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为将士争叙功羊祜回京

羊祜回到襄阳，连夜为刘武、马咆等战死将士写了叙功奏疏，又就西陵之役惨败写了廷辩奏疏，提出了自己应该承担主要罪责，请求皇上对自己降罪处罚。两个奏疏以五百里加急发送朝廷后，羊祜便带甘闳、韩青等人前往巡查两个囤垦区。

自大部分囤垦军士重新执戈住入边备大营后，两个囤垦区就交由襄阳郡、江夏郡继续吸引军户、民户参与囤垦。通过西陵之役，羊祜认识到孙皓虽然暴戾，但吴国还没到一触即溃的地步。要想毕其功于一役，必须积蓄更多的粮草军资，等待最佳灭吴时机。

等羊祜从江夏囤垦区回到襄阳，晋武帝根据有司量刑拟诏，下诏贬羊祜为平南将军，羊祜为刘武、马咆等战死将士叙功不许。更有甚者，到襄阳宣诏的冯紞不顾羊祜力争，立即将杨肇拘押回京。

散骑常侍、中军将军被贬为平南将军，比羊祜自己设想的处罚要轻。朝廷不许为刘武、马咆等战死将士叙功却大出他的意外。等送走不可一世的冯紞，羊祜立即召集覃封、甘闳、邹湛、西门圭等人到都督执事堂议事。

覃封等人到了都督执事堂，看见羊祜凝重的神色，以为都督因遭贬而心情沉重，个个都在心里打着安慰都督的腹稿。不料羊祜待众人就位后开口缓缓说道：“楚国三闾大夫屈原在《国殇》中吟道，‘带长剑兮挟长弓，首虽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烈士勇武赴战，虽死无悔。烈士死战，当享国家之祭，应受朝廷旌表。本督即日起程进京面君廷辩，为刘武将军、马咆千夫长以及战死将士力争朝廷叙功旌表，为杨肇将军分担罪责。此次面君廷辩，结果不可预料。故而本督今日就荆州军政、民事，与诸位有一番交代拜托，万一本督被人罗织罪名一去不回，皇上若派员追究罪责，请各个幕僚不必袒护，据实告对，以撇清自己，留下有用之身……”

覃封见羊祜的话语很是伤感，就打断他的话说：“以属下愚见，都督此时最好不要面君廷辩。如果都督硬要进京，最好通过羊太后从中予以转圜，以免触逆圣意，继续降罪都督。”

羊祜的脸色更加凝重道：“汉刘向在《新序·义勇》中说，‘义死不避斧钺之诛，义穷不受轩冕之荣。’自古烈士，其生也荣，其死也哀。为自己的荣辱通过羊太后转圜有辱自己清德声名，为了战死者的旌表通过羊太后转圜，有辱烈士的人格哀荣。所以，本督计划后日……”

邹湛见羊祜不为覃封的劝谏所动，急切地对羊祜拱拱手打断他的话说：“都督，末将恳请都督暂缓启程赴京日期。”

“暂缓赴京，所为何来？”

邹湛其实并无劝谏羊祜的良策，他只是不同意羊祜在万岁盛怒之时去批龙鳞，就搜肠刮肚地说：“管仲曰：‘不作无补之功，不为无益之事。’荀子也说：救饥者以圆寸之珠，不若与之碗粟；援溺水者以方尺之玉，不若与之短绳。都督既有为烈士争荣之心，何不在荆州多与烈士‘碗粟’和‘短绳’？”

羊祜凄然一笑道：“虚争空言，不如试之以效。刘武、马咆等烈士当享国祭之哀荣，岂能降格以求。你们都不用劝本督了。覃封将军、邹湛将军，请以既定守边方略，千万不可与陆抗轻启战端。在本督滞留京城或者去职都督，最好的策略，示弱于外，厉兵于内；监田督甘闳，务必督促江夏郡、襄阳郡两个囤垦区保证今明两年继续丰产丰收，

