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支离破碎
琴声袅袅,大殿中央的女子用纤纤素手弹拨着一曲早已过时的曲子。
柳臻闭起双眸,脑海中浮现出幼时趴在父亲的膝上听母亲弹奏这首曲子的情景。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父亲最爱听母亲弹奏这首曲子,其实那时候父亲已经不常来看母亲了,琴音仍在,如今人却支离破碎,她曾经无数次看到母亲伤心绝望的样子,唯有面对她才会偶尔露出笑颜。
她的母亲曾对她说:“臻儿,我的女儿,你一定要学会弹这个曲子,以后母亲若是走了,只要你弹奏这首曲子,你的父亲就必会顾念几分的。”
当时不明白,此刻,她却想弹出这首曲子给父亲听,为自己,也为母亲。
司羽尘望着柳臻的侧脸,这首曲子本应该是轻快柔和的曲调,此时她却弹奏出了悲凉的意味,透过她,仿佛能看到一个为情所伤的女子。
难道她……
揣测之间,司羽尘不动声色得将目光移至他处,他注意到一个人。
柳明。
熟悉的琴音声声入耳,不断撩拨着柳明的心,一年多未见,她长得越发像她的母亲,若不是在今天这种场合,他一定会恍惚以为,她的母亲又回来了。
因为只是一个小小宫女的表演,其他人听得时候难免会心不在焉,唯有修书院的五品官员柳明听得极为认真。
自琴音响起时,柳明的双眼就凝在了柳臻的身上,而且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就连旁边的人同他说话他都没反应。
司羽尘在心中嗤笑,长得不怎么样,倒是挺有本事引人注意。
他的目光冷了几分,本想抿一口茶润润有些干燥的嗓子,不料却错拿了一杯辛辣的酒,顿时咳嗽不止。
“你们看太子哥哥不乐意了!”
司伦指着司羽尘调侃,脸上的顽皮毫不掩盖。
司羽尘轻飘飘得看了他一眼,司伦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这时有大臣说道:“太子殿下好学上进,风华绝代,就连身边的下人都各个不俗,真是我们天朝的福气啊!”
这么一说,又有人赞同说:“太子殿下本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偶尔教导下人弹琴修身养性,也未必不可,世人总是以讹传讹,现在看来,原来是太子殿下仁爱有心啊!”
“原是皇后娘娘对太子教育有方,皇后娘娘费心了。”
局势扭转,场面缓和许多,景帝也露出笑意。
一曲罢了,柳臻睁开双眸,忍不住看了眼柳明,却见他低着头神色冷淡,似乎根本没认出自己。
她的心蓦地被失望掏空了一块,像掉进了寒潭,冷彻了整个身心。
司伦笑着上前道:“你弹得倒还行,快告诉本皇子,这首曲子名字叫什么?是太子哥哥教你的么?”
柳臻忍住起伏的心绪,回答道:“回四殿下,这首曲子的名字,奴婢忘了。”
“弹的还可以,怎么记性这么差!”
司伦不住得摇头,那惋惜的样子就差仰天长叹了。
柳臻一噎,这人怎么说话的?
“好了!”景帝的脸色好转,用无所谓得语气说道:“小小的宫婢而已,你们也说得天花乱坠,下次朕不想再听到这种无聊的谣言了,骁儿,你听清楚了?”
司骁无话可说,只得咬牙称是,皇后拿手帕轻点额头,擦去因紧张而出的汗,轻轻松了口气。
突然,一声“哎呦!好痛!”响起,原来是姝贵妃。
她手捂隆起的大肚子,皱眉一个劲喊痛,她身边的宫女惊慌失措得大喊道:“娘娘要生了!”
这怎么回事?众人大惊,姝贵妃只有七个月的身子,距离临盆也应该还有两三个月,这个时候生那不就是早产吗?早产的话,母子都会有极大的危险。
此刻,姝贵妃出了一头虚汗,撕心裂肺的痛让她快昏厥过去,那场景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到揪心。
皇帝急急喊道:“快叫太医!把风药师也给朕叫来!贵妃不能有事!”
“皇上,就让臣妾和贤妃妹妹一起去看姝贵妃吧!有什么情况我们姐妹就会立即向您禀报。”
皇后说罢,景帝自然欣慰不已,自古女子生产被看作是污秽之事,除了产婆和下人,谁也不愿意去跟前的,皇帝身为一国之主自然也不会上前,这个时候皇后这样说,景帝难免多看了她两眼。
贤妃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望着皇后,皇后虽心中厌恶,此时也摆出笑脸,甚至亲自携起她的手一同前去看望姝贵妃。
几个时辰后,姝贵妃仍旧迟迟生不下,反而血越流越多,力气也越来越小。
产婆慌了神,这可是宫里的娘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一家老小也凶多吉少了。
这时,风余白后面跟着一个人走近,看到皇后和贤妃,他开口道:“皇后娘娘,贤妃娘娘,臣送来了催产的良药,令姝贵妃喝下可能会有帮助。”
皇后赶紧点头让人送进去,这时从风余白身后走出来端着药碗的人竟是柳臻!
“怎么是你?”皇后狐疑得问。
“是老臣人手不够,路上正好看到这个宫女,就让她帮忙了,皇后娘娘认识她?”风余白替柳臻回答了一句。
皇后似信非信,这时候姝贵妃又一声痛苦的大叫传出,风余白将柳臻向产房内推了一把,柳臻低垂着头,在皇后的慑人目光中快步踏了进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随着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产妇和柳臻走了出来。
“恭喜皇上和各位娘娘,姝贵妃生的是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皇后和贤妃都被孩子吸引,又安慰了姝贵妃几句,便赶着向景帝禀报去了。
人都走了,风余白才感兴趣得问柳臻:“瑞臻,产房里发生了何事?那一碗药下去,贵妃果真生产得如此顺利?”
“奴婢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在姝贵妃喝下催产药后,跟产婆一起不断鼓励她,好让她用尽全力,其实,还是多亏了师父你的药,不然说在多话都没用。”柳臻微微一笑说道。
“你这孩子,”风余白顿时也笑了,“你做的很对,早产本就吉凶难料,只有靠产妇自己的心理支撑,有更多的人不断同她说话,鼓励她,对她而言肯定大有益处,这是药物所无法企及的地方。”
然后他又加上一句:“我果真没有看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