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叫嫂子
秦筝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看到萧羽那噎住的表情她又觉得畅快,点点头等着他喊人。
长辈,要端着。
萧羽的脸色变来变去,大抵是没想到萧瑟一见面就这么不客气。
“原来是弟妹。”萧崇温和的嗓音响了起来,但并没有多少暖意,“初次见面没有带合适的东西,下次补上。”
萧羽磨了磨牙,冷哼一声:“六哥,六嫂。”
“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萧瑟淡淡地说道。
“府里有些急事,所以耽搁了一些。六弟游历多年终于回京,皇兄我定然不会不来。”白王一如既往地礼貌规矩。
“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被你逼的?得意了?别得意得太早!”赤王先吃了一瘪,语气自然见不得多好。
萧瑟笑道:“想来不想来,总归是来了。来者是客,落座吧。”
“和你坐一桌吗?”赤王挑了挑眉,他们三个人可是很多年没有同席了。
“不。”萧瑟转身扬头,“我的位置在那儿。”
一张巨大的台子被人从空中缓缓放了下来,与其说是台子,不如说是空中楼阁。连着楼阁的是无数根巨大的锁链,千金台的二层忽然走出来众多强壮的男子,他们使劲地拉着那些锁链,慢慢地将这个四处搭着青衫帷幕的空中楼阁放了下来。
四位绝色的女子站着楼阁的四个角落,她们有人抚琴,有人吹箫,有人怀抱琵琶,有人举着玉笛。
满堂宾客哗然,原来今日的主台竟然是这样的,这场宴会,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萧瑟纵身一跃掠到高台上,转身望着下面的那些人,“这就是我的位置。”
秦筝仰起头,她先前并不知道这里布置成了什么样,只是在这一刻,她觉得站在高台上的人有种睥睨天下的霸气,他生来就该站在那样高的地方俯瞰众生。
那双深邃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宴席中的人,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秦筝身上,那种压在人心头的威势稍稍一敛,露出温柔和暖煦,仿佛在说。
来。
秦筝脚尖点地,飞身跃了上去,抓住了他递来的手,紧接着雷无桀、叶若依、司空千落也跃了上去,站在萧瑟身边。
千金台的主人,二爷清了清嗓子,终于完整地说出了那两个字,“开宴!”
这一场盛大的宴会终于开席了。
绣花高一行、乐仙乾果子叉袋儿一行、缕金香药一行、雕花蜜煎一行、砌香咸酸一行、脯腊一行,再要下酒十五盏,一盏两道,再有插食六份,厨劝酒十味,食十盏二十分。
这是招待最尊贵的来使才会摆出来的御膳,如今居然出现在这千金台中。
四周落下了帷幕,挡住了那些揣测万分的视线,萧瑟看着他们,笑道:“现在只剩我们自家人,不必端着了,难得点了这么多菜,还是御膳呢!”
雷无桀嘿嘿一笑,一屁股坐了下来,他在门口待了那么久,早就又渴又饿,一想到叶若依也跟他一起陪站着,连忙拉开了旁边的凳子,“叶姑娘,快坐。”
叶若依掩唇微笑,谢过之后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司空千落翻了个白眼,在叶若依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萧瑟和秦筝也入了座,十五人的宴桌,他们只能坐三分之一。
雷无桀感慨了一句:“要是大师兄也能来就好了。”
“能看不能吃,你想气死他。”萧瑟翻了个白眼,他扫了一圈空荡荡的座位,稍稍皱眉,原本他还请了无心的,但是没有找到他人。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婉转妩媚的女声,人已经到了近处,“莲不能来,我替他来。”
帷幕一掀,一袭妖娆的红衣款款走了进来,手里提了壶酒,看得楼阁内众人一惊,“天女蕊?”
