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一顿冬至饺子下肚, 苏菀浑身暖洋洋的。
从南郊冬祭回来，这还是头一顿饭，这饺子皮薄馅丰, 定是姨娘特意给她包的。
看单说这用料，那味道都是极好。
苏菀吃过后看了看于淑她们, 颇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吃过了吗？”
“吃了, 今天冬至，咱们西膳房做了饺子也做了汤圆，大家随便吃。”春香笑着道, “冬祭好玩吗？你们只是去了三天，但总感觉很长时间。”
“不怎么好玩, 那处宫殿太冷了, 很长时间没人住。”苏菀看了看于淑, 旁边小月倒有点沉默，当下不提这件事。
虽说是累, 但她们这些跟着去冬祭的人，到底是个殊荣。
提多了不太好。
算起来她早出晚归, 已经在尚膳监那边忙了快一个月, 现在猛然回来, 还有时间闲聊，竟然感觉好像过了很久。
苏菀原本打算出去把碗洗了, 但于淑却拦着她，用屋子的热水洗干净算了。
苏菀睡了两三个时辰，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大雪铺满整个院子。
十一月初的初雪都不小, 这次的雪更是厚, 而且到现在还没停。
她们屋里这会还算暖和, 出去可会冻着。
苏菀自然听劝，看了看外面冰天雪地，幸好今日已经回来，这雪早下一日，都要困在大享殿内。
四个人聊了会，又熄灯睡觉。
明日还要早起呢。
除了苏菀。
苏菀跟西右执掌封萍姑姑还没正式回来，第二天下午，也就十一月三十的下午，还要去尚膳监听令。
这次也就是说说遇到的问题，有功就赏，有错就罚。
可如今事情办得圆满，基本没出什么大差错，也就只有夸的份。
苏菀也得了这次的五两赏银，虽然不多，好歹也是银子了，继续填充到小金库里。
而且苏菀还听到尚食司长官说，马上到腊月，他们礼部又拨了点炭火跟鸡鸭过来。
炭火给到尚食司宫人手里，作为冬日取暖用，鸡鸭则是给各宫宫人，让尚食司煲汤喝，给大家暖暖身子。
虽说礼部还在为**师上祭台的事在朝会上跟圣人争论，但该拨下来的东西，还是拨了。
往年尚食司宫人哪有炭火可用，苏菀她们房间的炭火，也是自己买的。
今年分的虽然不多，但总会让她们省点钱。
鸡鸭更不用说，各宫都会感谢尚食司的。
一到天寒地冻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格外暖心。
进了礼部的好处一点点显现，不枉她们争了一场。
说到最后已经没什么大事，除了年节要准备的东西之外，还有各宫发的冬日物品，全都一一领回去。
苏菀听到最后，已经在想西膳房宫人们听到这事有多高兴了。
有炭火，有衣物！这个冬天就会好过。
说起来还要给姨娘再送点东西，毕竟是年节，跟其他时间不同。
苏菀正在走神，身边李蓉蓉戳了戳她，这才听到长官在说什么。
“临到年关，尚膳监这边事情也多，苏菀便留下来，帮着去礼部总部传传消息。”
什么东西？
苏菀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让她干什么？
传什么消息？
可南丞副跟李蓉蓉羡慕的眼神告诉她，这绝对是个好差事。
尚膳监主事咏兰姑姑立刻道：“苏菀，还不快谢谢长官。”
苏菀下意识起身，这事也就定了。
等她回过神，这才知道发生什么。
之前她也接触过那个礼部叫谢仪彬的小郎君，他在礼部总部候着，没事去各处传传消息，如今才十六岁，也没什么功名，这差事还是他父兄帮忙谋的。
而自己则要作为礼部之下尚食司的“小宫女”，在尚膳监候着，有什么大事小情，就找她四处跑跑。
哦，总部办公室秘书。
说联络员也行。
怪不得南丞副跟李蓉蓉会羡慕。
她这个差事没事就在尚膳监，有空可以试试新菜，有事的时候就去各部办差。
做个一年半载，也就对各部职能全都熟悉。
基本是个做菜办差两不耽误的活。
虽说还是小宫女的名头，但身上粉嫩的衣裳都要换天青兰的小宫女服饰，看着更温婉大方，一看就跟其他小宫女不同。
怎么换个差事，还要还衣裳呢。
等这次会议散了，最先接受不了的，竟然是西丞副！
