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老太太乘着轿子，上山比较快，早早就在半山腰那里等着了，结果左等右等，家里女眷全都到了，就是不见陈糯糯。有小丫头回报，说三姑娘一行人不知道为什么，在离半山腰百米开外处停了下来，所以老太太就让李嬷嬷带了两个小丫头下来看看。

“赵熹少爷，苏姑娘，三姑娘，你们怎么都停在这儿不走了？”李嬷嬷没走多少路，就撞上了好些人堵在山路石阶上。走近一看，好嘛！全是自家人。

不宽的山道之上，对峙的双方壁垒分明，李嬷嬷人老成精，又如何能看出这其中的剑拔弩张。

但她带着笑容而来，像是完全没发现这其中气氛不对，也像是完全没看见苏染脸上那明显的掌印。

只笑意盈盈的和双方打招呼，然后伸手扶了陈糯糯一把：“三姑娘可是累了？快上竹轿，可别再让这两个懒妇有机会偷懒了，老太太在亭子里，都让摆好您喜欢的果子点心了，三姑娘上去慢了，可就要被四姑娘五姑娘给吃完喽！”

陈糯糯感受着手肘处的推力，看着李嬷嬷无懈可击的笑脸，知道这是她有意要先拉开自己。

霜降和夏至两个站在陈糯糯身前挡着对面几人，此时回头看了看李嬷嬷，又看到陈糯糯对她们点了点头，才退回到自家姑娘身侧。

看李嬷嬷的态度，对面那男子又姓赵，陈糯糯不用动脑子都能想到，这位应该是老太太的娘家晚辈，那今日这场矛盾，定是要在老太太面前作无事发生的，所以她就顺着李嬷嬷的力道，登上了竹轿子。

而此时，对面的丫鬟仆妇，也早就乖觉的退下了。

坐在轿子上，陈糯糯见李嬷嬷又笑着缓步走到那叫做赵熹的男子面前：“今日可是有缘，没想到在这里让三姑娘和熹少爷先遇上了！老太太就在前边，熹少爷和苏小姐可要去见个礼？”

话虽是这么问，但赵熹作为老太太的娘家晚辈，遇上了，没有不去见的道理，自然是恭敬应下。

而那位苏姑娘，从头至尾，李嬷嬷就只有在招呼赵熹的时候，话里顺带了她，却连一句单独的问候都没有给。

此时的苏染既没有一开始的高傲跋扈的样子，也没有后来向赵熹告状时候可怜的样子。

在听见李嬷嬷对那个被自己叫做破落户的少女的称呼是三姑娘，苏染的脸色，顿时就白了下来，此时也是退在赵熹身后，一句多的话都没有，只那捏着团扇的手，因为握的太紧，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见马上要动手的双方，全被一个和气体面的老嬷嬷带走了，那些暗自在围观的，山道上的其他游客，这才热热闹闹的讨论了起来。

“真是一场大戏，可惜那老嬷嬷来早了一步。”这是个站在前排，嫌看戏还没看过瘾，遗憾双方最后停手了，竟然没有打起来的围观群众甲。

“看着这两边，现在小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一言不合就直接甩耳光的，知道是哪家的吗？看架势，身份都不低啊！”这是欲刨根问底的围观群众乙。

“我先前听的真真的，那位苏姑娘先骂人家破落户，贱人的。厉害些怎么了，难道还要被人白白欺负了，我看就是要厉害些才好！”

议论声嗡嗡的在后头响起，陈糯糯坐在竹轿上垂头抠手，虽然并认为自己有错，但到底自己动手了估计这次回府里，又要被禁足了。

算了，禁足就禁足，陈糯糯抚抚胸口，在心里默默夸了自己一句：“很好，很棒，就是不受窝囊气。”

陈糯糯撇了一眼，脸上还带着不安和委屈的苏姑娘，还有笑容略显僵硬的赵公子，再看看跟在轿子边的李嬷嬷，李嬷嬷却只是直视前方，并不与她对视。

陈糯糯回想刚才李嬷嬷那句：“有缘，三姑娘和熹少爷倒先遇上了。”不由的心里有些起伏不定，她在这话里，听出了点别有意味。李嬷嬷在暗示什么？

没等她思量出个子丑寅卯来，这短短的近百米石阶就已经走尽了，山腰留给游客香客们歇脚的，是块天然形成的大石台，石台中心修了一座凉亭，亭上观山两字笔锋若行云流水，又内蕴出尘淡然之意，极是不俗。

看着这笔字，即使陈糯糯这一向自觉没多少风雅心绪的人，都不由的站在亭外，目光在那字上再三流连。

“三姑娘也喜欢这字？这观山两字筋骨刚劲却又不失婉转，风流飘逸而不失沉稳，实在是一笔好字，也不知是哪个大家的手笔？”赵熹也明显对这亭上的题字很有兴趣，见陈糯糯在亭下站着仰头看，竟也上来搭话了。

