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三桥心雅从发簪中取下一根尖细的簪子, 对准怀表背后的小孔,轻轻一挑,表盘和后盖间就显现出一块空间, 里面刻着一串意义不明的数字和字母。
拆开自己的那一块后,她又对着本堂瑛祐那一块故技重施。
果不其然,这块后盖的空间里也出现了一串杂乱的数字和字符。
“果然,这个一定也有!”
猜想得到验证后, 三桥心雅眼神一亮, 整个人都卸下了一重负担, 又隐隐出现了一种即将触碰到隐秘的激动。
“月先生, 这就是我之前向您提到过的东西。只要有了他, 即使是那个人也绝对无法阻拦我!”
三桥心雅的眼神亮晶晶的, 是从生与死的界限中挣脱的那天都无法比拟的亮度。
在三桥心雅压抑着颤抖、尽力保持轻柔的声音中,有栖川月终于得知被三桥心雅一直隐瞒在心底的过往。
作为数十年来唯一有希望跻身顶尖财阀之列、打破三大家族封锁顶层阶级现状的三桥财团, 自发迹之日起就是众人瞩目的对象。
集团董事长三桥武是天生的商业奇才, 凭一己之力将三桥家从原本的小作坊发展到如今的顶尖水平, 几次遇到重大经济危机时也绝不退缩,抓住风口激流勇进, 才能在群狼环伺中杀出一条血路。
三桥武的妻子三桥千裕出身普通人家, 但相貌、气度和手腕比起其他财团的夫人也毫不逊色, 在和众夫人的交际中游刃有余,面对刁难也不露怯,甚至在商业方面也能为自己的丈夫提供帮助, 三桥财团能走到今天的高度也绝少不了三桥千裕的辅助。
尤其是他们两人间深厚的感情, 更是被众人津津乐道的焦点。
而他们的独女三桥心雅虽然未曾表现出在商业方面的天赋, 但每每和三桥千裕外出参加宴会时的表现也毫不逊色其他同龄人, 甚至犹有胜之。
虽然没有公开宣布, 但众人都认为三桥心雅就是三桥家唯一的继承人。
本该是这样、或者说,只有在外人眼中是这样。
只有真正生活在这个家庭中的三桥心雅,才知道自己每天面对的是何等虚假压抑的环境。
在外人眼中英明果决杀伐果断的父亲在家里只是个暴躁易怒的中年男人,时常因为生意上的事对三桥千裕和三桥心雅大发脾气,甚至很多决策都是出自三桥千裕没日没夜的调查研究,三桥武要负责的只不过是将三桥千裕写好的稿子背熟,在会议中宣布出来而已。
到了后来,三桥武甚至连背都懒得背,直接带着稿子去念出来就算自己辛苦。
而三桥千裕除了做出的贡献和重要性选超外人所想外没有其他差别。
哦,对了,还有一点,就是三桥千裕其实并不像众人所以为的那样深爱着三桥武,两人之间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罢了。
在三桥心雅有记忆起,对父母之间关系的认知就是——
“心雅,你再等等,等我帮你父亲完成约定的内容后,我就可以带你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了。”
三桥千裕能在排外的的贵妇人圈中混得风生水起当然不只是靠手腕,她的气度和外貌也是极大的加分项。
曾有人这样形容过三桥千裕:她是一朵坚韧又不失柔美的风信子。
而在三桥千裕抱着三桥心雅畅想离开后的未来时,眼中却是向往又期盼的光,就像是风信子在阳光下肆意生长。
正是因为有着和母亲一样的盼望,三桥心雅无所谓三桥武对自己性别的嫌弃、无所谓他那些“女人只要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不要接触男人的事”之类的言论、也无所谓三桥武曾在家中直接表明不会让她继承三桥财团的态度。
虽然这些话在三桥心雅逐渐长大后就没再说过,但她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
三桥心雅听从三桥武的安排,学习插花、茶道、阅读那些风雅忧郁的文学作品,再在国中毕业后前往美国留学,拿下一个无足轻重的经济学位。
在美国的前三年是三桥心雅最快乐的日子,不只是因为离开三桥武视线的她终于可以学习自己所热爱的东西,更是因为……
在她离开日本的第一年,她的母亲告诉她;心雅,等你毕业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但还没与等到约定的时间,三桥心雅就再次接到了来自家里的邮件,但并不是她期待的提前离开,而是一份讣告。
她的母亲,那个期盼离开期盼了十几年的母亲,因为无法承受繁杂的事务以及想念离家的女儿而抑郁成疾,于昨日自杀身亡。
那天也是她第一次遇到有栖川月的时候。
总而言之,在有栖川月的开导下,她放弃了原先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转而决定调查出真相,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到现在为止,三桥心雅所讲述的都是有栖川月在接近她之前就已经了解过的内容,甚至因为情绪激动的原因,三桥心雅又拖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讲到这里。
但有栖川月却没有打断,而是安静地倾听三桥心雅带着宣泄意味的倾诉。
在离开美国回到日本到订婚的这段时间,为了避免引起那位的注意,他没有关注过三桥心雅这边的动向。
更不用说拿到详细情报了。
她拿到的怀表有什么用、是如何得知还有另外一只存在、明面上除了三桥武外和组织毫无联系的三桥千裕又是如何和伊森本堂扯上的联系?
