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新年不悦

母亲无非还是那些话，不是叫果伦塔听话，就是让她学会看人眼色，圆滑处事。

果伦塔不想听这些，她只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家，什么时候能幸福。

母亲的话，令她很是心累。

她看不清大人的心，大人难道也看不清她的吗？！

她不过就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家，到底有什么难的，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想给？！

“…塔塔，你在家里要忍让你那位容姑姑，我想她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你软和一些，撒撒娇，她会喜欢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叫她母亲，她一定会开心的……”

果伦塔睁大了眼睛，震惊，不解，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母亲，自己的亲生母亲嘴里说出来的！

那个容小姐，她破坏了母亲的家庭，抢夺了她的丈夫，还频频侮辱果伦塔，母亲为什么不恨，为什么要说出如此软骨头的话来？！

“…她让塔…吃猪肉，塔吐了一夜……”果伦塔红着眼说。

“这……你可以请求她，好言好语地告诉她，她也许就不会那么强势了……”温都氏说。

“塔没有错！母亲，塔没有做错！你就带塔走吧……”果伦塔终于压抑不住，哭了出来。

“塔塔，塔塔，好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们不提她！”温都氏连忙劝道。

果伦塔哭了一小会儿，可怜巴巴地看着母亲，说：“母亲，我活够了……”

“不许这样说，你还这么小，怎么可以这样想呢……”温都氏见不得孩子受委屈，也流下了眼泪。

“母亲，塔等你，等你买一个家……”果伦塔乞求道。

“塔塔，我努力，母亲会努力的…你如今什么也不要想，你不是喜欢在书院念书吗，那就一心一意好好地读，知道吗？”温都氏说着，眼神十分复杂纠结。

果伦塔信了，这个世界上，她不知道除了母亲还有谁能值得信任。

母亲是她信任的底线。

抱着这个希望，果伦塔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

天气越来越冷，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果伦塔无处可去，只能硬着头皮待在家里或是去工坊找温都氏。

可是工坊毕竟是工作的地方，母亲忙忙碌碌也顾不上她，她也怕工坊管事的责备她，或者责备母亲工作不认真。

容小姐时常会做一些果伦塔不爱吃的菜，无奈她只能干嚼干粮，要么就不吃，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放假在家的日子，还不如在书院舒坦呢，好歹书院能吃顿饱饭。

快过年了，容小姐买了好多新衣，果伦塔不敢看也不敢问，她甚至都不关心谁穿不穿新衣裳，她很怕穿得太好看父亲又会琢磨给她找婆家。

果伦塔根本不想穿什么新衣裳，她想要的是一把古琴，崭新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古琴。这样她就不用日日对着纸上画的琴弦用功了。

但是她听说一把古琴很贵，贵的离谱，最便宜也要二十两银子，她不敢开口，也不能开口。

可是没人知道这个愿望。

父亲仍是每天回来很晚，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也不过问果伦塔过年想要什么。

新年，真是个尴尬的节日。

人们张灯结彩，忙忙碌碌，显得她很是突兀。温都氏在家过年是什么样子的，果伦塔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人都凑不齐，过年又有什么意思。

终于，在过年的前一天，父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过年要领你去容小姐家里，你跟小姐去上街，让她给你买身像样的衣裳，收拾干净一些，不要到处给我丢脸……”

“不用了！”果伦塔几乎脱口而出，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说：“…塔不需要新衣裳，塔也不去别人家里……”

“你…你这个小犟种，你随谁呀你？！去小姐家过年是恩赐，你居然拒绝，真是……怪不得这么多年了，容小姐都不喜欢你，人家好心好意给你买新衣，你摆脸给谁看……”说着，父亲一把推倒了她，扬长而去。

果伦塔坐在地上好一阵子没起来，见父亲走远了才抹了抹泪水站起来。

果成的态度刺痛了果伦塔。

父亲一点也不懂她，一点也不懂。

她宁愿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不要去别人的家里陪笑脸。自己明明有家，为什么要去别人家里？！

第二天，果成和容小姐换上了漂亮的新衣一大早就出了门。

见他们走了，果伦塔才起身，去了厨房，却只发现一块冰冷的蒸饼。

她安静得像一只小猫，端着碗从坛子里夹出一些腌菜，又把冷干粮放在腌菜上，默默地坐在桌旁，静静地吃着。

吃着吃着，随着门外的鞭炮声，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屋里冷得让人发抖，不得不穿上棉衣。父亲临走时居然没有想到生炉子，他心里还有她这个孩子吗？！

温都氏说这里是果伦塔的家，可是没有温暖的家，也能叫家吗？

这里都不如山上的狼夫妻的狼洞温暖。狼父狼母对果伦塔比对亲生的孩子还要温柔。松鼠会把自己储存的坚果匀给她吃，小熊会给她吃蜂蜜……

吃完饭，收拾好，果伦塔穿着厚厚的衣服窝在家里，她不太会生炉子，也不敢弄，弄不好会挨骂。

她想了想，出了门。邻居们热火朝天地准备着饭食，她一路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竟来到了温都氏的娘家。

果伦塔躲在一旁偷偷看着，舅舅在杀鸡，舅妈在做饭，哥哥在研究鞭炮。

母亲也在忙前忙后，果伦塔看到她，想象着自己也坐在屋里，感受新年的喜庆。

果伦塔不敢进去，因为舅妈会不高兴，她说过，这里是温都氏的家，但是果伦塔姓果。

果伦塔明白这个意思，舅妈怕自己会赖在这里不走，给他们添麻烦。

“砰！”不知是哪个顽皮孩子的鞭炮蹦到了果伦塔的脚边，发出了声响，吓得她大叫一声。

“啊！”果伦塔随即便马上捂起嘴巴，扭头就跑，生怕温都氏家里的人看到她。

跑得实在是慌张，她一不小心滑倒在地上。

“塔塔，你来了！”表哥温都梁扶起她，细心地为她掸着身上的雪。

“塔…路过！”果伦塔不好意思抬头。

“你能来我真开心，我正盼着你呢，走，我们进去吃糖！”温都梁开心地拉着果伦塔进了院子。

“塔塔？你没跟你父亲在家吗……”温都氏见到孩子笑了，她以为果成不会让她来呢。

大家都注意到了果伦塔的穿着。

“怎么弄得，没穿新衣吗？”母亲问。

果伦塔话还没有说出口，泪就落了下来，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也不用说什么了，大家心里都明白。

哥哥见她不悦，想了个办法，说：“塔塔，你为我们弹个曲儿吧！”

果伦塔一愣，眼中出现了光亮。

琴声悠扬，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