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3章
苏菀看着他们背影，又轻轻抬头，正好对上从房间出来的长官眼神，那眼神里透着无奈，不过只是一闪而过，情绪并未被太多人捕捉到。
这位四十多岁的尚食司长官，显然不是常人。
苏菀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宫里厨艺好的厨娘有两条路。
一条当女官，继续给普通宫人们做饭。
另一条路，因为厨艺过好，被内宫贵人们招到小厨房。
在那位辞职的女官眼里，后者更为体面。
但她们长官眼里，自己当女官，比当宫女奴婢要好，所以眼里带着浓浓不舍。
尚食司长官很快平复情绪，语气带着笑意，开始今年的尚食司小宫女甄选。
方才事情并非妨碍到她，有些事能劝则劝，劝不了也没什么。
姜红叶也不是第一个从她这离开的女子，各人有各人的缘分。
四个尚食司丞副分别带着十五个小宫女，站在尚膳监院子里。
宫中两年征纳一批小宫女，再放出一批岁数到了的宫女。
这六十个小宫女将会是尚食司的新鲜血液，补充到尚食司四个膳食房中。
尚食司的官署叫尚膳监，平日里尚食司长官带着尚食司下属在此办公。
尚食司下有四个部门，可以理解成皇宫员工食堂。
分别是南膳房，北膳房，西膳房，杂理库。
前面三个好理解，而且看着名字就知道，这些膳房在皇宫的不同方位，方便附近的宫人过去吃饭。
后面的杂理库则是指酿酒，甜食，藏冰，等等都归这里管，算是比较杂的地方。
除开特殊的杂理库之外，这几个膳房重要程度，也是上面的排序。
南膳房人员最多，负责的宫人饭食也多。
其次北膳房。
最后是西膳房，因为西膳房在整个皇宫的西侧，这里的官署都不怎么重要，而且还近邻早就被幽封起来的冷宫，所以西膳房最差。
介绍完尚食司的四个地方，再有女官介绍四个部门的管事。
这四个地方的主要负责人，便是尚食司长官之下的尚食丞副。
方才接苏菀他们过来的其中一个丞副便是南膳房的管理，大家多喊她南丞副女官。
这个位置一般都会接替尚食司长官，只要长官荣休，位置便是她的了。
所以她身边巴结的人最多。
苏菀瞧着，南膳房，北膳房，西膳房，杂理库。
只有西膳房的管事最不受待见，也最阴沉。
介绍过之后，也就到分人的时候。
因为她们这六十个不是普通宫女，会做什么，该做什么，长官心里都有数。
此时喊着名字分到各个膳房就好。
其中跟苏菀同车的李蓉蓉，如愿分到姑姑南丞副手下。
正式成为南膳房的宫女。
看着她面带喜色，就知道如愿以偿了。
毕竟是南膳房，尚食司最好，也最有前途的地方。
名字念到最后，只剩下几个个子矮，年纪小的宫女。
苏菀自然也在其中。
那西丞副直接翻了个白眼，每年她都跟养娃娃一样，养一批又一批。
知道她们西膳房偏僻，旁边的官署也不重要，但也不能每次都挑些站都站不稳的小娃娃来吧。
她们连力气都没有，还怎么做饭？
做饭也是力气活啊。
但西丞副心里很明白，一个是宫里用人紧张，二是这些小个子的娃娃们到南膳房北膳房容易冲撞贵人。
若是冲撞了，还要她们长官去赔罪。
所以时间一长，长官干脆把娃娃们扔到她手底下，至少那边偏，犯错也犯得不大。
总不能每次她把娃娃们养好了，其他各处再来挑人吧？
能做饭的全都挑走了，留下的她都不想提，厨艺跟她差不多。
苏菀她们这群小矮子们全都跟在黑着脸的西丞副后面，其中苏菀又是格外的小的一个。
她年龄本来就小，原身在苏家饥一顿饱一顿，看着瘦瘦小小。
她们一边走着，后面尚食司长官无奈，吩咐身边女官道：“再多给西膳房送些东西，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忍心送过来的。”
皇宫这地方，既是天堂也是地狱。
对贵人们来讲，说不准什么时候一步登天，对下人们谁知道会不会悄无声息死在哪口枯井里。
不过也不好说，上面的事跟他们这些人还是没有关系。
他们做好宫里的饭食，尽到职责就行。
苏菀不知道这些，只是跟着西膳房丞副走着，丞副身边还有西膳房左右执掌，她们两个看起来还算和善，特意放慢脚步，让她们十个小宫女能够跟上。
今年进入尚食司的小宫女一共六十个，四个地方分，却是南膳房北膳房各二十人，剩下的杂理库跟西膳房只有十个。
人家杂理库不同也就罢了。
西膳房这次领的人又是最少，别说尚食司了，就连宫里四司六局都传遍。
以至于这一路从尚食司穿过长长宫道，再七拐八拐至于从皇宫的东边，到了皇宫西边，这路上遇到不少宫人，看到西丞副的时候不是笑话就是同情。
反正两种表情都让人窝火。
看着西丞副越来越黑的脸色，新进来的小宫女们都有的都快吓哭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苏菀觉得自己都有些支撑不住了，这才终于走到地方。
