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谁干的?
郗荣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他那只白暂有力骨节分明的手落到她的右肩膀上,她才明白过来,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他的手与她肩上的鲜红形成强烈的对比,更是衬得几乎是一种不可被沾染的干净,于是郗荣明白过来的同时,她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手也长得真是好看。”
他只是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而后不可查觉的顿了顿,便像是被烫到了般的迅速的收了回去。
肩上的污渍被他不动声色的清理了干净,那件秀丽的罗裙又恢复到了之前仙气飘然的模样,连带方才郗荣身上的狼狈也都一扫而光。
虽然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动作心理的每一个变化,但这一套动作下来用了也不过短短几瞬的时间。解释没来得及说出来,想清理的动作也还没来得及做出来,误会解除的同时,她发现自己只剩下一件事可以做了——说声谢谢。
于是她抬起左手,抚了抚被整理干净的地方,真挚的说了声:“谢谢。”
灵宿的表情变换了几下,许是没想到她会跟他道谢,愣了愣,而后也客气的回了句:“不客气。”
郗荣笑了笑,突然感慨了一句:“我倒没有想到,在那寒山上待了三千年,出来会交上你这样的朋友。”
灵宿唇角微勾,道:“哦?阿荣觉得,我是什么样的朋友?”
她知道等会还有事让他帮忙,便仔细的组织了组织语言,拍马屁般的列了几条优点:“聪明,正直,勇敢,善良,细心,还有……好看。”
她觉得自己说的这话听起来真是虚假,但又确实是她心中所想,就怕夸的太纯粹,灵宿会觉得自己在挤兑他,可没想到他非但没有觉得自己被挤兑了,反而笑的像个得了糖的孩子,带着真挚的目光问了她一句:“真的吗?”
郗荣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又立马肯定道:“啊,比真金还要真。”
灵宿莫名的得了夸奖,方才的阴沉便彻底的一扫而光了,他又抬手将这屋子里残留的怨气处理干净,对她道:“以后不要让这种脏东西碰到你,我来就好了。”
怨气这种东西散出来会沾染到人的身上,虽然不至于影响到心智,但最起码会让看到这些东西的人的观感不是太好,仔细来描述,就像是好好的一个人身上最外层镀了一层乌黑色的光,怨气少还好,就像是染上了些灰尘,如果沾染的怨气很多的话,那样子便看上去像是在淤泥里打了个滚,估计脸都有可能会被遮的看不清楚。
郗荣方才只是多少沾染了一下,不太碍事,很多神仙会视它们为秽物,尽量避免接触,但她一向都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无非就是七情六欲化出来的残影而已,并不会因为沾染几下就被抹了黑,也不会因为不沾染就能一身清白。
郗荣道:“没什么,你年纪小,可能不知道我从前是常混在什么地方的。”
灵宿沉默了片刻,而后低声道了一句:“我知道。”
郗荣愣了一愣,“你以前见过我吗?”
灵宿“嗯”了一声。
这倒是叫她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妖的皮相都取决于他们的修为,说不定在她纵横妖界的那些年,他并不长这样,忍不住好奇道:“你的原身是什么?”
许是没想到她突然会这么问,灵宿顿了一顿,才道:“雪豹。”
“原来你也是只雪豹,”郗荣惊喜道,“我从前在寒山上待着,有只通体雪白的小豹时不时都会过来陪我,据我所知你们这一类这种模样的应该很少见吧?只不过我出山的时候没找到它,它吃了我不少雪莲,估计也能修成型了,我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来送送我,不知去哪里鬼混去了。”
灵宿“嗯”了,一声,道:“确实少见。”
郗荣追问道:“你们这类的动物是都爱舔毛发的吧?我那只雪豹以前从来没见过它舔过爪子,后来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它才发现自己的不对,之后才有了舔爪子的习惯,而且,”她突然带着狐疑的目光瞥了灵宿一眼,“我只要一这样看它,它就会愣一愣,然后再装作若无其事的舔舔爪子抹抹脸,而且每次它都被我吓到,搞得我都怀疑它是不是其实不是一只大猫,而是一只其他什么我没见过的动物。”
她唇角上扬,回味着从前为数不多的一点乐趣,灵宿被她一瞥,也不可查觉的微微一愣,而后右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一下,道:“我听我族人说,是有这么一种雪豹会常在雪山出没,应该不是假的,只不过……是他性格特殊了点。”
郗荣道:“我觉得也是,毛发软软的,还会翻着肚皮睡觉,抽空我带你去千寒山找找看,到时候你把他领到你们妖界,给你打打下手学学东西,整日都在雪山上睡觉可不成,睡了几千年了,也该出来见见世面了。”
灵宿眉心微微一簇,抿了抿唇,那样子不经意的看上去还以为是在偷笑,同时轻轻点了点头,干脆的道了句“好”。
郗荣觉得自己那话说的行云流水,有点太不客气了,而且总是要他帮忙,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继续道:“若是哪里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也一定要跟我说,毕竟朋友之间有来有往,感情才会长久稳固。”
这道理是拾风教她的,虽然她从前从未用上过,也没觉得多有感悟,但今日把话在放这个地方,她倒觉得异常的应景。
除了这话,拾风还有一句,只付出而不求回报的,那肯定是。
目的不纯。
听完这话,灵宿抬了抬手对她道:“那麻烦阿荣帮我倒杯水吧。”
郗荣愣了愣,随后勤快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杯到了灵宿手中的那一刻,她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眼下,可能还有点事要找你帮忙。”
灵宿挑了挑眉,抬手饮完,道:“可以,得麻烦阿荣再帮我倒一杯。”
郗荣接过他手中的茶杯,交替之中碰到了他微凉的指尖,她下意识的松了松手,茶杯险些从手中滑落下去,灵宿迅速的将手放到杯下托了一托,轻声道:“小心。”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但郗荣觉得……
自己有点丢脸。
她假装方才啥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转身又去给他倒上一杯,边倒还边故作淡定的解释道:“只是手滑了一下,”而后又轻轻的递给了他,“你不问我要找你帮什么忙吗?”