“我接到消息了,莲受了重伤。”天女蕊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唐莲受伤是因为他们,获救也是因为他们,她一时还摸不准该用怎样的语气面对这群人。
她淡淡地说道:“我和三城主去了信,来天启照顾他。”
“大师兄这几日已经好转不少,虽然伤重无法起身,但是精神已经大好了。”萧瑟并未接到天女蕊来天启城的消息,料想她是刚到,还未曾见过唐莲。
天女蕊在就近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等会儿带我去见他。”
萧瑟自然答应。
天女蕊神色微松,叹了口气,旁边有一道视线投了过来,她一转眼就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见到她,天女蕊的笑容真实了几分,“还未多谢小道长的救命之恩。”
秦筝有些看呆了,回过神之后耳朵微微一红,“应……应该的。”
萧瑟瞥见她的反应有些好笑,他捏了捏那点红彤彤的耳尖,“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她,一年前我们去过美人庄,只不过你在后院受伤昏迷了,没有见到她本人。”
耳朵越捏越红,秦筝忍不住拍了他一爪子。
想不到那么一本正经的大师兄,居然喜欢这么……咳,美艳夺目的姐姐。
大厅里,赤王萧羽看了一眼那空中楼阁,从开宴到现在,进出的除了上酒菜的侍女之外并没有任何人,应邀而来的客人没有一位被请进那处,他一时都有些摸不准那个讨厌的家伙要干什么了。
他沿着酒杯的边缘摸了一圈,“二哥,那位六嫂的事情父皇好像还不知道吧?”
旁边的萧崇默默喝茶,不语。
“没想到天启城那么多名媛千金他都看不上眼,居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萧羽意味不明地又瞥了一眼,“早知道他好这口,我就送几个人打扮成那样孝敬孝敬我的好六哥。”
同桌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萧崇还是在旁边保持沉默,喝茶的动作没有停顿。
坐在隔壁桌的兰月侯摸了摸搁在手边的刀柄,什么也没说。
太师董祝轻轻皱眉,但众所周知赤王萧羽比永安王萧楚河还要桀骜不驯,他皱了皱眉之后便松开了。
反倒是坐在另一旁的齐天尘摸了摸埋头吃菜的小徒弟,叹了口气,“今夜,有雷。”
席间的人一愣,什么?
岂止有雷,还有水桶粗的闪电。
话音刚落,天启城上空雷云滚滚,一道蓝色的闪电劈在了千金台门口,侍从大惊失色,只见赤王萧羽的车架被劈得四分五裂,受惊的马匹直直地朝长街尽头奔逃。
赤王府的侍卫连忙进来禀报:“殿……殿下……”
那空中楼阁里的人忽然意味不明地问了句,萧瑟的声音不响,但他有内力,是以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老七,你怎么被雷劈了?”
萧羽的脸色铁青。
坐在豪商这边的沐春风饮了一口酒,感慨道:“果然是不用手的。”
一想到秦筝就要教他那神乎其神的御剑术,他兴奋得不得了,巴不得今天就跟着他们去雪落山庄。
空中楼阁里,秦筝咬着汤匙,冷哼。
屋顶上,出门转了一圈的玄鹤唳天遁入夜色朝雪落山庄的方向飞了回去。
十五盏的下酒菜已经上完,但下帖设宴的人仍旧没有露出他的目的,应邀而来的人耐心快磨尽了。
秦筝听着那些细碎的声音,“你真的不请他们上来吗?”
就算她不太懂朝政,但也知道这是个拉拢的好时机。
萧瑟不紧不慢地举着筷子给她夹菜,“他们以为这个宴会我把他们请来,然后要和他们一个个的谈判,威胁他们或者收买他们,最后获得六部以及天启豪商的支持,但他们也太小看我了。”
“我把他们邀请来,只是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他是不可一世的六皇子,他的确有资格这么做。
这场千金之宴从黄昏一直到月升,主人家终于端着一杯酒走了出来,朗声道:“我来为大家敬酒!”
秦筝跟在他身旁,别人看着是酒,其实他们俩杯子里全是茶。
兰月侯轻啧了一声,“知道的是永安王下帖请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永安王成亲。”
十六道白衣忽然从场边掠出,他们腰间挂着刀剑,面容无一例外都年轻俊郎,稳稳地落在了那由千金所铸的台上。
白衣雪月城!
萧瑟在空中楼阁之上,十六袭白衣在后方千金台之上,萧瑟举杯,“敬大家!”