西丞副不敢置信的看着尚食司长官：“女官大人，您怎么这就把人要走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等会。
长官自己都愣了下。
最近事多，她好像确实只跟西右执掌商量的了？
西丞副一脸怨言，但还是道：“算了，早知道她会被抢走。”
旁边的苏菀尴尬笑了下。
什么叫早知道会被抢走！
哪有那么夸张的。
还没走的李丞副笑着道：“我都要了好几次，长官一直不给人，你以为呢？”
西丞副只好道：“也就是西膳房如今走上正轨，否则我肯定不放人。”
仔细想来，也就是西丞副四季菜单都已经出了，长官趁着冬祭的事，直接把人提走，也是算的精妙。
只是最近事多，跟西丞副又熟悉，倒是忘记提前说了。
说话间，众人笑着看苏菀。
方才都看出来，长官看苏菀的时候，她还在走神，根本就是答应之后，才反应过来答应的是什么，不由得笑着摸摸苏菀的头。
还是个小孩子。
苏菀见此哭笑不得，行吧，这么想也可以，但颇为歉意地看向西丞副。
她就算来尚膳监，也该让西丞副先同意的。
谁料西丞副笑：“你愧疚什么，以你的本事，早就该被调过来了，只是我的私心，让你留在西膳房时间长一些。”
“这次可要好好做，别给西膳房丢人。”
“嗯，肯定不会。”苏菀点头道。
把她带着一起做冬祭的事，苏菀隐隐猜到什么，再有冬祭三日里，就算再忙，长官还是让她跟李蓉蓉跟着看各处流程，心里更有些感觉。
至于从西膳房调到尚膳监，苏菀并不排斥。
一个是各方都有这个想法，苏菀心里有数，二是能离关帝庙远点，以后也不招惹是非。
再者，她还是很喜欢尚食司的，也喜欢尚膳监。
女官们也好，隔壁光禄寺，还有礼部的人，其实给她的感官都不错。
若换了极为凶险的处境，估计她头一个开溜。
但现在的职场环境好像还可以，至少不是个动辄杀头的时代，苏菀就算再咸鱼，也不会拒绝送上门的机会。
而且她也发现了。
她在宫里过得越好，姨娘在家里处境也越好。
所以该换岗位就换！
在哪都一样！
苏菀也没想到，自己再回西膳房住所是收拾东西离开。
竟然要去尚膳监做事，肯定要把东西都搬过去。
不止住所有她的东西，小厨房里面也有。
特别是她那几个小玉瓶，那些做小苏打的工具，肯定要拿上。
苏菀收拾东西的时候，几个大宫女，还有于淑等人也过来。
大多数人还是祝福，于淑却极舍不得，虽说苏菀比她年纪小，但她受苏菀的照拂却多。
若不是苏菀，只怕她现在还为家里事烦心，更不敢主动去找右执掌帮忙。
现在她有手艺，还有右执掌封萍姑姑指点，已经渐渐走出家里的困境。
可苏菀就要离开了。
这让她怎么都舍不得。
苏菀笑：“咱们都还在尚食司，回头你去尚膳监还能看到我。”
右执掌也道：“并你们也努努力，说不定都在尚膳监做事。”
众人忍不住笑，哪有那么容易。
苏菀这么厉害的人，才能这么快去尚膳监吧。
春香也送了东西过来，反而平时最爱说话的小月，此时却很沉默。
苏菀并未多说，她到底是个不愿多言的人。
收拾完所有东西，苏菀这才发现，她从四月份进宫，如今马上十二月份，手头的东西竟然有这么多。
自己买的东西没多少，可姨娘送的，身边朋友们送的，谢沛送的，却要成包的拿。
右执掌见此道：“你只拿特别紧要的，明日一早我差人给你送过去。”
苏菀个子小，这么多东西确实不好拿，但这会西膳房腾不出人手帮忙，这会刚到饭点，都还忙着。
来送行的宫人们也是过来看了看，已经急急忙忙去做事了。
右执掌还有于淑她们也不例外。
苏菀点头：“那好，我只拿这两个包裹，你们快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对这里可熟着呢。”
众人笑。
也是，苏菀对这里肯定熟。
而且苏菀虽然去尚膳监，但她们关系也不会差的，她不是这种人。
等大家离开，苏菀把自己应分的炭火留在住所角落。
她月钱到底多些，不行自己可以买炭用，这些就给于淑她们留下。
再有姨娘给她做的几个小荷包也留下来。
等这些零零散散东西分一分，包裹果然减重不少。
这么冷的天，她也不好让人帮忙的。
方才不说，也是不想让大家为难，等大家走了再把东西分一分也挺好的。
等苏菀一手化繁为简，还真的只剩两个包裹，提着她的大包裹，现在就去尚膳监吧！
她总觉得，还是有人帮她拿包裹。
