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李相文平息了一下胸中的怒气,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笔犹疑半天不知如何诉说满腔的心酸。
郗荣一介粗鲁武神,最见不得他们这些文人雅士的咬文嚼字,见他迟迟不下笔,上前夺过他手中的笔便在他身后的墙上写了起来。
寒窗苦读十余载,考取功名耀门楣。
孤魂野鬼二十年,满腔辛恨谁来填!
若不将我清白还,搅你家门永不安!
她的字虽算不上工整,但好在苍劲有力,气势打头,尤其与这最后一句“搅你家门永不安”结合起来,更多了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凌厉。
烦思诸多的李相文看到这诗也哭笑不得,忍不住道了句:“姑娘的诗写的还真是……直爽。”
郗荣将笔随手一扔,道:“意思到了就行,写些看不懂的长篇大论竟耽误时间,事情办完了,你且先乖乖回去吧。”
李相文犹豫了一下,似是有话要说,半晌对她坦诚道:“实不相瞒,鄙人心中有愧,方才……”
她似是早就料到,并不意外,道:“差点没忍住要吸人精气了是吧?”
他一听,便知她已经猜到,羞愧的将头埋了下去,点了点头。
郗荣道:“慢慢来吧,一开始不适应很正常。”
李相文愣了愣,道:“难道姑娘打算放过李某了吗?”
她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下先把你的事解决完,再想别的。”
他轻轻点了点头,乖乖回了她腰上别的袋子里。
这时,外面逐渐有了动静,只听一个妇人狠狠骂道:“闹鬼?本公主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鬼长什么样!有本事让他在我面前也显个性,正好让本公主长长见识!一群没用东西,自家的老爷都保护不好,等会都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郗荣刚出房门,只见一位打扮的极其华贵的妇人带着一群人急急从别院中赶来,此刻她身形还匿着,但也有些好奇这位公主是如何看待房中的一幕的,正兴致勃勃的倚着房门看热闹。
那公主一进门,见满地的狼藉,以及后面墙上的大字,顿时火冒三丈,骂道:“是什么狗东西在这装神弄鬼,给本公主滚出来!他们怕你,本公主可不怕!”她边骂边向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躺在桌子后面的李相爷,惊叫了一声,立即俯下身去查探他的情况,只见他面色发青,脖子上有五根鲜红的指印,尖叫道:“都还愣着干什么!叫御医,叫御医啊!把院子封起来,定要查出那个做鬼行凶之人,我定要将他大卸八块拖出去喂狗!”
郗荣看着这个金枝玉叶华贵的公主,张口一个打死再张口一个喂狗,无奈的啧了一声,心道:“这位京都毒孔雀果然名不虚传。”
刚要转身离去,只听后面传来一声呵斥:“你是何人?!”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她还有谁闯了进来?
事实证明,除了她还真没人闯进来,外面雨点渐大,雷声未歇,郗荣回头看了一眼,见众人皆直勾勾的看着她,而她身上的仙法也早已失灵,懊恼的拍了拍脑门,尴尬道:“路过,路过,你们继续,继续哈!”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顷刻间室内室外的侍卫已经朝她冲了过来,她往前一奔,踩着前面几个人的肩膀轻松的上了屋顶。
后面也有几个轻功不错的也跟了上来,但那琉璃瓦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沾了雨水脚下湿滑,一个不小心便会直直的滚下去,故而上来的人也追的很是辛苦。
郗荣的轻功一直是极好的,只是酒劲还未过,脚下难免还有些虚浮,忽然她察觉身后一凉,本能的侧身避了一避,一枚冷箭擦身而过,他们眼见抓不住她了,居然开始下了杀手。
她差点就忘了自己闯的可是京城第一毒妇的府邸,第一波攻击很轻易的躲了过去,她身形极快,但如今仙力全失,左右没了通天的本事还是得小心一些。
雨下的极大,浇醒了她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终于到了外墙,身后的冷箭比上一波更密集,她本想一个跟头翻下去,谁知脚下一滑,箭是躲过去了,人却直直的跌了下去。
郗荣“哎呀”了一声,有点意外自己这稳如泰山的身手居然也会有脚下打滑的一天,正估摸着这一下得摔的个狼狈,谁知身下一软,竟直接跌落到一个人的怀里。
而这人非但没被她砸到,反而稳稳的接住了她,她愣了一愣,抬头一看,正对上许煜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
二人皆被大雨淋的浑身湿透,她不禁惊呼出声:“是你?”