以保证我荆州粮仓充实。因您生长于长江之滨，本督期望往日精心探究克服吴国水师战法。将来灭吴，势必以大舰从上游乘势而下，荆州、徐州、豫州等地包围合击建业，此方略你我早已烂熟于心。望你在本督去职之后，将晋朝长江水师经营方略形成图文，求助于度支尚书杜元凯，以达闻圣聪。监田副督韩青待卸去监田副督职守，改任荆州督学主事。一定把荆州七郡的庠校普及到山区大村镇，普及到两个囤垦区。明年春天录取秀才，不计军户庶民与否，望一律择优录取。发展庠校所需费用，尽可造册从署衙度支；西门主事主持署衙庶务，费心劳神，运筹谋划，本督很是感激。往后要继续办好与吴国的药材贸易，只有集聚大量钱财，才能施惠于民。对于西陵之役战死将士的抚恤，万望足额发放，不使烈士九泉之下心寒齿冷。本督已经重新写下《西陵之役惨败廷辩奏疏》，援笔之时，神思恍惚，请先生细细推敲措辞，以期此次面君廷辩，有益于九泉之下的烈士，有益于身陷囹圄的杨肇将军；尔等既然以本督进京面君为忧，当以本督拜托牢记肺腑，方不负羊叔子一片苦心……”

羊祜话事无巨细说到此处，甘闳、西门圭、韩青均唏嘘一片，他们都想劝谏都督暂缓面君，可是心里清楚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

贾充、荀勖、冯紞、李骞正因晋武帝对羊祜处罚过轻，心有不甘的时候，王戎、王衍密呈的《羊祜八不可赦大罪》到了荀勖的执事堂。二王以给都堂西司呈文形式，以录事参军忠于皇上的角度，细细罗织羊祜八不可赦大罪如下：

一不赦大罪：撤边囤田，松弛边备。以钱财引诱军卒弃戈囤垦，涣散斗志、隳我干城。此次西陵之役惨败，羊祜亲率五万大军，久久不能攻下二万人防守的江陵城，就是涣散斗志、隳我干城的恶果铁证。

二不赦大罪：不计手段，邀买私望。初到荆州，既夸大春荒，开仓赈济。而后不顾国家调庸制度，在郡县随意减免税赋，博得“羊公”美誉。更为人之不齿者，邀买私望买到敌国。泰始七年秋，在小葱岭之役中被我军斩杀的吴**士，羊祜特地以上好棺材收敛送还，并给予死者亲属千钱抚恤。故而，“羊公”的美名在敌国荆州也不胫而走。

三不赦大罪：貌似儒雅，实则奸诈。羊祜经常自诩为“源清则流清，形端则影端，”其实是当世最可鄙之奸诈之徒。襄阳清音歌坊名歌伎莺娘是监田副督韩青的姘妇，羊祜无端重用韩青，目的是施恩插足。不仅微服前往清音歌坊私会莺娘，还让此下流歌伎在署衙公宴上搔首弄姿。

四不赦大罪：挥霍公财，乱施私恩。泰始七年，荆州署衙违制建造大量軺传、安车十余辆。江老幺之流本是山野农夫，目不识丁，皆因际遇羊祜，不仅在囤垦区乘坐安车招摇过市，还穿戴品色官服，沐猴而冠，贻笑大方。

五不赦大罪：松弛法度，羽护宵小。江夏郡太守贾舯，动用数百军卒，春季违禁猎杀母兽，扣押指责其不法围猎的朝廷命官。此事经羊祜理审，不仅不对贾舯予以惩处，反倒对指责其非法春猎的命官予以申饬。又，牛山营垒主将封銘克扣军饷、君山营垒主将张崇酗酒失职，羊祜均对其不闻不问，羽护遮盖。

六不赦大罪：通商敌国，聚敛私财。羊祜广买私名，乱施恩惠，需要大量钱财。为此他一到襄阳，不仅鼓励戌边将士与吴国开展私下物质买卖。还由署衙主事西门圭主持专门与吴国交易的贸易货栈，将大量珍贵药材送往敌国。

七不赦大罪：里通国外，交结敌酋。陆抗乃吴国荆州之都督，身患疾病，羊祜不仅与之私信往来，还为其开具治疗肠胃病之良方。以致敌酋陆抗，在西陵之役期间精神饱满，运筹谋划屡出奇招打败我军。羊祜荒唐为陆抗开药方治病，难辞其咎。

八不赦大罪：以粮资敌，其心叵测。羊祜生里通国外，交结敌酋之心，就有以粮资敌，其心叵测之实。当羊祜率领五万大军避战陆抗，匆忙回撤襄阳。离开江陵之际，沿途给陆抗遗留军粮八百余石。

荀勖是构陷他人罪责的老手，从《羊祜八不可赦大罪》中，他觉得至少有一、二、六、七、八等五款不赦大罪可以置羊祜于死地。王戎、王衍在向荀勖交递羊祜的罪状之外，另有密信告知，羊祜近期就要启程回京面君就西陵之役惨败进行廷辩。荀勖轻轻一笑，立即与贾充等人张网以待羊祜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