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互踩痛脚的两只猫猫
看着手机上不停跳动的来电显示信息，僮梓没有立刻就接听，而是稍微猜测了一下那家伙打电话来的原因——自从去美国之前跟他说一个月都送不了外卖，她耳根子都清静了呢=_=
但这么稍微一想，女孩儿就痛苦地捂住了额头——那件事闹那么大，可不得上新闻了嘛，所以说，被他发现了？她偷偷溜回去却不愿给他送甜品的事情？
这么想着她接通了电话，先发制人道：“那件事是个紧急送餐啦！对我消耗很大的！我回来之后都不得不找了个地方睡了两天一夜呢！”理直气壮的，就好像她之前好几天没睡好还喝了两大杯干红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么说了之后，女孩儿脑子里已经在转着一大堆小学生吵架专用词汇了，就等着应对他可能的反应。
结果对面居然沉默下来，要不是街面上的喧嚣从电话那头隐隐传来，女孩儿都得以为对面那只大白猫是掉线了。
要知道，那只猫三岁可从来都没有个正经的时候，他现在这样的反应反而让女孩儿有点心里打鼓——不是吧不是吧，就这么点事，他不可能真的生气了吧？感觉那家伙虽然幼稚，但至少在对着自己人的时候，他绝不算是个小心眼的人啊？
结果沉默过后，那边轻哼一声：“我现在就在你订的酒店房间里，有个问题我想从你那里得到答案，别让我等。”
看着挂掉的电话，女孩儿愁眉苦脸地嘬起了牙花子。
——事情好像难搞起来了？也不知道她哪一点戳到那只猫的痛脚了，日常三岁的家伙居然忽然长大了似的，这种状态的大白猫，她可从没有应对过。
算了，反正也不可能被拆掉对吧，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呗，不想说的耍赖就行——这可是那只猫的惯用手段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可一点儿也不会觉得愧疚呢w
可是，当她出现在酒店房间的时候，却感觉有些大事不妙起来。
卧室的窗户开着，窗外的喧嚣清晰无比地进入屋里，却无法沾染到隔壁客厅坐着的白发男子丝毫。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只一个人就霸占了一整个长条沙发，是一惯的大马金刀的坐姿。大长腿大咧咧地叉着，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两条手臂张开，同样放在沙发背上，脑袋也向后靠着，感觉是在看着天花板，也可能什么也没看，只是在发呆。
客厅的遮光窗帘被整个拉合，男人的脸本就被眼罩遮去了一大半，现在又浸在黑暗里，一动不动，死气沉沉。这么看过去，整个人都有种……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孤独感。
这种气氛一下子将僮梓拉入了她的曾经——当她仔细斟酌着写下了自己死亡的剧本，并坚定地投入了剧本的演出时，原本的战友不可避免地成了敌人，而原本的敌方……不能说成为了友方，只能说，当她用生命去演出自己心中的剧本时，她跟他们，狼狈为奸。
那时候心里的孤独感，跟现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何其相似，好像全世界的其他人都各成圈子，只有她一个人游离在所有圈子之外。
一声呼唤惊醒了她，这个声音难得有正经的时候，所以她从来不知道，当他正式地说出她完整的名字时，发音可以如此标准。
是中文的：“僮梓。”
女孩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男人已经在沙发上直起了身子。
他的眼罩被摘去，露出从他俩认识开始就从没让她看到过的璀璨眼眸。
那种蓝色……融合堕魔之前她也是蓝眼睛的！那是混血儿才可能拥有的通透的冰蓝色。
可是跟面前这双眼睛一比，明显就是她输了啊！可恶！为什么世间居然存在明明如此纯粹却同时又如霓虹般璀璨的蓝色眼睛呢！
就在她已经在心里使劲咬起小手绢的时候，对面又开口了，估计是看她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也就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女孩儿一愣：“没想什么啊，就是，感觉你刚刚……”
男人轻笑一声：“所以你是被我吓到了？好吧，你说是就是吧，需要我向你道歉吗？”
僮梓：！！！
谁敢让这大爷道歉啊！又不是嫌弃日子过得太舒心……
所以她急急忙忙：“不不不，不用不用。你前面不是说要问我问题嘛，不是这个吧？”
对面没有计较她的转移话题，而是顺着她的话题问道：“你觉得，咒术师的存在是为了保护普通人的嘛。”
啊这……
女孩儿眨巴了一下眼睛，苦恼道：“你这个题就出得不对啊五条老师，这个都能作为辩题了好吧，我来当辩手的话，正反双方都能胜任的，所以你要我怎么说嘛。”
男人沉默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笑笑：“这个问题原来是这么复杂的嘛？也是……那你就以这个为题展开说说吧，就说你的看法，梓同学。”
……行叭。女孩儿左右望了望，从角落拖出把椅子来，自己端端正正坐下，就像她当年大学毕业时的论文答辩环节一样，摆出了一副看起来就很值得信任的认真沉稳的样子。
她有感觉那双苍蓝的眼瞳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的反应，面对着这种状态下的男人，她不敢不认真。
“首先，事先声明一下，我这次之所以顶着巨大的消耗跟百分之百会被曝光的后果去救了松田，并不是基于什么高大上的原因，仅只是因为我想救他而已。”
“就我个人的认知，人一旦选定了职业，那么他理应做到的最基础的，就是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基于这个大前提，对于主动选定了警察这个职业的人，我是崇敬他们的，这是我这次会出手的理由。”
“那么现在来说说你刚刚的那个中二议题。”女孩没忍住，还是破功撇了下嘴。
“虽然我不是咒术师，但我理解你们的处境，——这跟我自己的家族也没什么大区别，不管是杀鬼还是祓除咒灵，干的事情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性质。”
