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午夜乐园

早餐六点供应。

正好收工吃个早点然后上床补觉。

晚上还有拍摄，从这里驱车赶往主题公园要花两三个小时，下午出发，中间这段时间用来养足精神。

余妍换完衣服带着助理来到餐厅，好巧不巧江冶也在。他带着助理自然熟地凑上来，四个人拼了一桌。

余妍去挑早点的时候江冶坐着回消息，放下手机，人没了。

真的，一眨眼，人没了。盘子放在之前站过的位子上。

江冶严肃：“小徐，人呢？”

“人，人在那啊……咦，人呢？”

江冶给余妍发了个消息，没回。

十来分钟过去了，就算是上厕所也该回来了吧？

江冶坐不住，跟服务人员描述完余妍的穿着，对方直指餐厅外的露台。

一男一女站在围栏边上眺望山脚下的风景。

只看背影的话，还挺般配。男的西装革履，女的外套披肩，身形款款。江冶心里冒酸水，退回餐厅，拿份宣传单出来，找个就近的餐位坐下。

脚步声很轻，交谈中的两人根本没注意到有个鬼鬼祟祟家伙在他们身后十来米远的地方落座。宣传册竖在桌上，脸也遮住了，完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有想象中的劲爆内容和顶级拉扯。

江冶只听到余妍阴阳怪气地说：“没想到三年过去了，我的魅力依然大到让您念念不忘，沈总。”

对方微微一笑：“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余妍过半晌才“唔”了一声，反应过来：“恭喜。那你不是更要避嫌么？”

“有什么可避的，叙个旧就走。”沈廷欢垂眼，薄薄的笑容。“恭喜你，拿到《银刃3》的女主演。”

“运气罢了。”余妍惊讶于他这消息灵通的速度。昨晚她才接到科尔曼的电影，原定女主演因负面新闻辞演，《银刃3》这块蛋糕掉了个头又落到她头上。

这也是最好的选择了。如果没有高尔夫球杆事件，这个角色合该落在她头上。希尔沃颇有微词，但科尔曼铁了心的要用余妍。

尽管制片人在项目筹拍上有很大的话语权，一部电影的主心骨还是导演，双方不敢闹得太僵。

华影计划九月底官宣，目前女主演敲定的事情只有双方内部知道。

沈廷欢淡淡地说：“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就像当初我遇见你一样，是我的运气。”

余妍没说话，烦躁地敲着围栏，反应也与当年一样。庆功宴后他真情流露，她故意做出心不在焉的模样，这是下意识的逃避行为。

沈廷欢越急着表明心迹，她越想逃，明明是些柔情蜜意的话，在她耳里听着比那些尖酸刻薄的嘲讽还要吓人百倍。

其实不是他的问题，是她自己的问题。

分道扬镳的时候很不体面，沈廷欢被拒后方寸大乱，报复性地打压她，那段时间她过得挺惨。不过这打压只持续了半年时间，他后悔了。

比起拒绝，更害怕的是被她厌恶。

后面余妍也怕了，开始拓展海外市场，两手捏，至少在国内真碰上事的时候还能有戏拍。

没办法，这个圈子没保护伞没人脉，混不下去的，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演员，是很多人肖想的禁脔。

“对不起。”

很沉重的道歉。

余妍收回神，轻扯嘴角：“……早就释然了。我还应该谢谢你，沈廷欢，没下狠手。”

沈廷欢如释重负，又笑得温柔：“我想也是。后面你拿我当过不少幌子，我想你要是讨厌极了我，应该连我的名字也不会再提——还能是朋友吗？”

他问的突然，余妍停顿一会，伸出手来：“为什么不能是？以后还要多多合作，沈总。”

沈廷欢没赶尽杀绝还亲自过来道歉，就算从利益角度来说，余妍也不会再跟他较劲。

他们转过身来，江冶斗胆探头，终于得以窥见那个男人的模样。他生的苍白清秀，气质矜贵。随和的面容下透露出阴沉的底色，就像遮天蔽日的乌云，是阳光永远无法触及的地方。

那个叫沈廷欢的男人先余妍一步离开。

江冶缩着脖子看宣传册上的广告，面前倏地一空。余妍抽开宣传册，问他：“江冶，你是不是以为别人是傻子？”

江冶尬笑：“我没有。刚找你半天找不到，我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余妍挑眉：“我觉得被你这种人绑架的概率很大。”

一语成谶。

下午的时候下过一场毛毛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路上的积水很快在高温下挥发，了无痕迹。