灵宿接过来,往后退了几步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叠的方正的地图,道:“总不能是些让我上刀山下火海的忙吧,以你碧落星君的行事风格而言,那些事情你更愿意自己去做。”
“这倒也是”,郗荣不否认,随着他坐下道,“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去跑一趟鬼界,去帮忙找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只鬼。”说完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半月状的玉佩,递给他,“这个玉佩的主人。”
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又道:“三番两次麻烦你,实在是抱歉啦,但是小月不在,眼下能跟我搭把手的,也就只有你了。”
灵宿接了过来,上下翻看了几眼,道:“不要紧,反正我也闲着,是那个哭湿你肩头的女鬼的东西?”
郗荣道:“是她给我的,但找的却是另一只鬼。”
“是她的心上人吧。”
郗荣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指尖一松,那块玉佩便从他的手中消失不见了,“这种形状的玉佩一般都是成对做的,所以这两人多半是这种关系,那我去鬼界,你去哪里,地府么?”
郗荣点了点头,又掏出了另一块玉佩拿在手里晃了晃,“咱俩一人一块,分头行动找起来会快一些,而且我怕孚冥又找我打架,得暂时离那个地方远点。”
灵宿勾了勾唇角,淡淡道:“不会的,起码在他打赢守月之前,都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此话当真?”
灵宿道:“他这个人,只有在找不到对手的时候才会到处找人挑架打,如果已经有一个明确的对手摆在他眼前,他便没什么兴趣再去找别人了。”
郗荣道:“这是个好习惯,回头我让守月也勤加修炼,撑得久一些,能拖多久是多久。”
毕竟他若是打败了守月,下一个要找的可就是她了。
灵宿又道:“那,宰相府那边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处理?”
郗荣托了托腮,颇为苦恼道:“此事有了些变数,得等回来我再与你细说,”又瞥了一眼他摆在桌子上那似是地图的纸张,“那是什么?”
灵宿修长的手指在那上面搭了一下,道:“是跟那件事有关的东西,既然不着急说,那便先把眼下的事情办完,回来再细细商议。”
郗荣“嗯”了一声,俩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便也没再耽搁,分头出发了。
其实她觉得姜良在鬼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那个地方有孚冥庇护,他初做鬼,道行不深,很容易会被鬼差拉走,但地府那边还是要去走一趟,最起码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投了胎,若是投了投去了哪,好方便找到下落,也好为他跟芳珠结一结姻缘。
到了地府,正碰上要出去干活的八爷,他老远看见她过来,以为她是来送赵景行的魂的,走到近处才发现只有她自己一人,忽然就有点沉不住气了,急道:“碧落君,赵景行的魂呢?你该不会……”
郗荣瞧他这样子,存心想让他着着急,淡淡道:“嗯,他的魂,我没法交给你了。”
八爷愣了一愣,心凉了半截,叹了口气,无奈道:“恨我那天就不该信了你,你刚才被放出来就犯下这般大错,你让我怎么跟上头的人交代,你又怎么跟天君交代?”
郗荣面不改色,道:“不必交代,你想要他的魂自己上去勾就行了,我就不帮你送过来了。”
八爷没反应过来,“什么?”顿了顿又道,“他没死?”
郗荣道:“非但没死,还活的好好的,司命让他活一百多岁,我能有什么办法。”
八爷松了口气,道:“不大对吧,司明君说让他活一百岁,你就让他活这么久?”想了想觉得自己原先想的也没错,可能罚的久了管了挺大用处,鼓励道,“是个好现象,你可要保持住,原先性格确实是冲动了点,现在这样稳住一些挺好的。”
郗荣连忙道了几句“知道了”,这次出来碰到了两次八爷,他都在或多或少的提醒自己,确实是实在的替她考虑怕她再做错什么事。
八爷笑道:“既然不是因为他的事,那你这次下来是要找我们几个老友叙叙旧吗?容华上神的好酒你可有讨到?若是如此,我可要快些把手里的活处理完与你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郗荣系了系乾坤袋的袋口,道:“下次吧,等我跟我三叔讨来了再来找你喝,我要去找孟婆婆一趟,去探望探望她老人家,顺便有点事要找婆婆帮忙。”
八爷道:“哦原来是找孟婆婆来了,她这些年一直叨念你,前两天听我说你解了禁锢,还抱怨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去看看她,你这次可得好好哄哄她老人家才行。”
郗荣笑了笑,道:“知道了,那我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