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田老师

第二日一早，采竹早早起床。她吃了自己那份早餐，把肉包和蛋花粥放在床边，小勺小勺喂着李二郎，同时关心道：“气血好些没？”

开玩笑，有“气力自生”在，李修阁早在半个时辰前就恢复的差不多了。不过他还是故作虚弱：“肉包，采竹，肉包。”

“给。”采竹赶紧把肉包递到李修阁嘴边，另一只手在底下盛着汤水。

饭来张口。这样的神仙日子，李修阁肯定是想多享受一会儿的。不过采竹接着说：“宋婶昨日和我说了，镇长家的五个孩子今早就会过来，算是先拜师。镇长是个忙人，但自家孩子更换教习，怎么说也是件大事，或许会跟来看一看。”

“大雁，咳，镇长也要来？”李修阁顿时不想装了，飞快啃了几口肉包，“那咱们得准备准备，好好‘招待’他。”

“枣树茶还是冰瓜？”采竹显然没听懂李修阁的意思，直到李修阁朝她挤眉弄眼才反应过来：“二郎想要试探镇长？不怕惹得人家不高兴？”

“放宽心，万一他真的是我师兄，此刻必然知我身份，不会毫无防备。”李修阁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就是想趁机治治这位师兄，让他别整天变成大雁落在别人家，也别随便把不认识的九境引到云来镇，惹出许多麻烦。总之，李修阁此时已经把“麻烦”和“雁师兄”画上了等号，一想到自己无故惹上那位“花公子”，李修阁就一肚子火。

好在花公子也算守约，没向外透露李修阁身份，花城的九境至今没来盘问就是最好的证明。

话虽如此，采竹还是取了些宋婶炒好的枣树叶子开始泡茶。大约辰时，一个面容富态的中年人来到西街，敲敲李修阁家敞着的院门：“李先生可在？”

“在的！”李修阁从屋内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本《天外书》。他见到门外来客，也不用细想，便知道是镇长来了。

刚准备和领导亲切握手，可镇长先行作揖，一揖到底：“之前种种，是我疏忽，让李先生才到云来镇三天，就摊上这样大事，好在李先生平安无事。宋某特来赔罪。”

别人听去了，还以为是在讲昨日的小巷劫案。但李修阁听了，明白是指“花公子”一事。不过听镇长讲话文邹邹的，真的会是自己师兄？

李修阁迟疑了，不知道该不该下黑手；而厨房里的采竹已经提着一壶开水出来了。

宋镇长见着采竹，刚要开始乱夸，他身后就又挤出几个脑袋。为首的那个长的水灵灵的，眉脚狭长眼呈丹凤，一看就是美人坯子。她进来见到李修阁，愣了一下，随后问自己老父亲：“爹，她就是田教习？怎么长的比我还弱？”

毕竟这姑娘只知道要教自己的是位女子，而眼前的李修阁书生打扮，多半就是她（他）了。

宋镇长脸色都变了。他偷偷看了眼师弟。还好，师弟没有动怒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像在......看戏？

“我姓田，找我有事？”采竹提着水壶走上前，俯身盯着这个小屁孩。两人对视接近十秒。最后小女孩撑不住了，别开眼睛，嘴里还在犟：“爹，你再留一留胡叔呀，他可是六境的大修行者，怎么也比她......”

“宋墨！”镇长真的发怒了，“尊师敬长，都忘干净了么！”

“我......”少女宋墨刚要顶嘴，却突然感受到莫大的压力从天而降。

这股压力源自气血，作为家中长女，从小被宋镇长教育到大，

宋墨对它再熟悉不过。但也正因为熟悉，宋墨才能顶着自家老爹的威压，艰难抬头，看向采竹：

“我......爹，我，我要和她，比一场！”

“什么？”镇长更怒了，刚要下狠手，只听李修阁笑道：“宋镇长，且让你家千金试试拳脚，采竹看了，也好知道该怎么教她。”

“这......”既然李修阁愿意解围，镇长也算是找好台阶，撤了威压。不过他还是提醒一句：“我家宋墨从小习武，虽未修行道法，一身气血却已入三境；刀法上，能和先前的教习打的有来有回。你家夫人......切磋时务必小心。”

镇长只知李修阁是九境，却还以为采竹只是个习武的凡人。

“自然，切磋嘛，点到为止。”李修阁笑笑，看向满脸汗珠的宋墨，又看向采竹，重复一遍：“点到为止。”

采竹心领神会。自成婚以来，夫妻二人头一回如此默契。她放下铁壶指指树下：“那里有木刀。”

“我带了！”宋墨像是闹了情绪，拍拍手：“我的刀，拿上来！”

“是！长姐！”门后一直不敢说话的四个小伙子来劲了，知道总算轮到自己上场，当即摆好姿势，或躬或跪，八只手将木刀递到宋墨身前。

叮——木刀出鞘，竟有金铁之声。宋墨抽刀上前，双手抱拳：“在下宋墨！”

