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队伍出了卧虎关，就是当阳县境。当阳县与编县接壤地界，都是几十丈高的丘陵小山。日中时分，队伍行进在一个十几里的长山冲，王衍见地势有些于己不利，立即传令袁鹏让队伍快速通过长山冲。正在此时，两边山坡响起无数尖利的画角声，随之震天的战鼓响起，山坡两边埋伏的五千吴军摇旗呐喊向山冲里的一千五百晋军冲杀下来。

当吴军画角声起，王衍便去看身边的十个当阳县耆旧宿儒人质，见他们早已向着山坡跑去。王衍一挥手，身边弓箭手一起放箭，那十个人质无一不是被乱箭穿心。前军的千夫长袁鹏，当画角初起，也已下令强弓硬弩遏制住吴军的冲击。原来王衍虽然轻信了熊禧，但是他在向当阳县进发途中并不轻敌。在下达给兵士们的将令不是去接管当阳县县城，而是去武力占领。兵士们有了这个准备，方才在遭受吴军突然袭击包围时临阵不乱。

袭击包围王衍的五千吴军由游击将军左奕率领，原以为一阵擂鼓呐喊，就可让毫无防备的晋军作鸟兽散。不料第一次乱兵冲击，竟然被有所准备晋军射杀两百多名士兵。他见晋军强弓硬弩厉害，也就在退回坡顶列好阵势，以便在攻心战无效后，对晋军展开战阵攻击。

左奕四十余岁的年纪，紫红面皮，黄眉虬髯，使一杆丈八浑铁枪，骑一匹长鬃栗色马。铜盔亮甲，威风凛凛如一尊玉皇大帝驾前的护法天神。他见一千多晋军已经无路可逃，抖缰向前数步大声对晋军喊：“大吴扬威将军麾下游击将军左奕，请晋军领军将军王衍出阵答话！”

王衍此时很是懊恼中了吴军的埋伏，也就大丈夫般地对身边的袁鹏道：“今日陷入吴军重围，罪在夷甫。待我上前麻痹左奕，你可率全军沿来路冲突围回关。”

“将军此言有所不妥，我军回关之路途，定有吴军重兵围堵。王将军此时身系晋朝荣辱，不可置己身于险境。请将军朝正前方向前突围，我袁云翼断后掩护将军。”

王衍一想袁鹏所说很有道理，当下对袁鹏一抱拳道：“时间紧迫，就依千夫长之议。袁云翼保重，今日你我若得生还，当为生死契友。”

袁鹏顾不得和王衍客气，立命吹响突围的画角，两个百夫长领兵护着王衍，呐喊着向山冲前方突围冲杀。

左奕原想兵不血刃让被围的王衍投降，没想到王衍不和自己答话便朝自己预想的相反方向突围，当下挥起令旗麾动全军追杀王衍。

袁鹏所带掩护断后的部从兵士，立即对追杀的吴军以强弓硬弩一阵急射，冲在前面的吴军马上人仰马翻死伤一片。晋朝荆州的军队，惯会使用强弓硬弩对付吴军铁甲吴钩。特别是一种车载可以连发的硬弩，能在一百步外贯穿铁甲铁盔。无奈吴军人多势众，前面被射杀很多，后面冲杀过来的更多，不一刻双方就展开了短兵相接的厮杀。

袁鹏骑一匹枣红快马，挥一柄关公大刀，置自己生死于度外，一马当先迎着吴军杀了起来，对近身的吴军砍瓜切菜一般杀了个痛快淋漓。他的八百部从在他的带动下也拼死和吴军呐喊搏杀。

俗话说会的怕楞的，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一时间山冲里叮叮当当、乒乒乓乓的兵器交加，刀光剑影里到处血肉横飞。八百身陷绝境晋军困兽犹斗，竟然和正面两千吴军混战成旗鼓相当。

左奕在高处看见袁鹏武功了得，催马挺枪直取袁鹏。袁鹏已知来将是左奕，抖擞精神挥刀迎战。

两将战场相遇，一次生死搏击。袁鹏的关公刀如狂风吹沙，专砍左奕的颈脖大腿；左奕的浑铁枪如蛟龙出水，直刺袁鹏的咽喉心窝。二马相交，生死就在一瞬；兵器碰撞，看谁武艺高强。几十个回合之后，左奕是以逸待劳越战越勇，袁鹏却筋疲力尽渐渐不支。此时的吴军在主将参战的激励下士气大涨，八百断后掩护的晋军顷刻间死伤五百多人。

就在袁鹏等众生死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阵战鼓远远响起，老鸦关的游击将军齐春率三千生力军从吴军背后杀来。只见黑煞神齐春骑一匹黑骏马追风掣电，挥一对狼牙棒上下翻飞。吴军挨上一棒立见阎王，碰着一下喊爹叫娘。

齐春手下久未和吴军交手的晋军兵士捞着从背后砍人的机会，一个个如下山猛虎，红着两眼，枪挑刀砍，专找人多的地方博取沙场军功。

打别人埋伏的吴军没提防有人从背后杀出，立即从上风转为下风。左奕明白吴军成了扑蝉的螳螂，手下的兵士被突然出现的“黄雀们”撵杀四散溃逃。左奕放过已经精疲力竭袁鹏，立即拍马就走。吴军兵士见主将逃跑，大都丢盔卸甲，弃了旌旗刀枪，轻装空手加快了逃跑速度。

齐春和合兵袁鹏对吴军追杀一阵，眼见得左奕越跑越远，也就鸣金收兵。齐春当下吩咐兵士快速收集吴军丢弃的旌旗盔甲，问明王衍已经突围而走，立即分兵五百让袁鹏带着去寻找王衍，他自己则率胜利之师顺手牵羊直捣当阳县城。

原来，羊祜命王衍守卧虎关之后，对这个从甥很不放心，就命张崇时刻关注卧虎关的动向。张崇接到羊祜的钧旨，就授意千夫长袁鹏时刻监督制约王衍。那天袁鹏见劝谏王衍无果，立即派人将王衍一意孤行的军情密奏鸡鸣关张崇，于是就有了袁鹏坚决随行保护王衍、齐春及时救援王衍的事情发生。

太阳西斜，吕石被熊禧请到当阳县县城东门城楼，一边饮酒闲话，一边等着王衍将军的到来。想着此次兵不血刃收降当阳县的大功，吕石想到了王衍将军的擢升，也想到了自己成为游击将军接替王衍守卧虎关的可能。

吕石和袁鹏一样，都是军户出身。靠着一刀一枪和十几处伤疤由十夫长升到千夫长的。他的功名**，是被王衍依为股肱后激起的。王衍是大将军大都督羊祜的从甥，前途不可限量。厨房里有人吃新鲜，朝廷里有人做大官。

从王衍嘴里吕石知道，大将军羊祜不仅有九世公卿的望族门阀，还有羊太后这棵参天大树。于羊祜来说，羊太后是棵大树；于王衍来说，大将军、大都督羊祜是棵大树；于他吕石来说，前途无量满腹经纶的王衍也是一棵大树。如果没有王衍这棵大树依靠，没有门阀背景支撑，自己这辈子也就千夫长不再长了。

坐在城门楼和坐在卧虎关关楼的感觉不一样。关城里只有冷冰冰的刀枪剑戟和清一色的男人，当阳县城里金银财宝美酒美女应有尽有。等王衍将军正式收降当阳县，他吕石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自己带兵留驻当阳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