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赏小像
待仔细同千代和东方飘飘交代完事宜，他也未同妖妖讲半句话。
于是大家各回各房，垂着头遐想的妖妖渐渐落在后面。
她忍不住思索百里湘的事，抬眸便被赫然出现的长臂吓一跳。
仿佛突然冒出来一样，雪倾谊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有事？”妖妖极为不悦，神色比他还疏离。
“昨日还有同伴，今天就无家可归了。”他好看的眉眼微微上扬，语气里不难听出暗讽：“你是觉得我笨，还是自诩聪慧？”
“你——”
妖妖气的脸颊绯红，忍无可忍地攥着拳反驳，谁料他却俯下了身子：“明人不说暗话，妖妖姑娘还是早点告知晓百里湘的去处吧！”
清俊的面容不辨喜怒，立在那里瞬间堪破人心。
妖妖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甚至他们讨论时，她还跟着故作惊诧。
“我听不懂，你在乱说什么！”她强装镇定，胡乱地用手推开他。
然而他屈身上前，一把将她乱挣扎的手握在了心口。
“妖妖，你不信我？”他星眸倏然黯淡，眼底蕴着失落。
猛的将手抽出来的妖妖，没好气地嘟囔：“你的事与我无关，我……”
“百里湘半年前被选为新皇侧妃，这是既定的事实。不仅她本人，就连姑苏百里对此都不敢有异议。可又是谁，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恨不得百里一族名声扫地怡笑四方！”
夜凉如水，如丝弦般的嗓音敲打着她的心。
难道另有隐情，真相变得越发模糊。
雪倾谊沉默良久，在她的注视下徐徐从袖中掏出副小画。
随后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其接过。
妖妖也不好再装聋作哑。当即打了个掌光，低头仔仔细细地看。
原来画着的是个穿黑衣绑高马尾的人，虽侧身而立，但妖妖一眼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
“听闻数年来，百里府常有妖物作祟。此次我等赶到时，老族长百里游祁更是险些遭害……这妖似是觊觎姑苏百里家的传世之宝。”
妖妖敛了敛神色，轻声说：“连你也没辙吗？”
雪倾谊不置可否地看向她，兀自接过小画：“这妖物本领高强，前日疏忽他挣逃而去，如今闹得府上人心惶惶。”
妖妖当即扼住，略微思忖道：“你确定画中人就是妖吗？我倒听闻百里湘曾有一好姐妹，亦喜爱黑衣束马尾……”
“前日交手，飘飘窥见此妖真容，于是便随手画下了。”
彼此眸光骤然相交，微风吹动着他们的衣袂。
值此月夜，薄光更衬海棠色。
雪倾谊凝着她的脸，眉目深邃：“百里姑娘若被你保护起来，那大家就放心了。”
听到他这么说，妖妖顿时有些不安。
左思右想，她仓惶地拉住了身前那只手：“果然是这个璃珠，当真不可思议！”
一时间雪倾谊身子一僵，再顾不得妖妖激动的情绪，垂眸将视线落在紧紧相握的手上。
他忽如其来的心慌耳热，奇异的感触麻的人不知所措，因此他便不动声色地将手抽离。
面色坦然地偏过她的目光，语气格外清冷：“既如此，那你将百里湘托付给了谁？”
妖妖咬了咬下唇，无声的尬笑：“雪雪，你要保证不会生气。”
若是欺瞒过多，怎么可能！
不过此刻，他黑眸半掩着，神色淡然地点点头。
“你认识的，大乌山的豹豹和狮狮！”
“他们？”又不听话了。
“其实你根本不了解他俩，相处以后就会发现人其实特别好。”
二人并肩而立，妖妖忽然意识到距离太近，忙慌里慌张的向后退了一步。
一旁的雪倾谊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半眯着眼睛发问：“在桐城，是谁牙尖嘴利且斩钉截铁地说不认识？”
此一时彼一时嘛！
说到底还是拜他所赐，大家才会不打不相识。
为了防止雪倾谊记恨自己的好朋友，妖妖忙将他们怎么认识的，以及又如何偶遇百里湘的……均详细地同他交代。
盈光之下，她连说带比划的，水润的唇一张一合，灵动狡黠的眸子熠熠生辉……
妖妖认为自己解释的很详细了，所以当她意识到对方根本就没有认真听时，心情一下子失落起来。
“喂，雪雪你有没有在听啊？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身侧人迷眸微怔，片刻后突然朝她迈了半步。
在她惊措的目光中，俯身又欺了一寸，星眸冷睨：“那头金钱豹，当真就这么废用我的法器！”
