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无情世界
江母将汤端到餐桌上，摘掉隔热手套与余妍握手，言笑晏晏：“电视上已经够好看的了，想不到本人更水灵，眼睛打着旋涡似的，这张脸我看了都欢喜呀。”
典型的江南女人，嗓音清甜，说话间会夹带两句吴侬软语。相比较厅内其他两个男人，江母的反应自然许多，好像早就知道是她。
江母噌怪地瞪江冶一眼：“带人回家不知道提前说一声的啊？让我们准备准备。”
“吃顿饭而已，突发奇想。”江冶笑得放肆，反问：“把女朋友带回来给你看你还不高兴啊？”
余妍刚拘谨地打完招呼，被江母摘镯子的动作吓了一跳。
“不知道你要来，没提前准备。来来来，这个送你。”
“阿姨，千万不用，您这个镯子太贵重了。”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江冶。
江冶勾唇，先一步按住江母的手，“你这样会吓到人家的好不好？我们就回来简简单单吃顿饭，不要搞得那么麻烦。”
他把镯子戴回到江母的手上，转头摘下自己的戒指戴到余妍的无名指上。
“你不用担心，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她。”
余妍的思绪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她失神地望向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下意识想缩回手，江冶自然而然地牵起那只手，将手背上的戒指展示给自己的母亲看。
江母凝视着那枚戒指上的女王蝶，神情愣怔。
余妍没由来的慌乱起来，只因江冶向自己母亲介绍女朋友的态度实在太过郑重——好像笃定了这辈子非她不可的模样。
在这份感情上，他比她更严肃。
她镇定地抬眼去看江母，发现对方只是惊讶地笑了笑，反应并没有太激动。
“这样的呀，我们宝宝喜欢就好。”江母挥手示意佣人把菜上桌，“先吃饭吧。晚上要在家住吗？”
“不住了，我和她明天都有活动。”
江父除了开头打了声招呼，之后再没说过一句话。江母和江冶说说笑笑带动饭桌气氛，江大哥时不时说上几句。
余妍心乱如麻，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心中还有股莫名的薄怒——不知道为什么而生气。
吃完晚饭，江母送到了大门口才离去。江冶驱车送她去机场，车子开出没多远，他找了个路边停下。余妍双手环胸，因睡意而低迷的眸光逐渐清明。
她听见他说：“把手借我一下。”
余妍闭眼伸出手，他温热的掌心覆了过来。
咔嚓——
快门声一闪而过。
“好了。”江冶把手抽离，捧着手机似乎在发消息。
余妍睁眼，靠了过去。
江冶在发微博。
江冶v：【提前给大家报个备，我现在有女朋友了。】
余妍拿过手机，才几分钟不到，再刷新就多了几千赞。她打开评论，前排是不堪入目的话，不少人说要脱粉，零丁几人献上了祝福但还是脱粉伺候。
余妍继续往下拉，上一条微博是：
江冶v：【大家有什么问题冲我来，请不要攻击其他人。】
有许多骂她的评论，他竟然都一一回复怼回去了。言辞上极为克制，看起来像小学生吵架，幼稚又可爱。
余妍神色复杂还他手机，“江冶，你做这些决定之前，有仔细考虑过会对你的将来造成什么影响吗？”
“没有，我做很多事，只凭自觉。如果是真心喜欢，即使是错的，我也绝不后悔。”
真像在交投名状。他的孤注一掷、冲动，让她开始害怕。
余妍害怕的是，她配不上他的这份喜欢。
可是现在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怎能临阵退缩留他一人坠入这深渊？
既然如此，那就奉陪到底吧。
余妍在心底一声叹息，将手中的戒指摘了下来：“这枚戒指先还给你……”
“别。”江冶给她重新戴上，眼神比任何时候来的都严肃，“如果你不要，就把它扔了，不用还给我。”
她怎么会舍得扔？他从出道开始就一直戴着这枚戒指，对他来说应该是很心爱的东西吧。
江冶笑着继续说：“放心吧，这戒指不贵重，是我上学时在兴趣班做的手工作业。一开始只是个蝴蝶的雏形，后边找人重新打磨过，做成了女王蝶的形状。”
他翻过她的手，轻薄的银色蝶翼随着角度的转动，在灯光下璀璨发光。
“不值钱的。可是，弄丢了就再也没有了。”他有一瞬看得入迷，随后立马清醒过来发动车子，“送你去机场。”
真是一段难熬的时期，对他来说如此，对她来说也是如此。
余妍有一段为期两个月的进组前训练。
余妍白天要进行武术训练，香港特请的武术指导，每每练到黄昏身上的衣袍都被汗水浸湿。冲个凉，晚上又要练习英音，余妍找了一套发音教程，配合广播剧和有声书睡前跟着练。
她在戏里要一人分饰两角，一个是生于伯明翰，老年定居洛杉矶的亚裔工程师谭旬。另一个是亚裔工程师依照自己模样为原型设计出来的复制人，代号t。
工程师的戏份不多，除了剧本开头，再出现就是故事结尾，依靠医疗设备苟活到两百岁最后被自己设计出来的复制人一枪了结。
余妍专门请了一个地陪。周末的时候由地陪带着，四处逛逛，了解当地人的一些生活习惯，还有俚语。
周六，余妍一张在伯明翰晨跑的路透图上了热搜。