“那么让我想想怎么说……正论的话，其实就是洗脑包或者心灵鸡汤这样的东西，说起来真是没什么意思，这样吧，咱们从因到果，说一下我所理解的咒术师跟普通人。”
“首先，存在即合理，所以咒灵的存在是合理的——别着急我会解释。”
“人类也是一步步进化来的，在最早他们也只不过是群鬣狗一样游荡在原野里用命换取生存的野兽罢了，那么是什么促使他们进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贪欲，人类永不会满足，吃饱了想穿暖，穿暖了又想要安全，于是筑巢，造窝，盖房子。有了房子那需求的就更多了，房子带不走，附近的猎物很快就打没了，所以只能考虑养殖，周围的食物也很快就会被采集没，所以就去种植。”
“以此类推，每当人们成功改善了自己的生活，他们实际上的需求反而会更多，而发展到后来，人们的需求就已经多到只能群居，大家合作分工的地步了，自己一个人的话，根本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所以想要的总是缺少，好不容易得到了又会出现新的想要的，如是循环，尤其是文明发展之后，人们想要的就更多了，但是可笑的是，他们要的很多东西都很难得到。”
“没错，比如爱，比如尊重，导致有很多意难平。所以，我说咒灵的存在是合理的，不，准确来说，咒灵的存在是必然的，你现在还想要反驳我吗？”
“那么我们继续往下说。所以咒灵出现了，而人们并不能杀死它们，那么按这个趋势下去，人类只能越死越多，人数越杀越少，咒灵如果是高等级的话就不老不死一直存在，最后怎么样呢？——人类会灭绝啊。灭绝之后，咒灵也不会有新的诞生了，双方相当于是同归于尽？”
“但是自然法则不是这样说的，如果你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自然界的所有存在，互相间都有关联的，有意无意都会形成一个个完整的依赖圈，所以在咒灵诞生的同时，人类进化了，部分人类进化出了杀死咒灵的能力，无形的法则把咒术师跟咒灵的力量强度强行做了链接，使两方始终拥有相差不大的力量强度。于是人类跟咒灵终于达成了脆弱的平衡，就形成了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个情况。”
“所以说，你说咒术师是为了保护普通人？开题就很荒谬好嘛，咒术师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达到了平衡咒灵跟普通人类之间矛盾的必要条件，所以你们没必要再往自己身上压不属于你们的责任了，想要救人就去救，那是你们的心意而不是什么所谓的职责所在。看到讨厌的想要见死不救甚至推波助澜？那也行啊，只要你们自己心里能过得去也没谁有立场指责你们对吧。”
“而且容我提醒你，自从咒术师这个群体出现开始，咒灵们针对的目标就一直是咒术师了啊，普通人类对于他们是食物，是玩具，是繁衍工具……啊我是指产生咒灵，但总之根本就没被它们看在眼里，反而是咒术师们，总是会被咒灵针对呢——你们哪怕只是平平常常地走在路上，仅只是跟咒灵对上个眼神，都会被袭击对吧。”
“所以你们杀咒灵的话，更多的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吧——我的话说完了，五条老师还有什么补充的嘛？如果有疑义的地方，请老师提问，我会好好回答的。”
不知何时，白发男子的坐姿已经变了。他一只手撑住歪着的脑袋，手肘立在膝盖上，美到惊心动魄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女孩儿在的位置。
他的表情有点难辨，像含着点什么特别复杂的东西。有一瞬间女孩儿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他很快恢复了之前那样没心没肺的样子，戴回眼罩遮住了那双特别漂亮的眼睛，嘻嘻哈哈地凑到了女孩儿面前。
“嗯，问题的话，本来我只有那一个问题呢，但是小梓同学你说得实在是好~有道理——人类总是不会被满足啊，被回答了一个问题之后，心里反而皮卡皮卡地涌现出更多问题了呢~”身高超过一米九，胸膛也十分宽厚的成年男子双手交握，放在自己歪着脑袋的脸旁边，假装自己是个活泼可爱的女高中生装得十分投入，声音也越说越是荡漾，连小尾音都是飘起来的。
被这样的“女高中生”凑到了脸跟前，僮梓却十分淡定。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搂过“女高中生”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按了按：“没关系的悟子妹妹，梓哥哥会一直在你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悟子妹妹你想问我问题了，你的梓哥哥都不会拒绝你哦？”
白发男人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反手搂住女孩儿娇小的身躯，轻松抱在怀里，像抱着个毛绒玩偶，脑袋在女孩儿发顶蹭蹭，不像耳鬓厮磨，反而更像猫猫撒娇。
这时僮梓轻轻开口了：“说真的，悟。有什么事别自己压在心里，尤其是正在发生的、还没解决的事，能告诉我的你一定得说。你得明白，像我跟你这样自带麻烦的家伙，哪怕不是自己本愿也会自然而然地连累到身边的朋友，所以就算是为了让我能有个心理准备，你也得把能说的都让我知道才行。”
男人闻言愣了愣，放开怀里抱着的女孩儿，隔着眼罩新奇地看着她，语气不可思议道：“这种话你知道你在对着谁说嘛？——我可是最强！”
女孩儿无奈地笑笑，那笑容里甚至含着点宠溺：“可你那么蠢，我不放心……啊啊啊不是！我是说就算是最强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啊啊啊放开啊啊啊！”
男人已经一只手按住女孩儿的脑袋，疯狂地揉到她长发乱飞，脸上还笑眯眯的：“连瞬移坐标都算不出来，只能通过信物感应来定点瞬移的学渣没资格说这种话！——话说，就算是为了能在战斗中使用瞬移，你也应该好好啃一啃高数吧？”
僮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