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柳絮身高比柳十三矮一些，柳十三垂眸思索时，一张熟悉的面孔陡然出现在眼前。有一瞬间，这张脸似乎与记忆深处模糊不清的面孔重叠上了。

只一瞬，柳十三就清醒过来。他眨眨眼看着眼前面色如常的柳絮，随后又抬头朝他身后看了一眼。

柳絮注意到他的视线，扭头看了一眼背后不远处正在练功的少女，疑惑问道：“你认识她吗？”

柳十三：“不认识。”

说着柳絮突然想起来找柳十三的目的，把他拉到一边，神色匆忙地问道：“我听说司徒长老要收你为亲传弟子，你没答应吧？”

柳十三轻轻摇头，“没有。”

“那就好。”柳絮闻言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我听说那司徒绍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说完觉得这么贸然说宗门长老坏话，理由又不够充分，犹豫着补充道：“刚才那个少女就是受他欺骗，如今想回家都回不了，也没——”

柳十三没有回应，只是神色复杂地打断他的话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对任何人都是如此热心吗？”

柳絮明白过来他的问题后有些意外。

他不算是特别热心肠的人，只是见那少女孤零零一个人，弱小无助的样子，总是没由来地想起最初遇见柳十三时他被关在笼子里任人踢骂，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在心里存在，说出来却是：“我见她无助，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把。谁会没有个落难的时候呢？”

柳十三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但笑意未达眼底，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我今天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我送你。”柳絮连忙道。

“不必。”柳十三说罢直接召剑飞走了。

柳絮看着他飞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总感觉小十三今天怪怪的，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柳十三御剑飞在空中，等远离了柳絮的视线后才速度降下来。漫无目的地四下兜转，呼啸山风吹过，吹乱了他的发丝，也吹得一袭青衣猎猎作响。

在殿内忍着烦躁与厌恶听那两人絮絮不休已经是烦闷不已，而后又勾起了前世里那段似真非真的记忆，一时思绪万千，心绪难以平静。

在阵阵山风的作用下，柳十三逐渐散去心中烦闷，回想起刚才对待柳絮的态度冷淡，一时心中愧疚。

再怎么说这些事都与现在的柳絮无关，自己不该对他任着性子。

也许是长久以来，柳絮对他的态度都是始终如一的柔和，使他逐渐沉溺其中。

这也许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不该如此放纵自己沉沦。

见过今日柳絮对待他人也是一般和善时，他终于明白也许自己并不是特殊的。

可在寒冬中汲取过温暖的人，又如何舍得放手。

柳十三驱剑回到刚才两人谈话的地方时，偌大的练功场早已没了柳絮的踪影。

他心中黯然，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追上去和放弃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

柳絮回去后，暗自思索了许久也没明白柳十三为什么不开心。

也许是孩子长大了有心事？

柳絮大窘，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老父亲心态？

可能真的只是如他所说累了。毕竟换成自己，受宗主单独召见，跟修为高出自己好几个阶层的人待同一个屋子里半天，可能还要尬笑陪聊，想想就觉得心累。

那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自己晚点再去看他。

柳絮静下心，开始了每日的修炼。据秘境开启没有多少时间了，他还需要更加精进修行。

他记得，原书主角就是在秘境中偶然获得了一本上古卷轴的残页。可单单一份残页并没有什么大用，除非集齐全部残章。但其余残页早已消失匿迹，毫无线索，就连这卷轴都没几人听说过。

所以主角同门弟子见他获取这么一份残页，甚至上面的功法招式都没一个完整的，只是笑嘻嘻地吹捧了几句，丝毫没有觊觎之心。

但柳絮却知道，这份残页的价值并不是它里面的内容，而是它本身。原书主角在秘境中遭遇了棘手的妖兽，被迫与同门分散，辗转误入一座洞窟。洞窟内暗藏着一件神器，而那份卷轴残页正是解开神器封印的钥匙。

柳絮看书的时候代入主角只觉得这剧情看起来真爽，可轮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成了主角的同行后，只能默默羡慕嫉妒恨了。

要说主角怎么是主角呢，随随便便捡个破残页都是机缘。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也不算太差嘛，虽然资质一般般，但也捡到这本无名功法秘籍，内门弟子能做到的他一个外门弟子也做到了。

他拥有整个世界剧情走向的记忆，如果能在原书主角前拿到那件神器，也许就可以在书中反派小boss攻上青云宗时，提前打败他，改变剧情走向，改变青云宗和白柳镇的命运。

这也是为了阻止后续仙魔两界无止境的厮杀，算是提前为修仙界做贡献。反正绝不是他要抢别人的机缘。

几个时辰后。

柳絮盘坐着缓缓睁开眼。

“好神奇。”陈小禾一张大脸占据了他大半视线，嘴里一边念叨一边绕着他四周左瞅瞅右瞅瞅，“真的是靠那本神秘的功法吗？”

