲悠然后退了一步，半晌方才叹道，“沉碧，这山庄上下怕是都错看了你。”

他顿了顿，看向沉碧的目光复又凌厉了几分，“那如今呢？杀母仇人已死，你是打算与齐轩一道将静湖山庄上下屠尽，一雪你八年来的忍辱之仇，偷生之恨吗？”

“冤有头，债有主，沉碧确然不敢为难阿曲，是去是留，阿曲自便。”沉碧微微侧身，摊开手，那是一个任君去留的手势。

曲悠然将信将疑地看了沉碧一眼，向前走了两步，只见沉碧气息安宁，确实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曲悠然不再犹豫，施展开轻功，发足向林外奔去。

沉碧看着曲悠然的背影，心中有一丝莫明的艳羡，待一切尘埃落定，若是轩辕齐也能放她一条生路，让她从此天高海阔，那该多好。

沉碧叹了一口气，终于转过身来，朝着背道而驰的方向缓缓行去。

突然，有暗器破空的声音传入耳际。沉碧猛地抬起头来，看见两个人影在树木之间倏忽而过。

她居然忘记了，碧波林中还有两个人。

沉碧顿时觉得自己脑中“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她隐约听见曲悠然凄厉的惨呼声，随之而来的是声嘶力竭的叫骂声。

曲悠然在骂她，她如此出尔反尔，他确实应该骂她的。

沉碧此刻虽然脑中混沌，但应变之力早已深入骨血，她听风辨位，突然手中数十枚银针向四面八方先后飞射而出，随即便听得两声惨呼乍起，沉碧早已循声跃出，将两人从树木的掩映之中先后拎出，重重地扔在曲悠然的面前。

沉碧此时方才宁住心神，定睛去看，只见曲悠然面目青紫，早已中毒身亡。

沉碧见状无端地在唇角弯起一抹笑意来，她慢悠悠地将目光移向面前早已抖如筛糠的两人。

原来沉碧与人交手，总是忖着对方的功力，露三分，留七分，只求势均力敌便可。景王殿下的这两位手下，离开金陵城，便与沉碧一路见招拆招来到这碧波林中，只以为沉碧功夫平平。不过仗着碧波林中机关精妙，方能成名于江湖。

只是沉碧方才的那几招，却的的确确是江湖中少有的高手做派了。两人见沉碧此时的目光幽深而轻蔑，与平日里大不相同，知道她动了杀机，哪里能不惊慌莫明。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试探道，“仙子应当知晓，我们与林静影大战在即，此时若放出林静影旧部通风报信，难免节外生枝。纵然仙子与此人交情深厚，也当知大局为重？”

沉碧仍旧在笑，她骤然出手，如鬼似魅，在二人身侧飘忽而过。

不过转瞬之间，二人浑身上下已添了数十道伤口，且刀刀毙命。鲜血从伤口中喷射而出，竟在二人周身漫起一团血雾。

沉碧在距二人数尺之地背立，碧罗衣整洁如新，竟连半点血迹也未沾上，她未再回头，只是轻嗤了一声，便向碧波林深处款款行去。

“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若是等你来教我做事，我怕是早在这碧波林中……死过多回了。”

沉碧将步子迈得异常沉稳安宁，仿佛这样方能压制住心头就要燎原的那一点慌张。

方才曲悠然的一句话，仿佛魔障一般，一直在沉碧的脑海中盘桓不去。

曲悠然说，难保轩辕齐不会对山庄中的旧人下手，让她及早抽身。

沉碧尚无法确定，曲悠然这句话是忠言逆耳还是危言耸听，即便是忠言逆耳，她此时也想不明白，应该如何应对。

沉碧一向是行动快过脑子的，当她意识到时，人已经站在静湖山庄的门外了。

沉碧甚少踏足静湖山庄，但她心中清楚地很，那儿正经历着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轩辕齐从少林寺带回来的，不止是宋晴湖的双鱼玉佩，还有轩辕朝暗势力的分布图及调遣手令。

那些轩辕朝的残余势力，武艺高强的奇人异士，在沉碧的默许纵容下，堂而皇之地从碧波林进入山庄中，

如今，在沉碧身边鱼贯而来，雁行而过的杀手们，她统统都觉得面生。

但沉碧并不在意，只是快步行至裁柳小院的西厢房中，连唤了几声“昕婆婆。”