看着西膳房三个大字，终于到了啊！
幸好来的时候路上吃了糕饼，不然肯定支撑不住。
她们这些小宫女们，从早上出发，现在已经到了下午，哪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西丞副也没为难她们，让执掌带她们洗漱吃饭休息换衣服，等明天早上再起来听令。
宫中规矩是严，但也不至于真的苛责人。
不仅尚食司长官不准，御史台那边唯恐自家事情少，遇到这种事肯定要参上一本。
御史台的人虽然很烦，但在这点上，还是很不错的。
分住处的时候，五个小宫女一个房间，苏菀洗漱之后，连饭都没吃，几乎倒头就睡，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听着住所前面膳食间里很热闹。
一问才知道，原来各宫已经过来吃饭了。
宫中宫人们吃饭时间跟正常不太一样，基本上比正常饭点提前半个时辰，还要轮换着吃，各宫不能缺伺候的人。
因为要错峰吃饭，所以尚食司每个膳房营业时间都很长。
早餐寅正，一直到巳时，就是早上四点到上午九点。
午餐午时到未正，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两点。
晚餐申正到戌初，下午四点到晚上七点。
这个时间段里，陆陆续续都会有宫人来吃饭，其实到晚上七点左右，时间已经比较晚了，也有当宵夜来吃的。
西膳房负责五个宫中官署的饭食，但整个西膳房只有八十人。
听着是人数是不少，但真正做饭的却只有二十个，剩下的全都是打下手，做杂事的。
而那五个官署一共有一千五百人。
如果放在现代，有专业的机器，有稳定的锅炉，其实要供应一个一千五百人的食堂，有三四十人就够了。
但这是古代，没有专业的工具，全都是手工来做，需要的人手至少乘三。
也就是说，西膳房的人手比较少，所以每个人都很忙。
怪不得西丞副看到她们这群个子矮没力气的，会那么不高兴，放谁那，谁都要不高兴啊。
现在西膳房那么多人过去，吃的就是晚饭了。
所以她们这些小宫女们暂时没人管，西膳房的人应该都已经去膳房忙碌。
反正苏菀是这么理解的，她已经把各个膳房当员工食堂看待。
他们西膳房负责五个部门的员工餐。
以后她也会在其中，她报名的是白案，就是给大家做面食来吃，她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摸到过菜刀，这会有点想念。
之前她妈妈是开私厨的，还说过她做饭也有天分，不知道这辈子手艺生疏了没有。
她一定会努力做饭的！
最好能升成大宫女，到时候一个月十两银子！
只要把钱攒好，出宫之后，她跟姨娘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她的目标就是为了月钱从小宫女变成大宫女！
苏菀刚握紧拳头，给自己定下这个目标，就听到一起进宫的宫女们道：“要不要去吃饭，我好饿。”
刚说完，苏菀肚子也叫了两声。
她们这个房间里一共五个人，一时间肚子此起彼伏，叫个不停。
苏菀看了看到：“可以去帮忙，要帮完忙才能吃饭。”
她们年龄虽然小，而且吩咐了明日再分配活计，但总不能一去食堂就吃饭啊，那让同事们怎么看！
其他四个人一齐点头，显然同意了。
她们非常好奇，宫里的膳房是什么样子，饭菜味道一定很好吧。
不管怎么说，也算传说中的御膳房了？
所有人都充满期待，她们帮忙干完之后，一定要满满吃一大碗饭！
今天进宫都没吃什么东西呢！
苏菀同样好奇皇宫的手艺，应该还不错？
她不是个挑剔的人，吃什么都行！
但刚走近南膳房，就听着走过来的小太监愁眉苦脸，旁边的侍卫也是一样的表情。
“又要来吃饭了。”
“我要不是没钱了，肯定让人出宫给我带饭。”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饭菜啊。”
“西膳房，我恨你一辈子。”
？？？
最后那句哀嚎喊得非常夸张，但意思却十分明白。
那就是他们都觉得，西膳房的饭菜特别难吃？
这怎么可能嘛！
苏菀跟其他四个宫女一脸不敢置信，其中一个小姑娘还喊道：“不可能！皇宫的饭菜怎么会难吃！”
刚刚哀嚎的小太监被大声反驳了，竟然也不生气，反而怜悯地看着她们：“你们新来的吧？一会尝尝就知道了，真的不骗你们。”
尝尝就尝尝！皇宫的食材那么好，能差到哪去啊。
苏菀虽然没说话，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但等她走进去，看着锅里已经坨了的面条，吓得后退半步。
怎么可能这么糟蹋面食！
哪有这么煮面的啊！
这就是正宗的黑暗料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