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桑渺离开凤凰苑后回了学校,接到施潆文的电话,师姐向她打听早上的情况。
她只说还好,男生嘛,确实是不怎么配合,但人也不算难搞,至少没有对她甩脸子说难听话,而且还知道同她说谢谢,尚且在可接受范围内。
恰巧,她下车遇上大部队中午下课,一群群学生陆陆续续从学校转移到宿舍生活区,周遭声音顿时无比嘈杂,不远处有驻扎在食堂旁边的话剧摊位分发门票。
桑渺握着手机,说了声“稍等”后,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待走入通往宿舍的小道,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那头没挂电话,施潆文许是听到动静,凑了句:“话剧团又在分票子啊,你帮我领四张呗,我带组里的小朋友过去学习学习。”
“可以啊,到时我联系你。”桑渺快步走在小路,突然想起那个被中断的话题,“对了,师姐你有没有他家长的电话?我想和家长了解下他平时的学习情况。”
“谁?”施潆文当即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人是谁,“你说的是那个高三小同学啊,听说他父母好像很忙,我把介绍人的电话发你,你找他聊聊。”
“也行。”桑渺想起上午在凤凰苑的情形,那屋子显然只是付念寒一个人住,连拖鞋也只有一双,不知道他家长是怎么放心让一个高三学生在这要紧关头搬出来独个儿住的。
她略微出神,脚步不由得慢了些,一时没注意差点儿被路过的人撞到。
几个女生连忙同她道歉,离开的时候,桑渺听见她们似乎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只字片语传到她的耳中,似乎是有人在楼下表白送礼,她权当碰上了看戏吃瓜。
大学宿舍楼向来是盛产八卦的原产地,桑渺所在的那栋研究生楼上周才刚刚上演过一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那每天晚上搂抱亲吻的早已是司空见惯的宿舍日常。
桑渺走近宿舍楼,粗粗扫了眼楼下的人来人往,脚步不作任何停顿,直直地走向大门口。
“小桑!”有人蓦地喊住了她。
桑渺转过头,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抱着一束花向她走过来。
她看了眼,随即压低声音对电话里的施潆文说:“师姐,我这边有点事,等会儿再和你说。”
正是午间饭点,研究生楼下的学生有进有出,同时还不忘拿一双眼睛往他们身上转圈,实在忙碌得很。
她只当做没发现周遭吃瓜的眼光,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问道:“班长,你找我有事?”
这个捧花的男生是他们班的班长,叫赵峡。桑渺平时和这位班长的交集只停留在交班费、收发通知的线上层面。
然而,不知道这位班长什么时候被拨动了哪根神经,从上学期开始,频繁约她出来学习或是吃饭,弄得桑渺很是尴尬。
本就学业和兼职忙得连轴转,哪里有工夫应付他?但桑渺没把话说得太僵,只推脱她没时间恋爱。
没想到这男的愣是装智障听不懂。
“那个……班长,我花粉过敏。”桑渺忍不住提醒说,像是为了让人确信,她适时掩住嘴,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班长大人顿时尴尬起来,连忙把花放在脚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啊小桑,他们告诉我你喜欢玫瑰,我以为你会喜欢。”
这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吗?桑渺掩住口鼻,垂眸略作嫌弃地瞥了瞥那束被黑色包装纸包裹的红色玫瑰,就算是不过敏,她也不喜欢张扬带刺的红玫瑰。
赵峡又突然想到什么。
“等等。”他丢下两个字,立刻跑向不远处,那里停着一辆共享迷你电动车,然后从前面的筐兜里翻出两盒水果拿给她。
桑渺扫过那两盒水果,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直截了当地说清楚。
“班长,多谢你的好意,你很好,只是你知道的,我没有恋爱的打算……”
赵峡装作没听到她的话,闷着头把水果塞进她的怀中,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张长方形门票,也一并塞到她的手上。
“还有这个,话剧社马上要在润南话剧院排新的话剧。我给你留了票,你如果有空就去看看,是原创剧目,排得还挺不错的,没时间也没关系。”
说完一通,赵峡像躲避猛兽似的赶紧骑上他的小电驴,连招呼都没再打一声,飞骑而去。
那束玫瑰孤零零地放在水泥地上,桑渺的心里涌上一股烦躁。
周围路过的女生交头接耳,边走边八卦地瞧她,她都能猜得到那些人会说什么。
桑渺掩着口鼻,满脸嫌弃地捡起那束玫瑰,二话没说直接扔进垃圾桶。
她看了眼被迫塞进怀里的水果和门票,沉吟片刻没喂给垃圾桶。
a大的子夜话剧社,在高校圈里属于知名度和专业度较好的文学社团,曾经屡次获得各种奖项,当时创办话剧社的几位创始校友在如今已是圈子内有名的金牌编剧或是国家话剧团演员。
凭借着前人金光闪闪的头衔,子夜话剧社的每一场演唱座无虚席,门票紧张得犹如校内抢课,稍微慢一秒票便没了。
赵峡是子夜话剧社的现任社长,这几个月常常以公谋私话剧约她。
她拿起那张门票,还是挺靠中间的位置,拿给她却是可惜了。而且她不想承这份情,免得到时候扯不清。
她抱着东西走进宿舍楼,一股脑儿全给了宿管阿姨。
她刚要走,迎面碰上一高一矮俩女生,那两人看她的眼神,显然是目睹了方才门口的那一幕。
冤家路窄,桑渺暗骂了句晦气。
她不想惹事不代表旁人不想,桑渺目不斜视朝楼道里走,不想被矮个儿的女生脚步一跨拦住了去路。
矮个儿女生在和身侧比她高半个脑袋的闺蜜说话:“一嘉,你和人好好学学,看看别人是怎么养鱼的。世界上鱼那么多,一条不行,去养另一条就是了。”
说话的间隙,她还分出精力瞧桑渺的脸色,见桑渺脸色未曾改变,她继续说,“我是怎么都学不会了,你快去和人家讨教下如何在男人面前装无辜扮柔弱,怎么才能时间管理养很多个备胎?”
