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回来了回来了！”黑夜中几道微弱的亮光闪现，王婶子率先发现激动的跑到门口往外看着。
远处，一群人冒的大雨越来越近，夏轻姿也有些紧张的跟着站到门口。
走近了，村长他们都没有什么喜色，其中一个人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归来人的无言让大家的心都高高悬起，但又伴着期望。
“是我家平平吗？”刘琴率先小心翼翼的开口，那包裹严实的孩子看身行像极了她家平平。
村长面色格外不好，沉默的摇了摇头，接着对刘琴旁边的一位年轻妇人说：“刚儿他娘……”抱着孩子的人也往前走了几步，依旧把孩子包裹的很严，村长不忍再开口，还是得接着道：“把刚儿好好葬了吧。”
“村长说什么……？！”那妇人一下扑了过去，颤抖的扯开包裹孩子的衣服，熟悉又陌生的小脸出现在眼前，不像前几天的可爱活泼，双目紧闭口唇青紫，小脸浮肿惨白。毫无生机。
夏轻姿也看见了，逃避似的挪开了视线，村里的小孩她就算不熟悉也基本见过，特别是和平平玩的好的几个小孩，她还帮他们抓过知了。
“我家刚儿啊！你让娘怎么办！”
凄厉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夜晚。回来的人也格外难受，村长捏紧手里的喇叭，不敢再去说其他孩子的消息，村里的小溪中间分岔两路，最终汇聚在几百米外的绵河。
路上和罗父在分叉口分开，他们一路顺着溪流喊找，最后到了距离绵河二十多米的地方不敢再往前，他们这一段属于绵河中游，现在涨水时期十多米宽的大河扩展到近二十米，在夜里都能看清那湍急的流速。
暴雨本就没停，几把手电筒视野也有限，找了四五遍才在一个旧房子后面找到刚儿漂浮的尸体，找到刚儿村长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现在基本能肯定几个孩子是掉到水里去了，直接冲到河里怕是尸体都找不回来了。
村长能想到，大家自然也能，这种情况下几个小孩被水冲走存活的可能性等于没有。一时间心中还有期望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哭出声。
先回来的十几个汉子都没吭声，几个家里丢孩子的抱住自家媳妇等另外一方的消息。
夏轻姿默默的把热乎的粥一碗碗盛出放到桌子上，在外面冒雨找了快四个小时，身体再好也有些扛不住，大家没说话一口就把粥干了。村长也有些扛不住，他早年遇过饥荒也过了不少苦日子，身体早就留了病根，现在也只能忍着疼坐在椅子上等消息。
“谢谢罗三媳妇。”村长喝下热乎乎的粥，身体也在回暖。
“村长不用谢，大家辛苦了。”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做。夏轻姿看了看粥的量，再加煮了一些。
过了半个小时，另外十几个人也回来了。
“爸，大哥、均佑，有消息吗？！”张樱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看见罗父摇头所有的希望都没了。
“招妹？！是不是村长把刚儿找到了！”罗伟脱下斗笠看见自己媳妇怀里抱着个孩子坐在角落里，急忙走过去。近了才看见自己媳妇失魂落魄的样子，双眼通红。“刚儿……？没了？”罗伟同样不敢置信，伸手撩开衣服。
这个晚上对于村里大半的人都是无眠的夜，夏轻姿把火熄灭，上床抱着姜姜缩在角落里。没有经历过，她早上起来对于涨水，那时候好奇居多。后面听见村长去查看回来说村里都没事，外面大家也好像没有什么忧愁，夏轻姿更是觉得涨水还挺有趣的。
直到晚上，她才明白这场暴雨的残酷，门口半米宽一米深的小溪可以说瞬间夺走了六条小生命，村长带回来的那个小孩一直浮现在眼前。让夏轻姿有些透不过气，她又想起前天平平还偷偷的带着小妹妹来她这里玩，更加难受。
屋里那浅浅的水，外面还不停轰鸣的雷声闪电都变得格外残酷，她无比希望这场暴雨可以赶紧结束。
第二天，村长一大早就拿着喇叭一家一户的喊：“看好自己家孩子！别让他们自己出去玩！”村里又组织了十几个人再去找。
一无所获。
中午雨小了些，夏轻姿决定去罗父家看看。
罗父家近，雨也小了一些带着斗笠就能去。到的时候，罗父家一片沉静。
罗奶奶也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