果然。
一出尚膳监，宫道上便有个熟悉的身影。
那便是一有名声就是坏名声，一出事就在搞事的谢沛。
谢沛还是那身黑衣，看着有些单薄，可他看着身材挺拔，一点冷的感觉都没有。
反而自己穿着棉衣还有些瑟瑟发抖。
苏菀看着自己在宫里关系最好的朋友，心里下意识叹气。
怎么好好的朋友，突然变皇子了呢。
谢沛走上前，轻笑道：“升职了？”
升职这两个字，绝对是从苏菀嘴里听过的。
没事跟他八卦那么多干嘛。
“算升职了吗？”苏菀反问道。
“肯定算。”谢沛道，顺手接过苏菀手里的包裹，给她手里换了盏轻便的灯笼。
她拎起来好大个的包裹，在谢沛手里轻若无物，不过年长一岁，力气能差这么大？
谢沛仿若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开口：“我自幼习武。”
哦，怪不得。
那身上的伤痕也是习武练的？
是她蠢了！
这宫道幽深暗长，不时还有人查验两人身份，但两人身份牌子绝对没有问题，也就在这长长的宫道上慢悠悠地走着。
此时雪还未停，有些僻静宫道的雪还未被清理，走在上面一脚深一脚浅，只有苏菀手里灯笼能照亮前面的路。
两人倒是什么都没说。
谢沛像是只为了送苏菀去尚膳监一般。
等快到的时候，谢沛道：“以后若有事，还能写纸条递到关帝庙。”
苏菀犹豫片刻，但还是点头。
这种开外挂的好事，怎么能不点头，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呢。
不过想到这，苏菀把那颗梵语金珠取出来还给谢沛：“谢谢，幸好没用上。”
其实差点用上。
那内宫和尚若强行要她们去内宫做饭食，她肯定毫不犹豫把宝珠给他们来换自由。
谢沛并未拒绝，手下梵语金珠后道：“他们最近没空生事，你可安心。”
安安安，你都这么说了，肯定安。
谢沛总觉得苏菀好像在吐槽他，但又没什么证据，嘴角下意识带了笑。
至于不说其他的？
那也没必要，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
等两人交换手里的东西，换谢沛拿着灯笼，苏菀又见宫道漫长，下意识道：“天冷路滑，小心。”
谢沛笑：“嗯，肯定小心。”
如今的谢沛看起来介乎少年青年之间，说他是青年，可少年的锐利却挡不住。
说他是少年，眉宇间的沉稳却又与其他人不同。
一定要讲，那他便是即将出鞘的利刃，只有隐约间能看到其锋芒。
只是他眉目生得太好，让这份锋利多了些凌厉。
笑的时候还好，不笑的时候让人胆寒。
都说真正的好看是有攻击性的。
可能谢沛就是这样？
等苏菀转头去尚膳监，谢沛脸上的笑一点点收敛，提着灯笼再次往西边走去。
他一直住在西膳房再往西的西庭。
尚膳监在东外宫，跟他住地方方向正好一东一西。
这次走到一半，谢沛停下脚步：“东宫，不就在东边。”
“是时候换个地方住住了。”
身后的护卫暗暗心惊。
东宫。
只有太子才能住下的地方。
三殿下，你看看您的处境！还想当太子呢！
这要努力啊！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护卫不敢说话，他见过三殿下的手段，还是闭嘴不言的好。
那个位置在他看来，迟早是三殿下的，时间问题罢了。
但现在时间也太早，根本不太可能。
圣人会让他当太子？
不可能吧。
苏菀从西膳房搬到尚膳监，立刻受到咏兰姑姑欢迎。
毕竟咏兰姑姑以前是西膳房左执掌，现在是尚膳监主事，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对苏菀感情都最好。
尚膳监其他熟人，自然是以前的北丞副，现在的尚膳右郎中，还有左郎中松翠姐姐，以前的尚膳监大宫女。
以前的北右执掌，湘地人，现在是尚膳员外郎。
现在听着复杂，反正都是自己人就对了。
其他大宫女小宫女最近也接触过，所以苏菀一来这里，基本上就跟大家关系很好。
其他人还在忙碌，咏兰姑姑带着苏菀到尚膳监住所。
这住所就在官署后面，很多官署都是如此，前面办公后面住宿。
像尚膳监的女官们，如果不是当值的话，晚上戌时就可以下班回家，也就是晚上七八点，只要尚食司没什么事，就可以回家休息。
