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苏余一开始在宫中授课的时候,进出宫都还是由供宫人们引着,时间久了她知道路也都是自行出入。
也就是占了性别的便宜,所以苏余在内宫中走动没有那么多的约束。苏余与其他几位太傅打过照面,他们在这宫内走路几乎都是低着头,由前面的人引路,在这内宫里从不敢乱看,甚至是这御花园里满院的花他们也都无福欣赏。
苏余每回都会借着进出宫的这段路程好好欣赏这宫里的美景。
这皇宫自然是与别处不同,这御花园里树木挺翠、百花齐放。亭台水榭都是以中轴对称布局,色调大多用绛红色。园内遍布奇石老柏,随处可见的盆花转给景随便拿到外面去都是价值连城。
还有这路上铺着的鹅卵石,颗颗圆润通透,像是每一颗都精心挑选过。
苏余不禁感叹,不愧是皇宫,这建筑的美学造诣无人能及,这用物也是“壕”无人性。
苏余看得眼花缭乱,无意间被一处开满海棠的墙角给吸引了。
这海棠开得洁白无瑕,生在枝头一姿态优美,温婉动人。不像牡丹那样富贵华丽,也不像梅花那样让人觉得孤傲,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刚刚好。
这一处角落似乎又是长时间无人修剪过,让这一片海棠花在这规矩繁多的宫中开得恣意潇洒,苏余突然想起来一首诗,便吟吟念了出来。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宜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苏余这诗念得极好,正当锦纹想要称赞自家小姐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一个爽朗带着笑意的声音穿来:“好一个欲偿白帝毅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苏余一转身,就看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站在身后,他的身后恭敬地站着十几个婷婷袅袅的宫女和贴身宦官。
此人身姿挺拔,随鬓角已经有了白发,但却依旧掩盖不住厚积薄发的气势。
来者不是当今圣上,又是谁?
苏余立马跪下,恭敬地说:“微臣参见皇上。”
苏余和锦纹的头压得很低,毕竟眼前这个人可以掌握自己的生杀大权,面对这样一个人,没有谁可以完全放松。
皇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便温声道:“起来吧。”
苏余慢慢起身,抬头与皇上对视。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皇上明明没有在生气,也没有在发怒,但他的眼神依旧会给人难以捉摸、胆颤心惊的感觉。
对视了几秒钟之后,苏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垂下了目光。
天子容颜,岂是寻常人可以随意直视。
虽然皇上还没有说什么,但跟在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总管王公公却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皇上今日到内宫原本是要去看皇后的,却不知刚才路过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吟诗,便缓缓停止住了脚步,慢慢地走了过来。皇上摆驾原本都是要有宫人呼应要求闲杂人等回避行礼的,可方才却被皇上制止了。
可是这王寿是什么人?在宫里追随皇帝几十年了,皇上的心性他还不了解吗?在这宫中听见有人吟诗,便缓缓踱步去瞧,一般人能让皇上这么挪步正眼瞧那么久吗?
王寿也瞧着这个女傅的背影良久,穿着一身浅绿色罗裙与这洁白的海棠前倒也是相得益彰,吟出来的诗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皇上喜欢诗词,平日阖宫家宴都要与诸位皇子吟诗作赋,所以这女子能引得皇上注意也不奇怪。
这女子是谁王寿自然是知道,还没进宫当女傅之前就被封了县主。
王寿瞧着皇上的脸色,再看看这女傅清丽淡雅,寻思着这宫里怕是又要多一位主子了。
皇上果然对苏余吟的诗十分感兴趣,便问道:“这诗是何人所作?”