只见头上那人微勾唇角,一个飞身便将她带进了身后的马车上,红英在旁蓄势待发,就算是淋着大雨也未能浇灭它半点精神头,立即朝着前面的拐角处飞奔起来。
府中很快有人冲了出来,只是就算是最早冲出来的侍卫也未能赶上捕捉到那辆马车的身影,而那马车在地上留下的痕迹,也早已被大雨冲刷的半点不剩。
郗荣在马车上愣怔了片刻,外头大雨瓢泼,哗啦哗啦的雨声与狂奔的马蹄声一同充斥着她的耳膜,许煜一脸云淡风轻的坐在她对面,发丝微乱,全身浸湿,雨水顺着他漂亮的下颚线一直流到领口里,一眨眼长长的睫毛还能眨出些水来,只是明明是与不久前一样令她心魂荡漾的气质与模样,却在此刻少了些可爱,多了些可疑。
“你……为何会在这?”
她本就不是个怎么能沉得住气的人,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因方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太急,此刻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沙哑。许煜淡淡的从怀中掏出一颗泛着蓝光的珠子,那珠子一出尘蓝色的光芒便逐渐明亮,不出片刻,他身上的水渍竟皆被它吸收殆尽。
他边将珠子递到她的身边边道:“那荣姑娘又为何在这里?”
听他不答反问,且那珠子一靠近她便开始贪婪的吸收她身上的水珠,边吸珠光越亮,吸到最后竟已经可以照亮整个马车,她好奇的往前靠了靠,非常自然的答道:“赏景啊……这是什么东西?”
许煜道:“嗜水珠。”
“哦,”郗荣道,“它吸的水越多,珠子就会越亮?我看这会儿又比方才亮一些了……哎?它居然还会笑?”
见她对这珠子如此感兴趣,他也不急着收回去,将它托在手心耐心解释道:“她是海珠姣蓝的灵珠,有自己的意识。”
“原来这就是那灵珠。”郗荣喃喃道,她从前只是听过,却从未亲眼见过。
海珠姣蓝在水中是可与四海龙王比肩的上神,虽未有官职却格外受他们尊重,而姣蓝的眼泪可以说就是她半个孩子,只是级别低一些,有点灵识不奇怪,但那姣蓝从不轻易落泪,所以这灵珠也很是难得,这些年来据她听说过的也不过有三颗,这是她知道的第四个,前面三个不是被吸食殆尽便是护主而亡,她转念一想,心中怀疑更重,姣蓝是什么地位的水神?这说不定是目前世上唯一的一颗灵珠,怎么会落在一个普通人手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才他还见她一脸好奇,只一瞬的功夫便已经换上了防备的语气和表情,他无奈的笑了一下,将那个灵珠放到一旁,诚恳道:“姑娘这些日子一直在人间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在下心中仰慕,故而想与姑娘结识。至于身份嘛,不过也是与姑娘一样,是行走在天地间为这世间求点公平道义的寂寂无名之辈,没什么好介绍的。”
他这些话看似诚恳,实际却自相矛盾,她缓缓道:“人间有各种修仙的门路和门派,那灵珠是众多妖物垂涎不可多得的宝贝,有不少心术不正的凡人甚至也会想方设法的得到,只要方式得当,吸食它的灵气修炼会比寻常得法子快上许多且对身体并无损害,如今她在你身上光芒甚盛,而且她看上去还挺信任你,证明你并未做出有害于她的事情,但,能安然无恙的身怀宝珠证明也是有一定的本事的人,岂能在这天地间寂寂无名?”
许煜点了点头,似是对她的话也甚是赞同,接着侧了侧身,将右腿随意支到座位上,托着腮开口道:“那他们若是不知道这灵珠在我手上呢?”
见她表情依然疑惑,他继续道:“若我只是没事将她拿出来吸吸水照照明,并不作他途,他们又怎会知这稀世珍宝在我身上?”
“……”
如此异宝,不止有有助修行的作用,也可做养做灵兽,对修行也是大大有益的,他竟能忍住不碰这异宝可走的捷径,只将他当做吸水照明的普通珠子,任谁在此听闻都会免不了惊讶一阵。
但他既然能如此,可倒是也能证明他不是个有贪念的人,只是心中疑惑未解,她还是追问道:“那这灵珠又为何会落在你手上?”
许煜抬手抚了抚那珠子,“之前有个老妖怪把她从姣蓝那里将她偷了出来,我去斩妖的时候碰巧把她救下来了,又正好赶上了她开眼的时候,所以……”
灵珠开眼?
郗荣试探道:“她已认你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