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采竹姑娘
采竹姑娘陷入了自我怀疑与反省，她一会儿怀疑老师是不是和容叔沟通好了，真的把李二郎过继来做自己的小师弟；一会儿反省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竟让老师又动了收徒的心思？
不然给李二郎盖印记干嘛？！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容叔，却没料空中正好出现一张字条。
“七境否？《进退念》修成否？《行路诀》大成否？”
采竹顿时小脸一紧，把眼泪憋了回去，看上去更委屈了。她恨恨想到：“别院还有四十七只活物，有两只凶猛的很，别给他吓着了！”
别院里的李二郎此时快活的很，往地上软软的草地里一躺，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不是他怠惰，而是不学中四品的猫法，他自问没有半点胜算来赢采竹姑娘。
所以，摆烂吧。李修阁换了个姿势继续躺。这回他选择脸朝下，迎面看见草地里有什么黑不溜秋的东西在闪光。
“什么情况？”李修阁拨开草地。
有时候好奇心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发现了危险，危险也就发现了你。此刻李修阁望着面前比他头还大的大眼珠子，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咕嘟。他真的被吓到了，两辈子加起来，他也没见过这样的怪物，硬要形容，大概就是脱了龟壳但长满青草的绿毛龟。
无壳绿毛龟瞪了他一眼，口吐人言：“你踩着我龟壳了！”
“！”李修阁急忙移开脚，随后发现他根本移不开。
笑死，整个院子都是龟壳。宛如复制粘贴的六边形铺满了地面，延伸至院墙上，这还是个被倒扣的龟壳。
“开个玩笑。”绿毛龟哈哈笑起来，声音不大，但调很高，刺得李修阁耳膜疼。
“那个，您是？”李修阁看出绿毛龟没有恶意，胆子大了点。
“我没名字，小姐说了，在主人九境之前，我不能有名字，否则会被永远困在村里出不去。”大龟摇摇头，居然扇起一阵风，吹的李修阁衣袍乱响。
“主人是指？”李修阁隐约猜到了，但他还想挣扎一下。
“田采竹啊。”大龟哈哈笑道。
夭寿，自己投降还来得及吗？
“冒昧问一句，”李修阁硬着头皮，“您能进小院吗？我是指你主人平时呆的那个。”
“当然可以。”大龟语调很轻快，显然心情很好，“我还知道你和主人半月后有架要打，正准备过去助拳哩。”
夭寿！
李修阁现在想死，至少先死个十五天，再让容叔顺手复活，避过决斗。大龟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半米粗壮的前脚搭在李修阁肩上，哈哈大笑，“命啊，得认！”
肩膀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李修阁算明白了，这大龟起码六境，或许还有七境，因为他脱臼了。
还好前世被医生接过骨，李修阁面无表情地把胳膊按回去，一屁股盘坐在地上，“难道就没有一点转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是上辈子经常看到的网络用语。小姐和容叔也说过，自己和“四九”有缘。所以那一线生机在哪呢？
“啊。”绿毛龟突然叫了声，“主人的消息来了。”
说罢，它嘴里咀嚼了两下，吐出一张看上去挺干净的红字字条。
“这道法好生眼熟。”李修阁打开字条，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小字：“师弟，认输否？”
“我该怎么回信？”李修阁觉得自己看到了光，
兴冲冲地问大龟，谁料到大龟朝他眨眨眼，咧嘴一笑，“不知道哩！”
“夭寿。”李修阁瞬间明白了字条的用意，他必须在十四天内赶回小院认输，否则决斗就会正式算数，“龟兄可知道出去的办法？”
“这倒可以告诉你。”绿毛龟站了起来，没错，是两只脚站了起来，大概有三个李修阁那么高。只见它人立而行，走到墙边，拍拍自己龟壳上的六边形，哈哈大笑：“猫夫人，那个向主人挑战的愣头青要过去了！”
“让他来，我和小崽子们都想见见呢。”
“可以了。”大龟趴下来，绿毛毛的身体与草地融为一体，“从树冠过去就行，别担心，猫夫人可会照顾人哩。”
“还有，不是龟兄，是龟姐姐，下次见别喊错了！”
爬上树冠，在里头弓着腰爬了一阵，李修阁忽有所感。他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突破了一点，遍视全身，发现与身体无关。
很好，基本可以肯定，是识海突破了。
自己的识海演化的是小姐家的后院，识海的突破也与别院有关联。李修阁隐约把握住了灵感，但还不够真切。
差一点，就差一点。
周围再次变得宁静，仿佛时间或是空间停转了一刻，随后李修阁好不意外的跌落下树枝，被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接住。
手爪很温暖，让李修阁想起了儿时被妈妈抱住的感觉......就是爪子末端太尖锐，有些戳人。
爪子的主人看了眼李修阁，毛茸茸的花猫脸上露出拟人化的温暖微笑，“没摔着吧？”
“没，没有，多谢猫夫人。”李二郎点点头，手足无措，他还被人抱着呢。
“很好。”花猫温和笑道，边笑边让双手换了个姿势，把李修阁婴儿抱在怀中。
这个姿势本没什么，但问题是她托着头的那只手习惯性地埋进了胸口，而头的主人李修阁都没来得及喘息或者抗议，就已经陷入到柔软的痛苦之中。
夭寿，要岔气了......李修阁鼻尖上满是猫毛，戳的他不停发笑。
花猫就这样托着李二郎摇啊摇，直到觉得有些过分了，才将他放下，满怀歉意地说：“抱歉，我还从没带过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一时忍不住就......”