不,三桥武这条线也应该排除。
在三桥心雅的倾诉中,三桥武虽然在经营中需要三桥千裕的帮助,但内心的大男子主义却让他完全无法忍受需要依靠一个女人的事实。
如果有机会接触组织、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楼、甚至借此摆脱三桥千裕的话,他绝不会让三桥千裕同样有机会接触到组织。
唔……难道,三桥千裕的死会和组织有关吗?
有栖川月有预感,在三桥心雅回国、自己不再关注她的结点之后,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极为重要的事。
果不其然,在这点之后,三桥心雅就说到了有栖川月最感兴趣的部分。
在三桥千裕死后,三桥武彻底不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甚至在三桥心雅回国当天也没有来过这个“家”看看。
按照他在外界的说法,是“因为无法接受妻子的死亡而悲痛欲绝,不忍回到那个充满回忆的家里”。
但三桥心雅却明白,三桥武真正的想法只怕和那些理由相反。
但这也恰好符合了三桥心雅的想法,比起和露出獠牙的毒蛇相处,她更希望可以一个人独自收拾母亲的遗物,或许还可以发现什么隐藏的线索。
这个怀表,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现的。
三桥心雅努力地回忆着相关的记忆。
“母亲和父亲的婚姻、乃至我的出生都是一场协议的结果,虽然母亲对我仍保有真诚的爱,但对父亲却是全然的冷待漠视,甚至对于他在商业方面的决策和‘合作伙伴’,一向都是忽视居多。”
“但送给父亲这个怀表的男人,确实难得、或者说仅有一个的能让母亲提起重视的合作对象。”
在三桥心雅的记忆中,三桥武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尝试自己控制整个财团的想法,但因为能力不足的原因从未成功,直到他将合作对象转向一群惯于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后,一切才发生了转变。
三桥武提出的决策正确性逐渐提高、为集团争取来了不少的客户订单、甚至和那段时间颇负盛名的乌丸制药达成合作,三桥千裕的话语权也在三桥武的步步紧逼中丧失。
直到那个男人出现后,三桥千裕一改之前对三桥财团无所谓的态度,几次反驳三桥武的决策,甚至联合财团中追随她的部分员工和三桥武作对。
或者说,和三桥武的那些合作人作对。
“当时的我不关心公司的局势,我的母亲也从来不跟我讲这些。只是在那之后没多久我就离开日本前往美国求学,在之后……就是母亲的死讯。”
“可是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个怀表就和你母亲的死亡有关,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字符和证据有关。”
有栖川月没有附和三桥心雅的猜测,而是指出了她话里的漏洞。
并不是想要打破她的期望或者不信任之类,只是他需要更多佐证才能证明自己的猜测。
但那些和三桥武达成合作的黑衣男子身份已经可以确认,毋庸置疑,就是组织成员。
而送给、或者说和三桥千裕达成合作后交给她怀表的男子,只可能是负责沟通合作三桥财团的伊森本堂了。
这些都不用怀疑,唯一需要重视的是这个怀表里的信息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三桥千裕和伊森本堂交易得到的三桥武的罪证把柄呢、还是伊森本堂以合作交换的让三桥千裕保存的重要情报呢?
如果是后者…作为掌握组织秘密仅次于boss的伊森本堂,需要他如此慎重对待的消息,很有可能就是他一直在找的足以扳倒他、获取那些人支持的筹码了。
“不是的,月先生!这些不是我的猜测。”三桥心雅慌忙解释道,不再继续讲那些无关的回忆,“这个怀表实在我母亲的梳妆台夹层找到的,和怀表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字条。”
“虽然父亲、三桥武他很少来到这个别墅,但为了以防万一,在看完后我还是把那个纸条销毁了。但我可以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三桥心雅忐忑地看着有栖川月,生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话,直到对方眼神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的母亲不希望我像她一样为了争权夺利拼搏,所以从不教我商业上的事,但也不会对我隐瞒。那张纸条上也是一样。”
“她说,怀表里的线索关系着一份至关重要的情报、牵涉很广,如果遇到拥有同样怀表的人就将这个会怀表交给他,然后尽快离开,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有栖川月挑眉:“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像你母亲说的那样把怀表交给本堂,自己离开呢?”
“月先生,您不用在考验我了。”提到这件事,三桥心雅表情严肃,一改之前柔弱忧郁又多愁善感的气质,“之前因为母亲的保护和纵容,我已经逃避了太久,难道现在还要继续逃避下去吗?”
“我已经决定了,这一次不会再逃避,一定要让那些人为他们做过的事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