当年，林静影原不打算留她性命，是常在林静影身边伺候的昕婆婆求情，方才容她在碧波林中自生自灭。后来也是昕婆婆为她多次斡旋，她才能在静湖山庄中立住脚跟。

轩辕齐对林静影恨之入骨，对她岳沉碧或许还能网开一面，昕婆婆身为林静影的亲信，怕是就没那么好运了。

沉碧一向恩怨分明，她没能救下曲悠然，轩辕齐若要对昕婆婆动手，她便不能坐视不理。

房内半晌未有回应，沉碧轻推了推房门，门并没有锁，沉碧举步迈入屋内。

刚一进门便看见昕婆婆执着龙头拐杖，正襟危坐。

沉碧吓了一跳，笑着问道，“婆婆怎么不说话？”

却见昕婆婆手中的龙头拐杖往地上重重的一顿，发出一声闷响，震得沉碧心惊肉跳地向后一缩。便听昕婆婆对着她喝道，“说，是不是你做的好事？”

沉碧缩手缩脚地看向昕婆婆，赔着小心试探道，“婆婆说得是哪件好事？”

昕婆婆沉着脸孔，对着沉碧轻哼了一声，道，“如今这庄子里头，死的死，散的散，当年你救回来的那小子把上上下下都换成了他的人，这里面有没有你的份？”

“婆婆，不关我的事。”沉碧的脸上立刻挂上死乞白赖的笑意。

昕婆婆的脸色更寒，手中的龙头拐杖又是一顿，厉声喝道，“跪下。”

沉碧膝盖一软，立刻跪倒。

昕婆婆肃着脸色盯着沉碧看了半晌，突然叹了一口气，道，“阿碧，你告诉我原因？”

沉碧抿了抿唇角，将声音压得极低，仿若蚊蝇，“我八岁那年，林静影和您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你说什么？”昕婆婆刚开始没有听清楚，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

那个时候她在林静影面前为这个女孩子求情时，林静影曾经说过，她派人杀了这个女孩子的母亲，不想留下这个女孩子日后向她寻仇。

原来这个孩子一直不动声色地潜伏在仇人身边，伺机报复。竟然是她引狼入室养虎成患。

昕婆婆怔愣了半晌，方才叹道，“阿碧，你要报仇，本是无可厚非，只是齐轩那小子，行事狠辣，庄子里的人，但凡稍有异心，无不被他赶尽杀绝。阿碧，你确定自己不是与虎谋皮？”

沉碧知道，昕婆婆厉声软语，俱是真心为她考虑，她向昕婆婆膝行了几步，扶在昕婆婆的膝头，轻声道，“婆婆，我如今早已经骑虎难下，婆婆可怜我，今日便跟我回碧波林吧。阿碧虽没有十分的本事，但是好坏能护得婆婆周全。”

昕婆婆看着沉碧一张俏生生的脸孔，沉吟了半晌，正色道，“阿碧，若是婆婆求你看在婆婆的面上放林静影一条生路，你可能答应？”

沉碧闻言默默地垂下头来，然后郑重地摇了摇头，“阿碧隐忍了八年，便只为了这一日，婆婆请恕阿碧不能从命。”

昕婆婆一听此话，腾地站起身来，怒道，“那我的死活，也不用你管了。”

沉碧站起身来紧跟了几步，拉住昕婆婆的手臂，正要再劝，却被昕婆婆一把甩开。

“你既然已经知道，静湖山庄杀了你的母亲，你当也知道，我当年隐伏于你家附近的绣庄，就是为了向山庄通风报信，何时杀人才是最佳时机。你如今要报仇，那我也算是一个。”

“婆婆不过受人指使，当初若不是婆婆求情，沉碧也活不到今日。”沉碧垂着头，低声劝道。

“你也不用劝我，我知道你是因着我的养育之恩，才愿意护我周全。但林静影也是我养育长大，也如同我自己的孩子一般，你若杀她，一样也是在我的心头剜肉喝血。当年是我求林静影放你一条性命，你才能活到今日。如今我求你放林静影一条性命，你倒是不肯答应了？既然这样，你便当我从未养育过你。我也不要你护着。”

沉碧耳中听着昕婆婆一迭声的斥责，心中正在盘算着要不干脆把人敲晕了带出去算了。

眼前却陡然一亮，却是房门被人重重地推开。

沉碧逆光虚目看去，原来是轩辕齐正抱臂立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