“无事，无事。”李修阁忙着清理一嘴的毛，连忙摆手示意没关系。
周边的墙上墙根墙角突然冒出了很多小猫脑袋，一个接一个的向院子中间跑来；为首那只最大的直立起身，拉着猫夫人的裙角喊道：“娘，这位姐姐看着好漂亮！”
感情这些都是您的孩子啊。
“是哥哥，不是姐姐。”李修阁转过身，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一刻他算是体会到了龟兄......龟姐姐的苦恼。
“哥哥对不起。”小猫立即道歉，“你的牙缝里还有毛。”
“......”李修阁闭上了嘴。好在猫夫人及时解围，“好了，人也见过了，你们这些小家伙，不到中四品可不准再出来了。”
“好~”四周小猫们齐声回道，像极了幼稚园里抢答问题的孩子。待小猫崽们离去，猫夫人双手托着下颚，向上用力一抬。
哧啦——她竟把自己的头拔了出来？
“是头套啦。”声音依然温和，待大花猫头套取下，露出一张李修阁万分熟悉的面孔。
“采竹？！”
“不不，我不是主人。”猫夫人将头套放在地上，轻轻坐了上去，“别院十二所，每一所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主人施展《行路诀》后留下的生命；这些生命的样貌，多取决于主人当时的心境。”
“像隔壁龟妹妹，她诞生时，主人正苦于境界停滞，迟迟不能突破，于是便有了将小院化为龟壳，将自己封闭其中的想法。”
“像主院那两条小鱼儿，便是主人破开心结，愿与良人化身为鱼，共游世间之意。”
“至于我嘛......倒是很普通，只是主人有一天羡慕起你家屋檐上的大花猫，自己也想有一只，于是就有了我。”
“......”李修阁不修《行路诀》，只觉听着过于神奇，不过他也察觉到了一点，“你说主院里的小鱼儿是破开心结后出现的？她看上去整天没心没肺，会有什么心结？”
“我不可说。”猫夫人摇头，体态相当优雅，“若主人愿意，自会告知你。”
“好吧。”李修阁也不强求，他环顾四周，又问：“这些小猫崽呢？也是某种念头所化？”
“这倒不是，他们都是小姐捡回来的，说是担心它们在村里饿死，就全都交由我照顾了。”
小姐竟也会关注它们的生死......李修阁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小姐了。
初见觉得她是装腔作势，再看觉得她像天山童姥；先前以为她是隐世谪仙，如今又发现她和邻家女孩也有共同点。
“真是奇哉妙哉。”李修阁叹道。
“李郎该离开了。”猫夫人温和笑道，“对了，提醒李郎，你每次穿梭别院，用的都是小姐存放在你识海的力量。”
“所以你每进一处院子，看似时间不长，实则早已过去了一个时辰乃至一天。”
“！”李修阁立即起身作揖，“猫夫人，李某先告辞了。”
“请便。”猫夫人让出身位。
接下来的十个院子里，李修阁先后见过了长着双美腿的鲤鱼、占据了整个院子的超巨大鸭子、可以把自己裹成球的白鸽群......终于，他衣冠整齐地来到了最后一个院子。
身上的锦衣还是上一个院子里正在纺丝的蜜蜂与蝴蝶赠给他的，理由是他的衣服被树枝划破了不少。待李修阁又一次从树上跌落下来，刚刚好落在一张朱红色的椅子上，这让他差点以为又会偶遇村长。
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桌子和一扇木门。桌子上是一盏他异常眼熟的破碎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