刘琴失了魂一样，坐在椅子上没反应。
“你说说你们一个个在家的连自己孩子都看不好！有什么用！”杨华洗完衣服，进来看见自己两个儿媳妇的样子，也是怒上心头。
刘琴后悔又自责，她家平平一直都很懂事，平常去玩，她和他爸交代的地方都不会去，中午平平要去玩她也说了只能在屋后面玩不能去溪边，平平应的很快她就没怎么上心，却忘了平平也是个才不到八岁的小孩，正是调皮的年纪，她要上多上心一些，可能就没这个事了。
又过了两天，天空虽然还是阴沉沉的，但是总算不会下雨了，水流也没有了前几天的湍急，外面入目就是一片浑浊泛黄的水面。
“请问……”正在揉面团的夏轻姿听声看向门口，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个小姑娘站在门口。
“三婶……”小姑娘软绵绵的喊着，看到夏轻姿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喊。
夏轻姿惊讶的走过去，把小姑娘抱在了怀里，是张樱家的小闺女娟儿。
“你是这孩子三婶？前天头夜里，我家媳妇看见这小姑娘趴在个木头桩子上面一边喊一边哭。飘在水面上，我们就想办法给救上来了，问了才知道是你们罗荫村的孩子，今天雨停了，我怕这孩子父母着急赶紧找过来了。”中年男子叫杨国，是绵江下游一个村子的人，他们村早就给淹了，水势也比较平缓，才有机会去救这个孩子，要是水流再猛些他们也有心无力，不能为了救人把自己给搭进去吧？
“谢谢！谢谢！”夏轻姿也有些欣喜，赶忙带着杨国去罗父家。
“娟儿！”杨华正好往外走，一眼就认了出来自己孙女，杨华喜出望外，张樱听到声音过来抱住自己闺女就哭了。
“娟儿！你平平哥哥呢？！你哥哥呢？”刘琴也激动的抓着娟儿的手，有些疯狂的问。
村里另外几户没找到孩子的闻声赶来，七嘴八舌的问出声。
张樱哭后也有些生气的拍着娟儿的屁股：“让你不要去溪边你要去！吓死妈妈了！”
“没有……娟儿没有自己去溪边……”娟儿委屈的抱住自己妈妈的脖子。
“那你是怎么掉下去的？！”张樱以为自己闺女还在嘴硬。
“是阿牛推刚哥哥出去淋雨，二哥去帮忙，然后阿牛哥哥不小心滑倒了拉住了二哥，娟儿和刚哥哥想救二哥没想到也掉下去了。”娟儿想起被水吞噬的恐惧，全身打了颤，脸色越来越白。
“你这个丫头片子胡说什么？！”阿牛的奶奶不乐意了，指着娟儿的鼻子就喊出声。
“那你哥哥呢？”刘琴再次问道。
娟儿迷茫的摇头：“不知道，二哥掉下去一下子就不见了。”
刘琴脸色又白了几分。阿牛的奶奶小声道：“就一个小丫头片子活着，你说啥就是啥？”
刘琴转过头，脸上一下变的狰狞，抓着阿牛奶奶的头发就打了上去：“让你惯你孙子！害死我儿子！”
都是村里人，大家谁不知道阿牛被他奶奶惯的无法无天，欺负村里的孩子是常有的事，只不过娟儿嘴里就只有四个孩子，那还有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去哪了？
没一会阿牛奶奶的脸就被挠了几条血痕，身上也在水里湿透了，颇为狼狈。大家才去分开两个人。
后面村长和罗伟也过来了，罗伟就刚儿一个儿子自然也恨的不行，但是阿牛也没找回来，只能就这样草草了之。
雨停了。水很快就退了，两块地里的菜也都冲走了大半，剩下的还行，罗伟家也在算着日子给刚儿下葬。刘琴始终不愿意，没有找到孩子的尸体她就不相信。
这几天夏轻姿也缓了过来，外面的小溪除了有些满之外，完全不像是能吞下几个小孩的样子，屋后夏轻姿存放的柴火都湿透了，得找时间出去晒晒。
村子虽然始终萦绕着一股沉闷的气息，但大家还是慢慢恢复了往常的作息，村子也有了一些生气。
但是夏轻姿却有些胸闷，似乎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
夏轻姿这天早上被广播的警报吵醒，外面的天蒙蒙亮，外面村长的声音透过广播传入夏轻姿耳中。
“大家带好工具，大殷村发生了泥石流，咱们抓紧时间过去能帮一把是一把！”村长快速的重复了三遍才关闭广播。
大殷村就是夏家在的村子。
夏轻姿僵了，夏父雨中离去的背影，夏艳嘴硬心软的样子，一幕幕在脑海里停不下来。她看着自己昨天收拾好的篮子，有给夏父的衣服，有送夏艳的礼物，还有给小侄子的零食。她准备今天去夏家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