苏余脑子里转了几圈,这诗是清代的曹雪芹锁著,当时苏余给这篇小说里设置的历史背景是在架空在清朝之前的,所以皇上自然没有听过这诗句。
苏余便厚着脸皮说:“回皇上,微臣才疏学浅,见这海棠开得极美,便有感而发,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苏余脸皮虽然厚,但在皇上面前还是有必要谦虚一下的。
皇上听罢点了点头,然后说:“不错,看来朕让你来当女傅还真是对了,你不仅机智过人,平日里一定还饱读诗书有了不少积累,不然怎会轻松地作出如此绝句。”
苏余讪笑了两下,饱读诗书也算是吧,毕竟这里的人说寒窗苦读也就是十年,她那个年代光义务教育就有九年,读完这九年才算是一个基础和起点,比起这个年代的人自然是好了不少。
苏余答道:“多谢皇上赏识,微臣不胜荣幸。”
皇上双手背在身后,脸上露出了王寿平日里鲜少见到的温和,他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和朕在御花园里走走。虽是立了秋,但宫中的花向来长开不败,朕还要多考考你。”
苏余感到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但还是只能行礼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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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在宫里和皇上逛完了御花园,把脑子里十几年库存的诗全部都背了一遍,皇上这才放她出宫,让她好生回家休息。
而且这皇上一高兴,还赏了她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虽然过程极其痛苦,跟皇上一起赏花还要不停背诗就像是有种做随堂测验的感觉,但这结果却是极好的。
苏余得了这夜明珠拿在手里爱不释手,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好东西很多了。之前皇上就赏了她玉如意现在正放在柜子里吃灰,萧祁泽送的琉璃她倒是日日戴着,算是有实用。
这么大的夜明珠,她总不能也穿起来戴在身上吧?
看着这夜明珠皎洁如月,她便想到了送给谁。
苏余一想到便立马就去找那个人。没错,那人就是她的“亲女鹅”,苏长雪。
话说因为近段时间实在是过于繁忙,导致她都没有时间关心自己“女鹅”的终生大事,所以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这颗夜明珠就当是补偿给她的好了。
苏余刚到苏长雪院子里,就看见她的贴身丫环正站在院子门口张望着什么。
苏余大步流星地走上前,那丫环还被吓了一跳,问道:“小姐,大白天的您这样突然冲出来吓人做甚?”
苏余没好气地说:“我还要问你呢?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干什么?我四姐和三姨娘呢?她们去哪儿了?”
苏余一连串的问题似乎把这个丫环给问住了,她眨了眨眼道:“五小姐您今日来忙,大概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初一,每月的今日老妇人不都是要携家中妻眷到寺中祈福的吗?”
苏余回过神来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又问:“那我四姐呢?你可不要说她也跟着去了?她若是去了,你定也会跟着一起去的。”
那丫环显然在撒谎这方面是个生手,苏余把她逼到了墙角,一只手搭在墙上用十分压迫的目光盯着她,眯着眼阴声威胁道:“你可不要妄想骗我,你跟我说的是否属实我到时随意一问便知,若是叫我知道你对我撒谎,我就回了大夫人将你逐出府去。”
那丫环哪是苏余的对手,三两下就招架不住从实招了。不过也是想着这五小姐素来与自家小姐交好,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得知了苏长雪去向的苏余立马屁颠屁颠地就出府了,手里还拿着装着夜明珠的盒子,上赶着去把自家“女鹅“找回来。”
苏连锦纹都没让她跟着,直接就赶到了晋平王府。
来的路上她心中有些忿忿。虽然都是“亲女鹅”、“亲狗子”,但说到底闺女和儿子始终都是不同的。
这萧祁瑞可还没有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她“女鹅”娶进家门,怎么能这样瞒着府里所有人悄悄把她约回自己家呢?
苏余越想越气,直接冲上门。
晋平王府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一见到苏余就把她拦了下来,说闲杂人等不能进入王府。
苏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大声说道:“我乃皇上亲封的县主,当朝女傅,你竟然说我是闲杂人等?你是不是嫌自己一颗脑袋太多不想要了?”
那人不从未见过像苏余这般如此泼辣的悍妇,便有些怂了,不过王府的人也都不是吃素的,他说道:“不管你是谁,想要进府见王爷就要让我们先禀报。”
苏余才不管那么多呢,说道:“你要是再叽叽歪歪,我就要去告你们家王爷拐带良家妇女。”
到了此时此刻苏余也才明白过来自己的的心,原来“亲女鹅”果真就是亲的,“狗子”就只是“狗子”。
门口的两个守卫见苏余厉害的紧,于是便立马进去了一个人通传。
苏余见事已至此,也只能耐心等待。
等了良久,终于见着了苏长雪,而且她还是跟着萧祁瑞一起出来的。
苏余赶忙叫了一声“四姐”跑上前,却不想被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手中的盒子也摔在了地上,里面的夜明珠滚了出来,一路滚到了萧祁瑞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