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城主云终
落葵:“曾有人对我说过:地上如果有一个人死了,那么天上会多一颗星,因为它要给活着的人照个亮。我想,她必是这漫天繁星里的一颗吧。”
望向这满天星斗,赤儿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响后,落葵才回过神来,道:“万般皆定数,今日你既能到此,必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是因是果,是福是祸,一切皆是造化。”
言罢,只见她双手过顶,原本池中的点点繁星刹那间消失不见,只剩一片空不见底的漆黑。
随之,素手轻拈,手中便腾出幽幽萤火,随着手指划过,萤火似被定格一般,一盏两盏三盏四盏五六七八盏,在其四周一一点亮,倒映在水面上,水面亦是盏盏萤灯。
赤儿正看得兴起,却发现,自己的手,却亦是不由自主地随着城主的动作动起。二人见彼此,就似见镜中的自己,动作出奇地一致。
渐渐地,赤儿发觉,自己体内似是加入了一股真气,慢慢地试探着与体内真气融合。
不知多久,两股真气渐渐融合在一起,腾腾升起,渐渐涌向全身,只觉浑身瞬间畅通无比,只是待一番循环后,却发觉似在体内某个地方卡住了,进不得退不得,二人脸上皆秀眉轻蹙。
想来,这便是城主之前说过的结界了,只是这结界,却甚是水润清透,无论自己怎么上前试探,皆被其轻易推回来。僵持了许久,赤儿突然想到,既然无法直接冲破,何不全面包围呢?
于是凝神屏息,集中精力,将全身真气全部输送到这儿,逐渐将整个结界包裹于其中。
只见得在真气的挤压下,原本水润清透的结界,似乎出现了扭曲。赤儿见有转机,更是卯足了真气,向着结界周围不断输送。
而水池上,落葵周身的萤灯却是渐渐暗淡下来,反之,赤儿周身的灯盏却是亦发明亮。终于,结界出现了裂痕,赤儿一举攻破。
也就是在这时,落葵无力地垂下了双手,周身灯盏慢慢熄灭,结界周围的真气,也在同一时迅速撤回赤儿全身。
当赤儿睁开双眼时,便见落葵脸色苍白,敛目轻咳,好似轻轻一碰便会消散般。
赤儿连忙上前扶着她:“城主,你这是怎么了?”
落葵咳了咳,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碍事。”
想到方才的种种,赤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微颤:“为何?你我并无交集,城主何故如此厚待于我?”
落葵靠着赤儿,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苦涩地笑着:“吾自知时日无多,与其将这一身修为一起带走,何不妨成人之美,也不枉费这毕生修为。
况,你长得与吾故人实是相像,见你犹如见她,能够于临终前再见她一面,吾心中甚是欢喜。能够将这一生修为赠于你,吾亦是无悔。”
赤儿不知该如何作答,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咳咳咳~”落葵轻轻地咳了咳,“生死皆有定数,吾并不在意,只是临去前,唯有一事却是独独放心不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赤儿姑娘能答允于吾。”
看着身体渐渐透明的城主,赤儿难过地说道:“落葵城主尽管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定答允于你。”
落葵笑了笑,道:“先任曾于临终之际,交予吾打理这舞城,舞城之所以能有今日这般盛荣,不仅是各代城主的倾力作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众人皆言,洛神一出,天下尽得。世人都知,舞城持有洛神舞,此舞是可撼动江湖、朝堂的绝世舞姿,可保国安民,却亦可祸国殃民。但却不知,此舞非常人可习,唯天赋异禀的有缘之人方可习得。
自首任城主以来,再未出过洛神。朝廷、江湖、各股势力,均觊觎于此,故无人敢犯吾城。
吾见赤儿姑娘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舞姬,定能成为这新任洛神。吾望赤儿姑娘能继吾位,保舞城。”
“我?”赤儿不由得一惊,手指指向自己。
落葵点了点头,沉静地看着她。
赤儿十分为难,冷静地解释道:“不行的,我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向来自由惯了。从小到大,只见过祖母一人。一个月前方出得岛。
现下,你突然让我去打理这偌大的舞城,是断断行不通的。况且我此次出岛的目的,便是云游各界,经历各种不同际遇,体会世间悲欢喜怒,人情人暖。
祖母说过,只有在真正理解了人世间的这一切后,还能够轻松放下的,方才是真正得道。如今若在这儿停住,那便不是不能得道了?”
落葵咳了咳,道:“赤儿姑娘不必担心,城中琐事,自有云雀、白羽二人帮忙打理。你只须怀着初心,守得净土,潜心习舞便可。
至于云游世间,你不必一直待在城中,只需偶尔回来打点一下,让城中一切照常运转便可。”
赤儿内心甚是纠结,祖母曾说过: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如今城主于自己的恩情,可不止一滴水那么简单。
“赤儿姑娘,咳咳咳咳咳~还望你成全我这一心愿,咳咳咳咳咳~”
看着落葵苍白着脸恳求地望着自己,赤儿终是点了点头:“我允你便是了。”
或许,这便是祖母曾说过的人世间常有的羁绊之情呢?正想着,城主的身体却似又轻透了些许。
却见她嘴角轻扬,言道:“南星,南藤,我来寻你们了,可好?”
不消时,便见得落葵身体渐渐清透,最后化成点点星辰,似萤火虫般四散飞去。赤儿却在这时从空中看到一幕幕悠悠影像快速闪过。
两女一男,着清一色衣裳,三人脸上皆透着些许稚气。只是男子的眉宇间已然自成一股英气,女子亦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仔细一看,其中一个竟是幼时的城主。
只见得他们三人,随着四季交替,于山巅上,于花丛间,于江河旁,于山谷中,两个女子轻撵云步,广袖轻舞,男子则立于一旁笛声相和,好不逍遥。