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佳人选
晚霞的火红褪去后天空逐渐被暮色的深沉所替代,而贤王府的诗宴也正好结束,各家的公子千金从贤王府离开后便纷纷登上自家马车回家。
“幼安妹妹下次再来坐啊。”贤王热情洋溢地对涂幼安喊道。
涂幼安听见这话眼皮跳了跳,挂起微笑后应道:“有机会一定。”
谁要再来啊。
与依依不舍的贤王道别后涂幼安终于坐上了马车,她揉了揉自己早已僵硬的脸颊,待马车驶出一段距离才生无可恋地开口说道:“我本来以为肃王被禁足后我就能清闲一阵子,却没想到还不如之前呢,我敢肯定爹爹这几月上朝的次数都没我这阵子赴宴次数多。”
“这倒是,咱们这半个月赴的宴恐怕比姑娘之前十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半夏捏着涂幼安僵硬的双肩接着道:“光是贤王府的诗宴咱们都已经参加四回了,更别提其他大大小小的聚会了,而且再过两日肃王便要解禁,只怕……”
半夏并未继续说下去,涂幼安却明白她的未尽之语。
涂幼安想到这里愈发无奈,有些恼火地抱怨道:“他们这些人都不用读书练字的吗?在学堂修身养性不行吗,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玩乐,这般不思进取如何能成为国之栋梁!”
“从前的我只需要应付一个人,现在的我要应付一堆的人,我看那婚约还不如不退呢。”
“呸呸呸!姑娘可别这么想!”白芷立刻反驳道:“咱们好不容易逃出火坑可万万不能再回去了!”
涂幼安苦着脸道:“我也不想啊,可这些人比谢昱舟好不到哪儿去,单说贤王和那汝南王,他们俩当年也没少跟着谢昱舟一块嘲讽我胖,这会儿倒是装起好人了。”
半夏听见这话笑道:“姑娘那日可是威风极了,说完‘关我屁事’这四个字后我看宁王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听说那日之后宁王都没怎么出过门呢。”
白芷连忙劝道:“我娘说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姑娘你可不能心软啊。”
“就是抱怨一下嘛,我才不会心软呢……”涂幼安神色怏怏地靠在晃晃悠悠地车壁上道:“我爹退婚当晚还和我说什么,恐怕我之后婚事会因为清誉受损不好寻觅,没想到如今这情况和我们当时预料的完全不同。”
“我是不是应该尽快找个人嫁了才行啊,感觉不嫁人一天到晚都不得清净。”
半夏听见这句话道:“若是之前刚退婚那阵子可能还好,但如今这个时段只怕姑娘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家。”
白芷听见这话不满道:“怎么会,咱们姑娘要家世有家世,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样有模样,不过就是圆润了些而已怎么会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半夏无奈道:“姑娘如今被这些人架得太高了,家世好的公子在暗中博弈互相拉扯,家世差的公子不敢轻举妄动,而和咱们家世相当的更不想趟这浑水。”
听到这里涂幼安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就没有那种、又有能力又深受陛下信任,还不畏强权敢于抗争的——”
说到这里涂幼安顿时坐直,喃喃自语道:“怎么没有……”
半夏和白芷都没听清她说什么,只以为她是累坏了一个人胡思乱想,却没想到回到府内服侍着涂幼安躺下后突然听她开口问道:
“你们说我嫁给谢无妄怎么样?”
肃王坐在书房里看着今日呈上来的密报,片刻后他将密报丢在桌上嗤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老六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诗词歌赋了,半个月竟然连着办了四次诗宴,都说咬人的狗不叫,我这六弟还真是给我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我不过才禁足半个月他便火急火燎地去求父皇赐婚,真是耐不住性子。”肃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问道:“父皇那边什么反应?”