若不想回家，那官署后面也有各自的房间。
也就是说，在尚膳监官署的女官们，基本都是正常上下班，不上早朝的七八点过来，晚上六到九点之间离开，过九点宫门锁了就不能出去。
每月还有三次休沐，一次休两天。
当女官也太好了吧？
不对，当官也太好了吧。
虽说上班时间长点，可比宫女强多了，而且到长官，又或者左右郎中的位置，下午来不来宫里都行。
只是女官们勤勉，最近事情又多，所以日日都到。
咏兰姑姑带着苏菀进到她的房间，这房间不算大，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梳妆桌，一个圆桌，再有一个小衣柜。
“这原本应当两个人住，但如今分到你，正好没室友。”咏兰姑姑一边给苏菀介绍尚膳监的情况，一边道，“当初我以为只是从六品到六品，正常晋位而已，没想到在这里当女官，跟在各个膳房完全不同。”
下面南北西膳房，杂理库，除了最大的女官丞副之外，其他两个执掌，都是跟其他宫女们待遇差不多。
不能随意出宫，休沐一个月一次。
但来了尚膳监，这才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官员。
所以咏兰姑姑对右执掌封萍姑姑总有愧疚。
苏菀安慰道：“这本就是尚膳监的决定，跟你又没关系，咏兰姑姑不要多想。”
说说闲话，苏菀已经把新住所安顿好了。
以后这里就是她住的地方。
连炭火都被咏兰姑姑给生起来，屋子没一会就变得暖和起来。
咏兰姑姑让苏菀先收拾东西，她继续去忙公务，也就不陪着了。
苏菀起身相送，又看看这一排住所，这些住所还没住满，每个房间门口还摆着花草，虽说是冬天，但打理得还是很好。
这就是东外宫？在往隔壁，还能听到隔壁宫人们笑闹的声音。
总感觉一下子从西外宫郊区，搬到东外宫闹市了。
说东外宫这边是闹市也不为过。
单是苏菀知道的，同样的从北到南这段距离，西外宫那边只有什么兵仗局，旧监库，关帝庙，西膳房，御用监，宝钞司。
这听着挺多，但左边是太液池，右边便是内宫。
可东外宫这边却不同，大大小小二十一个官署，一共两排官署，跟西外宫那边一排相比，官署既多又密集。
比如说尚膳监吧，从北到南两排官署的右边，左边还有内东门司，管的是宫人出入牌子，检验身份的。
北边还有什么明器厂，混堂司，再往北还有南膳房暖阁厂等等。
南边什么光禄寺，弹子房，学医读书处等等。
甚至过了宫道，再往南，还有个重华宫，这个重华宫地方偏远，久久没人居住，旁边还有什么瓷器库，还有两处小庙宇。
从这点就能看出来，为什么说从郊区搬到闹市。
这样说一点也不为过。
苏菀熟悉下环境，这里离东安门最近，以后姨娘过来取小苏打，就不用去灵台门，距离倒是比之前近点，这也算个好消息？
而且她自己住一个房间，做小苏打的工具也好放。
苏菀这边熟悉新环境，第二日早上便听到新差事已来。
这件差事还至关紧要。
第二日正是腊月初一，也是大朝会的时间，大朝会上一片肃然，也不为**师登祭台的事吵架，更不为鸡零狗碎的事争论不休。
这会讨论的话题只有一个，赈灾。
两日大雪未停，北郊许多房屋被大雪压塌，已致两人死亡，十几人受伤，百人失去家园。
这百人尚可安顿，但若是继续下雪，只怕会有千人万人受灾。
必须要提前想好应对之策，才能抚慰百姓，安顿民生。
雪灾可大可小，提前准备好，总能减少损失。
大朝会在殿外开设，文武百官们冻的脚发麻，可该讨论的还要讨论。
各处都在协领职责，圣人下令有户部牵头，三位皇子及其他各部协助，及时清雪，安顿灾民，让各处官吏上报房屋受损情况云云。
最后开仓放粮，给灾民们放恩粥。
一条条政令下来，皆是仿照先前旧例，虽守成但都是早有效果的良策。
腊月头一天，朝中各部开始忙碌。
户部这边自然也找到礼部，尚食司上次冬祭的时候办差极好，这次也想借调些人手出来，帮忙熬粥施饭。
这些小事礼部尚书自然应下。
苏菀也没想到，她到刚回宫没两天，这又要出宫。
这次出宫比冬祭重要的多，那便是给灾民们熬粥。
如此大雪，肚里要是没食，怎么熬得过寒冬。
尚食司的宫人们踩着冰雪快速出发，立刻前往京都北郊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