柳絮伸手把陈小禾的脸推开，从随身储物袋中取出那本书页泛黄的功法秘籍，丢给了他。

“你自己研究去吧。”

陈小禾虔诚地用双手捧着视若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翻动书页，生怕给弄坏了。

他这时再看里面极为意识流的图画时，依然看不懂，但不再露出对它鄙夷的态度了，一定是自己才疏学浅所以才看不懂。

而他看柳絮的目光就立马变得肃然起敬起来。能看懂这样艰深晦涩的修炼秘术，一定跟撰写这本书的人一样绝非常人。说不定这本书就是哪个大能所留下的，柳絮就是他希望遇到的有缘人。

陈小禾兴奋地在心中搓手手，抱上大腿指日可待啊！说出去他可是跟日后修仙界大能做过同窗师兄弟的人，那可真是太有面子了！

“……你干嘛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柳絮见陈小禾对着他嘿嘿直笑，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哎~我是在想到底是哪个高人前辈在这里留下了这么一本功法，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过。”

“我也想知道。”柳絮看向一旁飞流而下的瀑布，“如果你能看懂他想表达的东西，你就会发现，他所修炼的心法与绝大多数修仙者所修炼的有很大的区别。”

“什么意思？”陈小禾有些懵圈。

“意思是，它很有可能就是一本邪功。也许撰写它的人早就走火入魔了，我照着练最终结果可能就会跟他一样。”

“那你还练？！”

柳絮却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人生不过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万家欢喜，赌输了满盘皆空。不赌，就只能碌碌无为。”

陈小禾无语，“怪不得你能看得懂这功法内容，感情是跟写它的人一样疯。”

柳絮从他手里拿回那本功法，重新装回自己的口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屋去了。

再次出来时，柳絮换了身衣裳。是他家里给他寄的，没有青云宗的青色弟子服那般蕴含着些微灵气，但却比弟子服样式看起来要华丽的多。

就像只开屏的花孔雀。

看得陈小禾眼角直抽抽。“穿这么花哨干啥去呢你？”

“小十三今天心情不太好，我带他去凡间集市逛逛散散心。”柳絮回头问道：“你去吗？”

“不去不去。”陈小禾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太无聊了你们自个去吧，我要回屋睡觉了。”

“好吧。”

柳絮御剑飞起，一袭紫金鎏金长袍，外披淡紫色轻纱，衣衫临风而飘，向着柳十三的住处而去。

……

而此时，柳十三正坐在一个凉亭里，身旁的司徒绍正握着酒坛给他斟酒。

“我是真的欣赏你的资质，单火灵根，多好的苗子啊。如果你拜入我门下，我将竭力助你修行。我相信绝对要不了多久你也能炼成金丹成为结丹期修士。”司徒绍一边给柳十三的酒碗里倒酒一边循循善诱道。

柳十三捏起酒碗一饮而尽。而目光却飘向远方，根本懒得听这人废话。

日前他见柳絮离开广场后，没有追上去。心中酸闷，去了练功房发泄。那里有专门供弟子练习使用的傀儡木偶，即使被打成渣渣，也能迅速长成一个新的。

他在里面呆了一下午，里面的一排傀儡木偶几乎没有完整的时刻。好几个同样练功的弟子被他凶残的打法给吓到了，纷纷离去。

等他力竭时，周围已经没有一人，外面天色也黑了。

他走出练功室，却不料又见到司徒绍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

他冷着一张脸正要无视他走过去，司徒绍拦住了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请你喝杯酒。拒绝了我这么多次，这点薄面总得给吧。”

柳十三又喝完一杯酒后，作势要起身离开。司徒绍给自己斟了一碗酒，不紧不慢地说：“我听说你有个朋友也报名了参加这次天地秘境，作为外门弟子能修炼到筑基初期肯定耗了不少功夫吧。”

柳十三闻言脚步一顿，司徒绍见状笑了，捏起酒杯品了一口，接着说道：“我掌管青云宗藏宝库，里面有不少适合的法器。如果你答应我，我考虑借他一两件，毕竟秘境如此凶险，我也不希望同门师侄就这么折在里面。”

柳十三猛地回头，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双拳捏地咯咯作响，从牙缝挤出来几个字：“你拿他威胁我？”

司徒绍笑得淡然：“怎么能说威胁呢？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柳十三怒不可遏衣袖一挥，石桌连带着上面的酒坛酒碗立马碎成渣渣，唯有司徒绍好端端地坐在一堆石渣中间。

“你做梦。”柳十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留下这三个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独留司徒绍一人坐在已成废墟的凉亭里。他没有管四周的残渣，只是看着柳十三离去的背景，冷笑一声：“白白浪费了我一瓶珍藏。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好好等着。”

说完仰头喝完手里唯一幸存的一碗酒。碗摔在地，溅起的碎瓦与其他残渣混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