惊虚一场。

主题乐园的一个古堡小分区被包下，其他园区照常营业。夜色将近，江冶换好衣服从房车上下来，看到被人群簇拥在中心的身影，脚步一滞。

江冶无法言说那是种什么场面。

猩红的礼裙穿在身上衬得她肌肤如雪，一朵朵带刺的玫瑰覆在裙面上一路向下攀延至脚上的那双红丝绒舞鞋，再艳的颜色也艳不过她的姿容。

真相大白，他左手的这副玫瑰手套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

如果他牵过她的手，女人胸口绽放的玫瑰会顺着手臂生长到他的手套上。

造型师真的是天才。

化妆闲聊的时候，化妆师就告诉他手上这支手套是造型师专门为余妍那套借来的高定而制作的。

温凯对于这次拍摄是下了血本。

午夜白日梦，梦回血色浪漫。

江冶戴上金面具，欣然赴宴。

——“等等！”

还不容易带起的氛围感又被打断。温凯大煞风景地站出来，摘掉江冶脸上的面具：“我觉得还是要露脸好。不然到时候粉丝又要骂了，不拍脸他们买来看什么？”

在商言商嘛。

晚上的拍摄没那么赶，降过温的晚风吹在身上刚刚好，只是古堡里有点闷热，江冶的脸被刷的粉白，更觉得不透气。

他怀疑化妆师是干粉刷匠出身的，把他弄得跟僵尸一样。摄影师说这套造型的灵感来源是电影《惊情四百年》。难怪要借古堡，原来他扮演的是吸血鬼。

整套拍摄流程比早上放松多了，九点钟拍完，余妍站在古堡的阁楼上将隔壁园区的灯火辉煌尽收眼底。

“那边在办换装舞会，听说九点半还会有烟火表演。”江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余妍将视线转回，一言不发。

“有来这里玩过吗？”

“没有。”

“这么巧，我也没有。一起过去看看吗？姐姐。”

“去个屁。”旁边没人余妍索性也不装，直蹙眉，“江冶，我发现你好像越来越飘了。上午的帐都没跟你算。”

“别啊姐姐。”他故意撒娇，声音让余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冶俯下身，视线和她平行，又说：“我没去过，就当是陪我吧？你忍心拒绝一个孩子吗？”

“二十来岁的巨婴？你跟我身上还穿着杂志方借来的衣服，玩什么玩？赶紧脱了去。”

他凑近她耳边，一字一顿：“我都已经买下来了。”

“真的？”

“真的。”

“我不信。”

他眼神透亮，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认真。余妍却在心里嗤笑，傻弟弟，高定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的。

愣神的功夫，他跑了大老远，站在通往隔壁园区的路中，流光洒在背上，转身就是繁华。江冶仰头看向那窗户中的红影，戴上金面具，做出邀请的姿势。

你要来吗？

余妍从来没见过这么肆意妄为的人，这世间好像没有什么能约束他自由生长。

可是——

今天风也好，雨也好，日出也好，日落也很好。就当是一场午夜白日梦，放肆一下，又有何不可？

投身入熙熙攘攘的世界，成为那热闹喧嚣的一员。热情的交响乐震耳欲聋，万千彩带漫天飞舞。只有走在人群中，才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自己又活过来了般。

像两个化装舞会里的怪客。这套行头对于普通人来说过于奢华，好在灯火昏暗，常人只觉得剪裁别致，瞧不见刺绣的别有洞天。

兴许是看他们穿得太华丽像乐园雇来的舞蹈演员，两人稀里糊涂地通过层层关卡，当江冶拉着她的手来到某个通道后方，余妍笑不起来了。

“游览花车，你认真的？”

奇装异服，打扮华丽的演员三三两两从化妆室走出，公主王子们各自在游览花车上站定。演出负责人拿着对讲机，频频看向他们。

“你们扮的这是哪个动画片里的角儿？”

“美女与野兽。”江冶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上半张脸藏匿在金狮面具里，强压嘴角努力憋笑。

实在不是一个有天赋的演员。

余妍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等他进了敖立昂剧组后的表现。

负责人又把目光投到余妍身上，她头戴舞会面具，沉静如水，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游行马上就要开始了，先上去吧。”沉默片刻，负责人挥手。

舞蹈演员们友好地给两位“新同事”挤出空位。长长的舞会马车按照既定路线出发，烟火秀开启，五彩斑斓的花火在夜空中接连绽放。

“爱丽儿公主，美人鱼公主，咦咦咦咦，那是什么公主？！”马车经过的同时，余妍听到人群中一个小孩爆发出的呐喊声。

“不知道啊，妈妈上网查一查。”

她抿嘴笑，学着舞蹈演员们向游客挥舞双手，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清晰地听到江冶小声问她：“刺激吗？”

刺激，真的太刺激了。

当个不安分的刺头，感觉为什么这么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