十六人同时拔剑。
“殿下!”白王身边的书童感觉不妙,“我们先行离开吧。”
萧崇听到了那清脆的拔剑声,摇头道:“朝中百官,天启世家全在此地,他不敢乱来的。”
萧羽冷笑着看着台上,“如果你能看到此情此景,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乱来了。这比起提剑杀到太安殿,也差不了多少。”
十六名雪月城弟子每两人对剑而立,剑起剑落,剑身上闪着流星般的光芒,身形若穿蝶飞花,步伐轻盈若绝世舞者。
乍看之下,是一场好舞。
直到一人提枪而出,一步跃上千金台的红色大鼓,□□舞动,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着那大鼓,声若雷霆,震惊十里。
优雅柔美的舞蹈顷刻转变。
“这是什么?”太师董祝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浑身热血上涌的感觉了。
兰月侯沉声道:“若依剑舞。”
上谱曰云门,行云流水,闲情漫步。
下谱曰杀阵,杀气横行,千里可闻。
在朝百官,天启豪贵,如何能经得住这战鼓擂动,千军之舞。
这是要……杀了他们吗?
萧瑟举杯一饮,望着台下满座慌乱的宾客,冷冷一笑。
“不是说不打架?”秦筝在他身边悄悄地问。
“不打,就吓吓他们。”萧瑟抚了抚她肩头,“阿筝你看,那些脸色惊惧的,不是心里有鬼,就是胆小懦弱,不值得结交。”
“再看那些处变不惊的,诸如我那两个兄弟,乃心思深沉之辈,又如国师和太师,心中坦荡,风雨无惧。”
“当然,还有如你徒弟那样的,好奇感慨。”
秦筝顺着他说的一一看过去,微微点头。
鼓乐一停,原本表面上还热闹喧哗的盛宴,忽然变得无比安静,两方相对而立,仿佛对峙一般,台下有不少宾客背后已经爬满冷汗,稍一松神就能从凳子上滑下去。
赤王萧羽冷哼了一声,拂袖起身就朝门口走去,一把雪光四射的剑插在了他即将要迈过的门槛前,霜白的剑气在他脚前划出一片寒霜。
雪白的道袍轻飘飘地落在剑柄上,“老七,还没说走呢。”
萧羽一听那声老七就觉得窝火,一个礼部还没正式过礼,圣旨还没落笔的黄毛丫头,也敢对他如此放肆!
区区一个小剑仙,他难道还怕了不成!
“不服?”秦筝歪了歪头,“叫你爹来打我呀!”
嘶!
满座宾客倒抽一口凉气,赤王萧羽,他爹不就是明德帝吗!
不得了,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道姑怎么和永安王一样狂?
连雷无桀都忍不住悄悄戳了戳萧瑟的袖子,“小先生这么说没事吧?”
萧瑟挑了挑眉,“她说的又不是我爹。”
哪还有哪个爹?
嘶……
“雪月剑仙、道剑仙、儒剑仙都见过了。”秦筝屈身蹲在了剑柄上,笑道,“连怒剑仙前不久我也遇上了,你把你义父叫来呗!”
孤剑仙洛青阳。
萧羽冷笑一声:“我义父岂是你这样的人想见就见的!”
“好说。”秦筝跳到了地上,松间云鹤顿时握在了她的左手上,“打了小的老的总得出来找场子,我把你打一顿,你义父说不定能挪挪窝。”
“小先生把赤王打了也没事吗?”雷无桀又忍不住戳了戳萧瑟的袖子。
萧瑟把袖子一收,小姑娘扯他袖子就可以了,这夯货扯什么扯。他丢过去一个嫌弃的目光,有什么大不了的,在天启城,就算秦筝拆了皇宫的墙,他都能给她兜底。
赤王府在千金台外候着的侍卫当即要上前将她围住,秦筝往后扫了一眼,手指在剑身上叩了叩,一道剑风扫过,一群侍卫立刻被掀得七零八落。
萧羽脸色难看,回过头去看那正在看戏的萧瑟,“六哥,你确定要纵她如此?对当朝王爷举兵,是不敬之罪。”
“何来不敬,”萧瑟冷嗤一声,“叫嫂子。”
嫂子教育不听话的弟弟,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