照片里的她穿着短背心，贴身运动裤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a4腰，清晰的马甲线成了许多人艳羡的对象。小助理拿着水杯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r1na张：【u1s1，但是余妍作为演员的敬业态度，绝对是第一档的。为一个角色，她可以说胖就胖，说瘦就瘦，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的。】
江冶翘了翘嘴角，给那条微博点完赞下车。
即使是周末，星艺总部来往的人丝毫不减。
与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擦肩而过，男孩们齐声向他打招呼：“小冶哥好。”
江冶心情不错地回应完，嘱咐后辈好好练舞一头扎进了录音棚。
他来的突然，屋内的几人都一副遭受到惊吓的表情。隔着玻璃，景旭歌唱到一半停了下来，有些慌张。
江冶不明所以。
众人看他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像个不速之客，他咧嘴一笑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坐下：“怎么了？继续啊。小允哥说今天你在录歌，我顺道来看看。”
空气凝滞了几分钟。录音师跟着笑道：“你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江冶耸耸肩：“我的错，你们继续。”
景旭尴尬地推门出来：“要不先休息一下？”
“不是。”江冶看到他们这反常的样子不由得纳闷起来，“你们这样就太把我当外人了啊。”
另一个人叹口气：“让他听吧，早晚要知道的。”
音乐继续，景旭退回麦克风边上。是首r&b，中间夹带几句说唱。音乐的感染力很强，江冶跟着节奏情不自禁地晃动起来，听到一半，忽然正襟危坐，喊停了音乐。
“这不是我选的采样吗？”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充满了疑惑和迷惘。“后面那段dreampop跟我要发的歌太像了。”
景旭的手心溢出汗来，无法再直视江冶的眼神——那双眼睛太过天真，让自己有种在欺负小动物的错觉。
“说话啊。”江冶紧紧盯着他，“景旭，我给你听过我要发的那些歌——”
景旭深闭眼，打断他：“辉哥让我录的，他说这些歌你年底用不上了。袁详也觉得给我唱比较合适。”
袁详，星艺的音乐制作人，4space很多歌都是他操刀制作。
“可是这首歌我也有参与制作，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不明白。”江冶头疼地捂住脸，“景旭，你是知情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景旭的反问让江冶愣了一下。
他抬起头，发现景旭忽的变得强势起来。
“江冶，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好的家世背景，也不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天才，我能走到现在都是靠自己一点一点努力挣来的。我比你更需要这些机会，因为我知道一旦让它们溜走，就再也等不到下一个了。”
江冶哑口无言。
“江冶，你是好人，我知道的。从你帮林有成奶奶联系医生我就看出来了，你有热枕。你就当帮兄弟我一个忙吧，把这些让给我，好吗？”
“我不明白。”
“没什么不明白的，你去和辉哥谈谈吧。”
江冶都忘了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星艺大门的。只记得辉哥突然跟换了一副面孔似的，告诉江冶，他没有跟公司沟通过就自曝恋情的行为让高层很不爽，再加上最近争议太多，公司内部决定给他“放假”。
ep的发行计划泡汤。
江冶不明白。
他驱车绕着环城江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收到小允哥的一条微信。
小允哥：【我偷偷告诉你吧……齐女士上午来过公司。】
霎时间，又什么都明白了。
他手撑在方向盘上，自嘲地笑了笑。江对岸的万家灯火衬显得他神色更加萧然。
下意识打开和余妍的对话框，正准备诉说几句，倏地瞧见自己之前发的抱怨，顿觉触目惊心。他不知不觉竟给她灌输了这么多负面情绪。
而她还在训练中每天累得跟狗一样，竟然会耐下心将那些怨艾全盘接受。
江冶吸了吸鼻子，按着语音按钮的拇指松开。睫毛颤抖，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进眼睛里了，他伸手去摸，指尖淌着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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