“是吧,桑渺同学?”女生忙碌地左顾右盼,指桑骂槐。
桑渺懒得分一点眼神给她。
说来她和眼前这女生的恩怨情仇来得莫名,桑渺是本校保研上的研究生,这个女生则是外校考上a大,叫莫芸。
这姐从研一新生开学,看她的眼神里便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一开始她不明白莫芸对她哪儿来这么多的敌意,后来无意间听同门的师姐闲聊说莫芸是认为她这个保研的名额有暗箱操作的嫌疑。
行吧,一个外校的比她这个本校的清楚他们学校保研的黑幕。
最近又因为赵峡突然发神经对桑渺各种献殷勤,那赵峡是莫芸闺蜜夏一嘉的老乡,莫芸为闺蜜打抱不平,对她越发没好脸色,连表面工夫都懒得做,因此两人的关系愈发恶劣,饶是她们导师都看出来她们俩似乎不太对付。
“莫芸,别妄自菲薄。我看你对〈如何讨好男人〉这个主题感兴趣有天赋,不如你去进修一下顺便写个论文,好好造福夏一嘉同学。”桑渺好笑般瞧着眼前这人,视线微转,落在另一人脸上,唇角微微上扬,“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你说是吧,一嘉?”
夏一嘉抿了抿唇角,没作声,只扯扯莫芸的手臂。
桑渺见状,挑了挑眉,随即绕过眼前杵着的小矮身躯,脚步轻快地踏上楼梯。
她才不生气,生气的该是莫芸和夏一嘉。
她没把楼道的小插曲当回事,回到宿舍,发现她亲爱的室友竟然也在。
室友是隔壁计算机学院的研究生,和她虽不是同一专业,关系却是很不错。
“亲爱的,帮我要四张,啊不对,是三张话剧门票呗,师姐急需。”
贝熙本科是子夜话剧社的骨干成员,人缘又好,她上了研究生后还时不时去话剧社溜达,那些学弟学妹很卖她的面子。
贝熙很好说话,脾气又好,什么话都不多说,点头就说好,然后拿起手机帮她去要门票。
字打到一半,突然想起桑渺回来前的事,贝熙赶忙扭头和室友报告:“对了,刚才莫芸来打听你的事,你防着她些。”
桑渺比了个ok的手势,但她压根没把莫芸放在心上。
—
周二傍晚,桑渺去了一趟凤凰苑。
昨天她给付念寒发消息,询问他英语作业的进度。
结果……自然毫无音讯,不过她倒没想到,她竟然还没有被删除好友。
桑渺上楼收拾整顿房间,随后拿了本小说,蹲在504门口翻看。
防盗门背后的屋子黑漆漆,安静得针落有声,显然是没有人在家。
上半年的白天在慢慢拖长,外面天色处在半明半昧间,没彻底昏过去。
桑渺背靠着防盗门,认真地翻阅手里的资料,下个月初学院将会举报一场面向全校性质的文学讲座,邀请了优秀校友同时是知名青年作家刘谭作为本次讲座的嘉宾。
她作为这次讲座的主持人,得对嘉宾的作品如数家珍。
天色渐渐被黑暗铺得均匀,直至完全擦黑。
楼下的邻居刚下班,进屋砰得一声关上门,楼道的灯倏地亮起,暖黄色的白炽灯光线落在洁白的纸上,纸上的文字像是跳起了舞。
桑渺困得打了个呵欠,打起精神点开手机看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已过一个四十分钟,她蹲得两条腿快麻了。
桑渺连忙起身跺了跺脚,酥麻感稍稍消下去,她决定再给付念寒最后三十分钟。
她抱臂靠在付念寒家的防盗门外,后背触碰到微凉的金属,勉强提神,然而时间一长也难耐她的困意。
昨天晚上熬夜一连看了三本作家校友的作品,实在有些撑不住,困意轻松袭来,如石头般沉重的眼皮慢慢闭住。
不知过了许久,突如其来的脚步轻易地踏碎了梦境,桑渺倏地睁开眼睛,声控灯又亮了起来,光线刺入眼眸,她眯了眯眼睛。
待眼睛完全适应光线后,她才发现,付念寒正站在不远处的几阶楼梯,面带古怪地看着她。
“诶?”付念寒看向她的神情仿佛松了口气,然而脚步一动不动,双手插着校裤的兜,一身轻松,没带什么书包和课本。
桑渺的意识瞬间回笼,低头看了下手机。
“八点开始,现在你还有六分钟收拾。”
付念寒张了张嘴,慢吞吞地说:“我没带试卷。”
“没关系,我带了。”她早有准备,捡起地上的一叠试卷资料晃了晃,“做过的题总有印象吧。”
付念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