“田采竹。”采竹抱了抱拳，随后想了想，也拾起一柄木刀。

“请指教！”说罢宋墨飞身上前，一刀横斩，同时汇集气血，中途突然变招，从斜下方向上斩去！

漂亮。场外的李修阁点点头。只谈刀法，此招算是诡变万化，已有大家风范。

“长姐威武！”四个狗腿子在后面呐喊，被宋镇长一眼瞪了回去。

只见场地中央，采竹不闪不避，手握刀把，莫名向下一拍。此处本无一物，可瞬息之后，宋墨持刀的右手竟出现在刀背下方，不差分毫！

啪！一记响亮的刀背拍在宋墨手背上，震得她五指吃痛，竟松手摔刀，跪坐原地。再抬头时，采竹的刀已经架在她的脖颈上。

小姑娘的眼眶明显有点泛红，不知是疼的还是自信心受了伤。不过她立刻拾起刀，后退三步半，道：“再来！”

镇长皱眉，正要喝止，李修阁却摇摇手：“莫急，再看一阵。”

“好。”采竹几日不练，也怕自己生疏，乐得陪这个倔强的姑娘再来一场。她也不用半分气血，单手持刀向前：“碰到我便算你赢。”

“莫要托大！”宋墨恶狠狠地喊道，随即抽刀俯身，腿脚用力，一步蹬至采竹身下，刀成圆月，作势要向上斩！

啪！又是一记刀背，抽在宋墨左臂，将她拍落到一旁草丛。采竹走来，挑起她的刀，道：“莫把背后露给对手，也莫要太自信自己的速度。”

“再来！”宋墨还是不服输，咬牙喊道。

啪！啪！啪！啪！啪！

后面五场，采竹都是一击而败，半分气血与道法未用。而宋墨姑娘除了要害与脸上，此时已是全身的伤。她站在那里挣扎片刻，还是不敌巨痛，倒下身去。

“长姐！”四个小伙子连忙过来扶起宋墨。

“再......来......”宋墨口中喃喃，实则已经陷入昏迷。

在场的除了几个孩子，都是大修行者，自然看得出宋墨只是吃痛太多，本身倒无事。镇长叹了口气，朝采竹抱拳：“让田先生见笑了。”

这回他再不清楚也明白了，即便自己师弟的这位夫人不是修行者，刀法也已入化境，可称的上宗师；况且，那些能被尊称为宗师的人物，哪个不是鼎鼎有名的大修行者？

这间小院，说不准就住着两位年轻的九境......不可想，不可想。

镇长摇头，走向儿子群中的女儿：“你们让开，让我看看小墨伤势。”

装模做样左右瞧瞧，镇长朝儿子们点点头；“无大碍，以她的体格，修养一天即可。你们先送她回去吧。”

说罢，又补充一句：“记得让吴妈多给她敷一服药。”

“是！”四个小伙动作整齐地把宋墨抬了回去。

院里此刻就只剩下镇长与小夫妻三个。宋镇长挥手，布下一层隔音水膜；随后咳嗽一声，尴尬问道：“师弟？那日那个九境......”

好家伙，还记着这事呢。采竹盯着富态的镇长，上瞧瞧下瞧瞧，恍然大明白：“你真是那只肥雁？”

肥......镇长就要爆粗，还好想到自己修为，悻悻说道：“正是，多谢那日救命之恩。”

“雁师兄何必客气。”李修阁笑道，“举手之劳，那位九境也已被劝退，不会再来惹事，只是......”

“只是什么？”肥雁镇长一步踏入陷阱。

“唉，只是那日，我本来与采竹约定要去‘老云来’吃鱼，却因为此事不得不作罢，差点连累夫妻感情......唉！”

“唉！”采竹也叹，“那日二郎为了不失信于我，只好亲自下水，抓了条鱼来做。期间他用菜刀不熟，差点划伤自己的手......唉！”

修行者能被个屁的菜刀划伤！

双簧唱到这，镇长总算回过味来了。他看看采竹，又看看李修阁，眉头紧锁：“师弟开个价？”

“我出手一次，你包一年‘老云来’饭票；采竹教你家五个孩子刀法，不教假的，但他们不得外传；且每人每年，你得给采竹十两金子。”李修阁腹内有稿，口若悬河。

抢钱。这是宋镇长第一反应，但随即想到请一位九境的价格，也就释然了。他点点头：“可以！”

随后又问：“听说老齐家的孙子孙女也在你这读书，你收他们多少？”

“怎么，想杀价？”李修阁还嫌自己刚才要少了，“告诉师兄也无妨，除了教材费，我就没打算收那两个孩子银钱。”

“......”行，果然是老师亲自教出来的，这脾气和容老爷子一模一样。镇长被憋的没话说，左看右看，最后拱拱手：“师弟，弟妹，告辞！”

“镇长慢走~”

直到宋镇长走出好远，李修阁还在一脸微笑地招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