见陈糯糯看了过来，一双明媚双眼里是明显的诧异之色，赵熹优雅的躬身一礼：“我姓赵，单名一个熹字，说来从府上老太太这边论，咱们也算是表兄妹。三姑娘先前和染染表妹在山道上，怕是有点小误会，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都是亲戚人家，姐姐妹妹的，也没什么大矛盾，就此揭过可好？”

赵熹笑的一脸温雅和煦，而在他后边，苏染一脸紧张的盯着这边看。

陈糯糯微挑了挑眉，勾出一抹似笑非笑：“你姓赵，应是老太太娘家小辈吧，那我们的确是能论的上表兄妹，不过我们家，似乎没有姓苏的亲戚？”

说着也没了欣赏好字的心情，抬脚就往亭子侧面，用布缦围出来的一块地方走去，眼都不眨的就经过了苏姑娘身边。

先前见熹少爷特意上前说和，李嬷嬷也就很有眼色的站着一边。

说来在在红叶白云环绕的山间亭前，见自家姑娘和熹少爷一个明媚娇美一个温文尔雅，站在一起一对璧人一般，李嬷嬷心里刚生起一点，也许老太太的念想，也不是不能实现这样的念头，结果下一刻，三姑娘就笑着撅了熹少爷的说和。

“哎！”李嬷嬷心里再多的叹息，也还是要把场面给圆过去。

看着三姑娘走的只剩背影了，李嬷嬷赶紧上前也引赵熹和苏染往老太太处：“来来，咱们家的都歇在那处，熹少爷和苏小姐也快一起来，老太太看见你们一定高兴。”

“染染表妹，我们也过去把，你看着脸色不太好，过去也好歇一歇脚，别担心，姑母是极开朗和气的。”赵熹也连忙招呼苏染一起进去。

他和老太太这个姑婆还是比较熟悉的，所以态度也不拘谨。

苏染没有说话，只勉强露出个笑脸，她耳中似乎还回荡着，刚才三姑娘经过她身边时留下的低语：“我们这样的破落户，可不敢和苏姑娘你称姐妹。”

“她还记恨着刚才，她会怎么对付我，她想干什么？”那轻柔的声音听在她耳朵里，就想恶魔低语般，而这些纷杂念头，更是在苏染脑海里徘徊不去，此时她的心就像被一根线吊着，左摇右晃的扯动。

想到自己在家里时，对付那些身份地位不显的小户人家姑娘时的手段，苏染感觉冷汗一层一层的漫上后背。

她知道帝都显贵多，自打进到这都城，她已经够谨言慎行了，就连打几下身边丫鬟，都知道要避着人了。

今日实在是因为一早就被赵家姑娘嘲讽了一番，心里憋着气，看那破落户既没好衣裳，又没好首饰，还爬山爬的满头是汗，却还是兴高采烈美貌动人的样子。

且容貌上看着，又和那讨人厌的赵萱儿有几分相似，苏染才忍不住出口嘲讽，想要出出气。

哪知道就那么不巧，就提到了铁板。她竟然就是宣平候家的三姑娘，赵家人嘴里常常提起的，老太太嫁去的人家。

“哈，苏染你就别妄想我哥了，我们家可是皇亲，家里给我哥选的，也是高门勋贵家的女儿，有你个商户女什么事儿啊！我告诉你，趁早回乡去吧你！破落户!”

早上赵萱儿的话言犹在耳，结果这会熹表哥就偶遇了这位宣平伯的三女儿？她，是不是就是赵萱儿口中的，赵家给熹表哥选中的人？

苏染的眼里，除开一些担忧不安之外，又涌上来无数嫉妒和不甘。

这里苏染还在各种情绪翻涌，那边陈糯糯自觉这场吵架发挥出色，大获全胜，早已经把人抛之脑后了。

“糯糯，没想到你慢了我们一步，倒是那么巧，半路和你熹表哥遇上了，也是有缘呢！”老太太捧着茶，笑的眼尾的纹路都泛着开心，嘴里也是和李嬷嬷一样的说着有缘。

什么缘？把人打了的孽缘吗？

听着这话风，陈糯糯又不是傻，自然也品出了老太太的目的，原来此行，不只是给陈甜甜牵线七皇子，还连带着想把她也给安排了。

可惜，她赵硕那朵烂桃花都还没理干净呢，哪里还有心情，再和这赵家表哥搭上关系啊！再说了，人家都已经有一位表妹在身边了，她陈糯糯可不凑这种热闹。

这边，老太太越看两人越觉得般配，一心想要撮合，那边，陈糯糯已经在思量，找个什么借口提前开溜了，红叶虽美，也不能在修罗场里赏啊，那苏姑娘自以为隐晦，其实眼刀都不知道劈过来多少刀了！

老太太的态度，陈糯糯能品出来，别人自然也能，此次出行，两位被安排的姑娘都不乐意，而唯一没被安排的陈软软，也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