莫名红霞飞满颊的妖妖，不仅丝毫没觉察到对方语气里的阴恻，甚至还慌乱地解释：“豹豹确实有点淘，但他也很可爱。还有你那张网，真可谓神奇。一路同行，我竟不知你原有这么好的宝贝……”
何止是淘！简直是欠揍。
听着她一口一个“豹豹”的，雪倾谊不想再聊，神色也极为沉寂。
对此浑然不觉的妖妖，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个人自说自话了好久，才恍然意识到对方不回复，脑袋瞬间耷拉下来，伸出手在他眼前使劲儿晃了晃。
“想什么呢？”
“我——”雪倾谊嗓音罕见的柔和，只是下一瞬仍冷漠疏远：“没什么！”
“哦……时候不早了，我回房了。”
他眼底的郁色一扫而过，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开口喊道：“稍等！待会儿你去房里转告飘飘，让她立刻带着千代去百里府。”
“好！”听着他郑重其事的语气，妖妖忙收起所有心思，扭头又指着自己问：“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和我去接人，事情就要水落石出了。”
郊外野坟，果真是令人“惊喜”。
“我就说嘛！豹豹很聪明的，这地方相当安全。”
妖妖嘿嘿一笑，以指做哨吹了个小调。
不一会儿，满脸倦色的豹豹，便欢喜雀跃地从某个角落蹿出来。
可惜由于太激动，一时之间竟没刹稳脚步，紧接着他极不受控制地环住了雪倾谊的劲腰。
抬眸的一瞬，骇得豹豹心都快停跳了。眼瞅着形势不妙，他索性选择装死，只是身子还没歪倒，就被对方用剑鞘狠狠地打了下。
“别闹了，赶紧的！”早已看透豹豹的小把戏，妖妖不耐烦地连戳他的脸。
雪倾谊则不动声色松了手，害得豹豹啃了一嘴泥。
“仙师冷香扑鼻，许久未见还是如此的风华绝代——”谄媚永不过时，豹豹倏然换了副嘴脸，格外谦卑和顺。
可惜他嘴巴虽在溜须拍马，但一对深情大眼睛，依旧如影随从般落在妖妖身上。
似是感应到豹豹火热的目光，妖妖以为他求救心切，毕竟当初雪倾谊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太深刻。
会错意的妖妖，旋即挺身而出：“雪雪，你是有所不知！豹豹可不容易了，哎……这些日子里，都是他忙里忙外，还不分昼夜地守护百里湘。若要论功行赏，豹豹当属劳苦……”
明明妖妖在为自己讲好话，可不知为何，敏感且多疑的豹豹，却觉得臭道士的俊脸好像更冷傲了。
“所以呢，我要给他奖励？”雪倾谊音色极为漠然，抱剑旁观：“话不多说，百里湘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话题突然转变，遽的豹豹拨浪鼓似的直摇头，乖如鹌鹑地答到：“除了想死，也没什么啊！”
形同白问，说了好似没说。
四野突然啷铛一声，只见雪倾谊快速收回长剑，侧身对妖妖低语：“你先进去，通知百里湘回府的事。”
眼瞅着妖妖要走，豹豹神色死灰复燃的激动。他提心吊胆地冲臭道士挤出一丝假笑，然后准备浑水摸鱼地跟着妖妖一起离开。
结果还没走出半步，就被身后的雪倾谊拔剑悬在脸前。
“仙师，这是何意啊？”
“有事问你！”
豹豹立刻乖巧地站住，抬起无辜的眸子笑了笑，心底却在使劲儿臭骂。
雪倾谊身形如虹地收回了剑，嘴角不觉扬起：“不是说昀羽涧恶妖残暴·淫掠，功力又远在你之上……既如此，法器还我。”
这臭道士不仅腹黑奸诈，如今还越发的小气。
“仙师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给妖妖说，之前都是误会。”豹豹不等臭道士再开口，麻利地掏出那张可供收缩的小网，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然而网是收下了，可训话仿佛没有结束。
左耳进右耳出也不好使，不一会儿烦的豹豹抓耳挠腮的煎熬。
“仙师，还不进去吗？”
周遭萤火点点，孤坟累累。蓬蒿没人杂乱地掩映着，仓鸟尽落梧桐树，树下建着间茅草屋。
雪倾谊仰头瞟了眼繁星，低头兀自喟叹，冷眸里忽然蕴起丝笑：“大乌山装不下你？”
江南之远，来这做什么！
臭道士明知故问，豹豹却再也忍不了他的磋磨，仰面坦荡地交代：“实不相瞒，我真心爱慕昀羽涧的妖妖姑娘。”
“妖妖——”
“一心想要娶她为妻，可妖妖留恋人间。没有办法，我只能随她红尘恣意！”
隐在夜色里的黑眸此刻过分沉寂，雪倾谊残存的笑意早就不见，唯有森冷的质问：“那她喜欢你吗？若无明确的应允，岂能糟践女儿家的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