“回殿下,陛下拒绝了贤王的请求并让他滚回府内好好反思。”半跪在地上的侍卫回道,犹豫了一下后接着道:“只是听说宁王今夜似乎也为了定国公之女的婚事去宫中寻了陛下,陛下大发雷霆后将他赶了出来。”
肃王敲桌的动作一顿,方才还挂在脸上的嘲讽笑意顷刻间尽数褪去,眸中只余寒冰般的阴冷。
“让我数数,除了老六的诗宴还有各家妃嫔母家举办的宴会,我那几位叔母也没事儿便打着踏青游湖的幌子邀请诸位世家千金小聚,大大小小全部加起来这半个月竟然办了将近二十次宴会,我倒是不知道咱们燕京人家什么时候这么喜欢举办宴会了。”
“看来定国公之女的名号比我想象中还要受欢迎啊,就连老五这种自尊心过剩的人都愿意舍去尊严重新挽回呢。”
说到这里肃王的脸色也愈发阴沉阴鸷。
为了让宁王厌弃涂幼安他这些年细细铺垫,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和时间,而那夜酒楼的激将法也用的恰到时机,婚事也如他所料终于成功解除,可没想到都到如今这般田地了宁王居然莫名其妙浪子回头打他个措手不及。
若是其他人倒也不必担忧太多,可他比谁都清楚自家父亲有多偏爱这个五弟。
现在父皇怒火中烧自然不会答应,可若是宁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迫于他,保不准还真的能让父皇收回成命重新为两人赐婚。
说不准现在父皇便已然想着要拖着涂幼安的婚事不放,待时机成熟再让两人和好直接成婚了。
这可不行。
他本想着徐徐图之让涂幼安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这样即便定国公不愿也会因为爱女之心不得不妥协,等时间久了自然就能将定国公收为己用,但如今看来只怕要尽快收网了。
不能再等了。
他思索了下后正要开口就听见房门被人敲响,接着便听见肃王妃身边婢女的声音传了进来。
“殿下,今夜雷暴王妃害怕一直迟迟不能入睡,不知可否请您前去看看?”
肃王此刻颇为焦虑,听见她的声音后眼底闪过不耐,语气也冲了许多:“既然睡不着就去请位御医瞧瞧有什么毛病,我又不是大夫叫我有什么用!”
屋外婢女似乎没有想到这段日子里一直柔情小意哄着自家姑娘的肃王突然变脸,婢女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离去还是再央求一番。
肃王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片刻后抿着薄唇站了起来。
还不能现在就放弃这枚棋子,他布了这么大一局得物尽其用才不算浪费。
开门那一刻他面容中已满是歉色,语气更是疲惫又无奈:“这半月积攒的事情太多,就算是我也难免招架不住……走吧,过去看看王妃。”
却没想到刚开门就看见肃王妃正踩着凳子往白绫上挂去,肃王看见这幕眼底闪过微光,随后面色惊惶几步上前将人从凳子上拽下搂入怀中。
肃王的声音微微颤抖:“我已和你说过我并不介意此事,你这又是何苦?”
肃王妃泪眼朦胧地看向自己的丈夫:“妾已非清白之身,而殿下更是因妾之事被他人嘲笑侮辱,殿下既不肯休妻那妾只能以死明志。”
“你从何听到的那些传言?”肃王立刻黑着脸斥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将外面那些污言秽语带进府内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婢女立刻跪下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是今日王妃在院中赏花时听见假山处有人说……”
“说了什么?”肃王逼问道。
婢女看了眼肃王妃眼底藏着不忍,可肃王却一脚踹去怒道:“说啊!”
“他们、他们说王妃那夜定是遭人□□失了清白,还说、还说王妃衣衫凌乱施暴者说不定不止一人,最后还、嘲笑您是个缩头乌龟,护不了妻子也找不到凶手……”
婢女每说一句肃王妃的脸色便苍白一寸,最后她闭了闭眸猛地抽出肃王腰间短刀往自己胸口扎去。
肃王似乎是没能来得及制止,待他反应过来时那佩刀已然刺入肃王妃胸口几寸,他连忙将人抱起放到床榻之上朝外喊道:“快宣御医!”
“听说昨天晚上肃王妃自裁被救回来后到现在都没醒。”半夏一边替涂幼安挽发一边说。
涂幼安听见她的话后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光是流言蜚语就能吃掉活人,这世道到底还是对女子更为苛刻啊。”
“姑娘若是男子就好了,也不必在婚事上如此被动。”白芷也跟着叹道。
涂幼安却看着黄铜镜中的自己笑了笑道:“我倒不这么觉得,要是让我选的话我还是想当个姑娘。”
白芷一脸不解:“为什么啊?女子做什么事情都被拘着,哪有当个男子痛快。”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反正就是这么想的嘛。”涂幼安笑着摸了下头上步摇的流苏,点了点口脂后站起身提着裙子转了一圈问道:“怎么样?可还好看?”
苏梅色的对襟襦裙衬得涂幼安愈发净透,露出的肌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滑白皙。
半夏点了点头笑道:“姑娘自然是极好看的。”
涂幼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去,边走边道:“走吧,我们去明镜司附近转悠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